“年初高丽之战,本是俘虏了十五万,他倒是不愿邀功的,只上报了五万。“柳驸马淡然道:“想必近来招兵的启示两位王爷也见过了。”
水天鸿与水溶无不是点点头,都道是山高皇帝远,话真是不错,若不是亲来视察,哪里能见到那些个招兵的启示。偏偏通往中原隘口也是他的人把守,但凡有那进出的百姓都是威逼利诱的令他们不得有丝毫泄露。而今他两个突然现身,那人如何能不明白他这招兵之事已经败露!
凶多吉少!一闪而逝的恐慌,水溶挥鞭东指,“咱们须的快些回去,今儿都第三天了,难保他不来找咱们聊天不是?”
三人均是心知肚明,柳驸马招呼一声,后面的兵士便也加快速度的奔驰。暮色也掩不住狼烟滚滚,头顶上三颗明亮的星星即将连成一线,昭示这一年又要到头。
辕门外,灯火也算得上辉煌。忠顺王卸去威武的戎装,倒是穿了一身朝服,缓缓的踱步。见他们三个驰马赶到,不禁笑着迎上前去。
“哈哈,几位,你们要是再不来,可就把老金冻成那木偶了!”这人身长八尺,面容是常年征战的黝黑,眉毛又粗且浓黑,星眸闪亮桀桀发光。
“忠顺王爷?”水天鸿露出惊奇的神色,忙忙的下马,“你这个老粗怎么大晚上的,又跑到这里来了?“
“我的爷,别人不知老金的底细抬举着我,称声王爷也就罢了,您怎么也寒碜我那!”忠顺王抢着就要扶水天鸿,犹不忘了口中说着,“老金要不是当年跟着太上皇和您还有早早走了的北静王,哪里有今日呢?”
“好,亏的你还记得这些!”水天鸿笑道:“毕竟也是一把年纪了,这么些年功不可没的,我不过是和北静王一起来犒赏一下兵士们,怎么能劳动你还黑天半夜的忙活着来接!”
“爷您说的敢情好,也不知你们上多远处溜达了,这黑天半夜才刚刚回来,万一……”忠顺王顺手就是冲自己脸上拍一巴掌,又是笑道:“瞧我这臭嘴!今儿其实就是来看看爷您,陪您喝杯酒!”
“好吧!”水天鸿笑道:“柳总兵,快备酒来,今日我们老哥俩个要一醉方休!”
“罢了,王叔您还是上心着点儿吧,赶明儿回去婶子问您喝没喝酒,我可不敢扯谎!”水溶从旁说道。
“小王爷这话说的也忒不气势,堂堂九尺男儿,怎么能被女流之辈给吓怕了!”忠顺王爷索性又拽住水溶道:“小王爷不是来犒劳兵士的么,老金我就是个小兵,小王爷说什么也得陪我喝两杯!’
“都说王爷您打起仗来是猛虎出山,怎么此时竟像是个耍赖的顽童?”水溶无奈南安王爷也是示意他坐下。如此,柳如知也紧不得忠顺王的排揎,想想自己备的酒也不会有问题,四个人此番喝的倒果然是痛快。
不过是胡乱扯些鬼话,个个都是烂醉如泥。柳如知负责此处的安危,最是没敢喝的,偷偷倒掉的倒比喝的要多。那老奸巨滑的忠顺王如何不知,心中冷笑也还是面色不改也不揭人短处。痛快淋漓的和各有心事的人喝酒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边塞的早晨格外清冷,一望无垠的什么也看不见。东望则是不尽的山峦起伏。晨光熹微中恍若置身霞光点点的海岸,水天鸿打个哈欠从帐中走出,不紧感叹:“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王叔不是也拿了秋天的诗句来搪塞着冬日了?”水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看着漫无边际的原野,想想父王多年前葬身西北这茫茫的土地上,心里泛酸的难受。
“溶儿,你可知曹公还有另外一首中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忽然的,我就想起老金来了。”
水溶不禁骇异,“王叔怎么能用曹公来比呢!”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水天鸿感慨一句,“虽是后人杜撰,却是像极了现在的他!”说完,浑身无力的转身欲回大帐,却正迎上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忠顺王。
“爷,您看我这个大老粗竟然醉的不省人事,就昏睡到这儿了,真是……”忠顺王打躬作揖的想要道歉似地。
“你呀!”水天鸿摇着头,“想当年咱们一起行军打仗时还不是常常的一齐风餐露宿的,何时这样分明了。我们水氏兄弟什么时候不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兄弟,老了老了还说这般疏远的话!”
