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三十,下课铃响过,高一(3)班教室里,与往常一样,沁芳忙收拾了书包,站起来将凳子放到桌子底下,便背着书包往门口走去。
那书包用了已经用了四五年了,洗的有些发白,上面的“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字样已经脱落的有些难以辨认了,看样子还是蛮得主人任用的。
来到车棚取出车子,将车钥匙上自己编织的小挂链在后座上拴好,便推着车子出来了。遇见迎面而来的伊利红与萧玉香,点头笑着打了个招呼。伊红笑道:“又急着回去做饭?”
沁芳点点头道:“是啊。我先走了,晚自习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呢。”伊红笑道:“快去吧,晚自习我们一块讨论好了。”沁芳嗯了一声推着车子先走了。
校园四处都是盛开的栀子花,洁白芬芳,在属于她的季节里,自顾的绽放。没有名花的头衔,没有娇美的容颜,一直静默的开着,等待知音的眷恋。
沁芳顾不上欣赏这些,出了校门,骑上车子,沿着熟悉的街道走了。脑子里却依旧想着,中午的豇豆好像有点儿咸了,晚上不如把剩下的那一把也炒了,少放点盐,然后将两个一混就可以了。油好像只剩一点儿了,礼拜天回去再从家里带点儿来。不知道娘的身体这会儿好点儿了没有?上回买的药应该还有,先不用管。
想起娘的身体,不觉又担忧起来,都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好起来,自己又得在城里上学,不能回去照顾她。这里又是住得叔叔的房子,又是个远房的叔叔,所以不能把娘接来照应。而且还要上学,自己在重点中学,白天上课,晚上上自习,也没时间照顾她。暂时就只能这样了,还是礼拜六下午下课后回去后,努力多做点儿事情吧。
家里的情形如今也着实堪忧,自己也只能尽力而已。两个姐都出嫁了,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自从爸走后,娘也得了病,如今行动都困难了。家里的地,娘去不了,还得自己礼拜六下午和礼拜天去弄一下,平时娘只能去看看而已。
不过娘说了,便是再难,都要让她读书。她们家没那个规矩,姑娘不能读书。只要她成绩好,能考得上,就算是卖血,也要让她去。有一会沁芳说要在家照顾娘,娘生气的哭道:“如果耽误了你读书,我宁愿死了算了。”沁芳也就只要算了。
还好村里大家都还帮忙,田里地里的事情都有人帮着照看,就是她读书,叔叔为了照应她,还让她住了叔叔单位的家属房。虽然只是筒子楼里的两间简陋的房子,还是比学校好得多,而且她天性跟别人合不太来,宿舍住不习惯,因此成绩也受影响。
沁芳一路上想着晚饭和家里的事,不觉已经来到长形岭。这长形岭是回家路上必经的一条很长的坡,也很陡,虽然往上骑的时候很累,但是往下放的时候很爽。一阵风扑面而来,将衣裙都吹得鼓鼓的,兜满风,很有点儿电影里那种豪侠的感觉,最是她喜欢的。
沁芳的自行车总是龙头不正,刹车不灵。估计跟她性子有关,总是急急忙忙的,而且还是半个左撇,还喜欢那种左晃右转的感觉,像个假小子。骑车的时候右手似乎就用不上,兴许车龙头就往左边扭了,或者钢圈被晃转了。刹车嘛,就只有天知道了,总之就是老不好,修了也没用,过不了几天就不灵了。
这会儿跟往常一样,将那不灵的刹车拉了一下,便放下来,急着下了岭再溜一段,往左拐个弯,就该到家了。洗菜切菜做饭吃饭刷锅洗碗,然后赶紧回学校,七点上自习。过几天就要月考了,一定要保证在年级前五十名,才能留在大教室一块儿上自习,这里的老师比别得要好一点的,对学习有帮助。
忽然间,岭底下十字路口左边有辆黑色的小轿车往右开去。沁芳一下子慌起来,她的车子没刹车,这会儿也下不了车,在重力加速度作用下,从岭顶到岭底,一路放下来速度也已经很快了。眼看着就要撞上那轿车,她急中生智,下意识的将龙头往右边打过去……
过了大概有三五分钟,听得似乎有人在议论,沁芳才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腿还在自己的车子底下压着。又闭上眼睛清醒了大约一两分钟,方睁开眼,慢慢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突然觉得自己的腿好疼,皱了皱眉头,还是忍着了。
弯腰将车子扶起来,大概看了一遍,却见前面的钢圈已经变形了,抵到盖板上,试了试也推不动。便将车子撑好,到前面用腿夹着钢圈,双手扶着龙头,正了正,似乎好了,反正能推动。抬腿试了试想骑上去,左腿髋骨那里却疼得很厉害,只得放弃。好在这里离家不远,还是走回去吧。
