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雨摇摇头,也扯下面纱:“既然讨厌,你还要去做?助纣为虐?淳于鸿?”
原来来人就是青云帮二舵主,绰号,豹,本来的名字叫淳于鸿。
淳于鸿忽然黯淡下脸色道:“我是无可奈何的。”
霏雨哼了一声道:“我以前一直当你是个豪杰,却原来也这般不辨是非,还说什么无可奈何,真令人不齿。”
淳于鸿被她的轻蔑触怒了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一样,为他们卖命?我只是为了那会本来属于我的东西,错了吗?”
霏雨道:“我替他们做事,是因为他们站在义字一边。而你呢?你以为你那位帮主真的是想帮你复国,他不过是利用你,你看不出来吗?”
淳于鸿怒道:“离间对我来说是没用的。你让开,我今天必须完成指令。”
霏雨轻轻的一笑:“你以为我会让?”
淳于鸿道:“我不想对你动手。”
霏雨道:“我也不想。但我也不会让开,如果你执意,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淳于鸿气急败坏的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
霏雨冷冷的道:“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淳于鸿道:“你这是在难为我,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不会伤你。谢霏雨,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交过手,或是你死,或是我亡,你要这样吗?”
霏雨道:“你知道我不喜欢罗嗦。今天,要么你离开,永远别接近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要么,杀了我。”下巴一扬,有些倨傲,有些挑衅。
“你……不要逼我。”他的脸色突然便的狞厉,手指轻轻的按在腰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霏雨不屑的看着他,淡然的抱臂而立,紫衣飘然若飞。
二人僵持了半日,淳于鸿忽然废然的一叹,手垂了下来:“你还是这样,每次都是我输。”
说着,索性一蹲身坐着屋脊上,手轻轻的抚着脸上的疤痕。当年若不是霏雨仗义相救,自己这条命也就没了,如今只留下了一条疤,虽然破了相,换回一条命,也算是值得了。
夜空月色孤寂。沉默了一会儿,淳于鸿道:“这些年,你都做什么了?”
霏雨道:“行走江湖,漂泊而已。还能怎样?”
淳于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二人便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霏雨忽然道:“是谁派你来的?”
淳于鸿道:“你知道我不会说,还问什么?”
霏雨脸上露出一丝含意不明的笑:“你们帮主就那么想得到那块儿玉?竟然动用了五个舵主中的两位。”
淳于鸿脸上的肌肉忽然一紧道:“还有谁?”
霏雨不露声色的道:“装什么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鹰来过了。”
淳于鸿道:“不可能,京城的事一直都是我和帮主单线联系。其他舵主怎可能插手?”
霏雨敏感的揪住他这一句话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堂的人早就潜伏在这京城里了?”
淳于鸿顾左右而言他道:“听你的话你好像见过鹰了。”
霏雨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掷过去:“何止见过,你自己看。”
淳于鸿接着月光一看,顿时变色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难道你……”舵主的令牌向来不离身,除非……
霏雨道:“你们那鹰舵主,也不过如此。”
淳于鸿明白了,却也不甚恼,眉峰轻轻耸动。不无忧色的道:“帮主不会饶过你的。”
霏雨道:“无所谓。如果没猜错,前次翻抄了状元府的也是你们的人罢?”
淳于鸿也不否认坦然道:“是”
霏雨不愿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谁要对王妃下手?”