忠顺王笑的很是憨厚,道:“怎么就老了呢,庄稼人像咱们这样年纪还是壮年呢!再说这如今天天夹着尾巴似的,还不是上次高丽之战后回去不懂规矩叫太妃给训了一顿!”
“水天鸿大手搭在他肩上,嗔道:”素来咱们兄弟是兄弟,君臣是君臣,那样场面时候我们还不都是得三跪九叩的行礼,偏你是个粗人。也罢,过去的还提它做什么,我犒赏完我的事儿,也玩了两日,少不了该赶在年根儿回去的,你呢过年过节的也不得回去,却还劳你辛苦得带好兵啊!“
“爷要是拿老金做兄弟,就不该说这样的话!”忠顺王大声道:“老金要是不带兵了,回去享清福,还不得把俺老粗给憋死!”
玩笑几句,忠顺王还是告辞而去。望着一队骏马绝尘而去,水溶不禁放松似的笑了,水天鸿瞅着他道:“这老东西,何时享清福能憋死了他!”
水溶看着一肚子不情愿的王叔,再想想忠顺王每每打完仗后便要找一个处女泻火的传言,便是不寒而栗,再者便是咬牙切齿的恨之入骨。
柳如知吩咐完他军中事务,走来与南安和北静见礼。笑道:“我还以为他要设了鸿门宴请两位王爷过去,不料就这么来混闹一场罢了!”
水溶眼神空洞的望着偶然飞过的一只老鹰,忽然突发奇想。“王叔,我想马上去一趟忠顺王的大帐。“
“为何?”水天鸿十分不解道。
“欲擒故纵!“水溶随口便说:”他没理由不知道咱们发现了他招兵买马的物证,不会这么轻易的罢手的。所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务必要去探一探情况才好!”
水天鸿听着在理,便问柳如知道:“驸马可有心腹之人在他的大帐!”
苦笑不已,“若是料的不错,他可能有心腹混到了末将这里,末将却还没有这个能耐能够得见忠顺王爷的大帐!”
水溶淡然道:“我自己去便可,驸马你派一队人马去给他送些酒果,想来还能混的进去。”
看着水天鸿张口欲说,水溶忙道:“王叔万万不可随我去,若是有意外便以焰火为号!我们叔侄同心其利断金,必得有您回去复命呢!”
“好吧,想来还不到时候,只有一个料他也不能怎样!”水天鸿沉吟半晌方才同意,那边柳驸马已然备好了酒果。水溶换上小兵的衣裳混在兵士之中,一拨人整整齐齐的就向大帐出发。
“干什么的?”大营的中心地带,又是一关的士兵在盘问。
“我们是柳总兵派来给王爷千岁送酒果的!”这队里小头目不卑不亢道。
那士兵前前后后的查过一遍,嘀嘀咕咕的说些闲话,也不敢拦,倒是顺利的进去了。后面隐约有一帮馋嘴猫似的兵士议论纷纷着,保不定晚上能有一顿好酒好菜。
自有人代忠顺王接受了那些东西,又打发些赏赐给来的这帮兄弟。不用说东西送到,柳总兵的手下兵士们齐齐的撤离了。水溶却蹿至两个帐篷交叉处,逮到一个合着眼儿巡逻的士兵,将那人打晕,换上他身上中军大营的标示。有模有样的也开始巡逻。
也真是无巧不成书的,才不过悄悄转过两个帐篷,却听得忠顺王金世忠豪放的声音。
“南安王方才派人送来了酒果,想必打算滚蛋了。可是想滚蛋也没那么容易!”
“千岁打算如何?”自来奸臣叛贼身边也该有个出馊主意的,但听这人声音也是十分熟悉。
“不是小北静王也在嘛,就让他尝尝他老子是怎么死的滋味!”忠顺王凶狠的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来查办老子,叫他死都不知道得罪了谁!”
另有人干笑着附和,“千岁圣明!”
“圣明个屁啊!”忠顺王的粗俗却是不折不扣,“王八羔子的,最好叫他临死前知道他老子是给你害死的!”
那人惶恐的忙是跪下,颤声道:“属下不敢!”
“你也是九省统制,并不归我管,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属下的一官半职,还都是千岁保举的!”那人诚惶诚恐道。
忠顺王却并不搭理他,只听他焦急的在帐中大声的踱着,“等他们探听清楚了水家的两个什么时候走,本王我亲自去擒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