这会儿感觉好点儿了,沁芳才扭过头来,目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旁边那辆大大的小轿车,看样子貌似很好的车子,反正以前没见过,感觉也气派。觉得那车子跟自己差的太远,或者压根就没什么感觉,沁芳便推着车子走了。甚至都没多看一眼车子跟前那个一直盯着他的人。
那是个看着就是那种极罕见的超级大帅哥,精神的小平头,刚毅的脸容,浓眉大眼,高鼻梁。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子,在这里显然是鹤立鸡群,俯视天下。身型特别匀称,上面穿着一见休闲夹克,下面是条牛仔裤,脚上,呃,左右不过是双鞋子,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好,总之看着就是很有钱很气派很,很特别的那种。
沁芳没打量他,周围围着的那许多人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时机欣赏艳羡一番,也好回去跟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吹嘘去。那车子,显然是新的,而且是这小城里从没见过的最好的车子,后面有个人小心咕哝道:“天啊,好像是奔驰。听人讲这车子要几百万,省长都坐不起。”
听见的人回头看那人一眼,又继续啧啧的打量着那车子,果然是帅气威风,都快赶上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了。就是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似乎是他的仆人,也比县长看着洋气有派头。
仆人,听人讲这年头有钱人还是有请仆人的,或者叫保镖或者叫保姆,或者叫秘书或者叫助理,其实也就那回事。那仆人对着那主人道:“二少爷,车子被刮花了一块。”
那被叫做二少爷的看着他道:“车子回去补不就可以了?你不觉得那女孩子好像摔坏了?她晕了五分钟,怎么会没事?别是头部摔坏了?”
那仆人不屑道:“看样子不像,而且她都知道拾掇自己的车子,还能自己走回去,应该没事。我们还是快走吧。约好的六点钟开席,这么一耽误,已经晚了。”
二少爷口气轻飘飘得道:“宴席有什么要紧,那些人又不是没见过,难道见得还少?只是我看那女孩子很奇怪,她看我们的眼神竟然那么不屑而且淡漠,但是很干净。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而且还背着书包,应该是放学回家吧,一会儿回家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只是她的打扮一点儿都不想学生。”
是的,脑子里满是她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个学生。一头长发那么随意的编个辫子搭在背上,细碎的短发很是有些凌乱。两边随意的卡着几个小黑发卡,底下绑着辫子的,不过是寻常的那种小皮筋。头发显然是没收拾过的,发梢细的像老鼠尾巴。而且整体上很是干涩甚至有些枯黄。
容颜有些沧桑与憔悴,眉宇间却透露出十分的刚强。为何一个学生,应该是个中学生,年龄也不会很大,竟然会有这样的神情?一打眼看上去,就是说她二三十了都有人信。当然,让她给人这种感觉的,还有她身上的衣服,一点儿也不像个学生。
外面一件砖红色的仿西服,三排扣子,还有厚厚的垫肩,让她原本就很宽的肩看上去有些夸张的高耸着。要多土有多土,要多老气有多老气。里面是件的确良长袖,灰不溜秋的。一条洋红色裙子,倒还罢了。只是脚上那双布鞋,怎么看跟这身衣服怎么不搭调。说实在的,看上去还是像农村媳妇多点儿。这样一个女孩,别人都不会看在眼里,也没什么看头。
那仆人也一点儿也没留意沁芳,看着围观的人比刚才还多,都在打量他们和他们的车子,很是有些不耐烦,劝着二少爷道:“二少爷,管她呢,还是先走吧,少爷不是最不喜欢被人这么围着的吗?”
二少爷心思重重的摇头道:“我总觉得她很奇怪,她的眼睛很漂亮,虽然也是浓眉大眼,却有一股天生的威仪大度。她是不屑一顾而已,对别人这么艳羡的车子还有本少爷这么帅气的模样,不屑一顾。而且眼神特别干净明亮,这种人必定心中特别聪慧纯澈,可遇不可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