淳于鸿道:“你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霏雨硬顶了回去:“回答我的问题。”
淳于鸿眉峰一拧,忽然站了起来,黑沉着脸色道:“无可奉告。”说着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只甩下一句话:“这次算还你的恩,下次不会这么容易了。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妙,京城不久矣。”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之后,霏雨怕淳于鸿再来,便加意提防,谁知道他再也没露面。
想到这里,霏雨便觉隐忧重重。好在自己现在与黛玉片刻不离,谅不至出什么危险。青云帮既然为此出动了两位舵主,必然不会轻易放手,自己虽然不甚怕她们,但也是独木难支,这个时候,若是瑞雪在就好了。想起淳于鸿临走说的那句话,京城将不久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朝廷里的事,自己真的是看不懂。
正在这时,雪雁欢天喜地的进来,嘻嘻哈哈的向黛玉道:“主子,太妃叫你去前面呢。宫里来人了,赏了好多东西出来,还有专门给王妃的呢。太妃叫王妃去看一看。”
黛玉却是无甚心绪,点点头道:“知道了。”却还是凝坐不动。
雪雁等了一会儿见她似无动于衷的模样,便上前来道:“王妃,您还不去么?”
黛玉见她一味催赶斥道:“你这蹄子一发眼皮子浅了,不过是宫里赏的东西,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雪雁吐吐舌头道:“主子教训的是,只是……”悄悄凑近道:“除了赏的东西,还有西边来的信儿,主子也不急么。”
霏雨本没怎么在意雪雁的话,此时方抬起头来。黛玉早就从椅上站起来,扶了雪雁,三步两步往外走去,一面只是埋怨雪雁为何不早说。雪雁回过头,调皮的向霏雨挤挤眼,霏雨也有些忍俊不禁。
说话间到了太妃处。太妃喜孜孜的过来挽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可知道么,刚才你父亲进来说,溶儿头一阵,便大获全胜。”
黛玉心头突突的跳着,脸上泛起喜色,与有荣焉。
太妃便拉着黛玉,走在桌边道:“你瞧,这是宫里赐出来的。喏,那砚台和笔墨是皇后娘娘点名送你的。”
黛玉淡淡的看了一眼,终究也不甚在意,心头梗着一个问题,忍不住急切的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底下的话也就没能说完。
太妃会意,心里暗笑,面上一本正经的道:“这第一仗是成了,只是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好,谁知道他何时能回来?”
黛玉心里一沉,有些不加掩饰的失望,默默的点点头。
太妃话锋一转:“不过,这里倒有他给你的信,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单这封便这么厚,玉儿看看便知。”说着递过了来一个淡蓝色的笺封。
黛玉又是一喜,忙接过来,只看到信封上那遒劲飘逸的字体,心,便似小鹿直撞,砰砰的响个不停,忙用手轻轻的压在胸口,脸颊早就飞上片片红晕醉人。
太妃微笑着体贴的道:“我这里还有些事,玉儿回房去看罢。我叫人把东西一遭儿送到园子里罢。”
黛玉赧然的笑笑,躬身福了福,退了出去。出得房门,也不用雪雁扶着,便自己快步往园子里去了,回到房中,避开众人。自己往桌前坐了,迫不及待的拆开信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个字:“玉儿吾妻”,黛玉的脸上顿时泛起甜蜜的笑容,屏息凝神,逐句的继续读下去。
“见字如面。京城一别,展眼月余。自一路西来,风雪兼程,不辨昼夜,但觉无日不飞沙走石,黄土戈壁,餐风露宿,岂京师膏腴繁华之境可比耶?始知前人所云‘沙翻痕似朗,风急响疑雷’,斯言非虚也。每于清夜巡帐,遥见关河月如钩,忆与卿西窗剪烛、琴箫相和,则思念益甚,玉玦在身,睹物思人,身虽千里,心已归矣……”
黛玉会心一笑,酡颜如醉,将那信笺轻轻的压在胸口,过了片时,方继续念下去。
“然余既统领三军,万人之生死系于一身,必为将士之表率,鞠躬尽瘁,荡涤狼烟,是以暂歇归念,努力戎行,殊不辜父老之殷殷盼望,亦不负卿知音之意,心腹之托。斯时也,战事将起,风声鹤唳,回兵固彪悍,不过蛮夷草莽之匹夫尔,不战则已,战必胜之。卿万务以此为念,日夜悬心,善自珍重,日且加餐,余归不几时,重逢之日屈指可待矣,待凯旋之日,与卿再和高山流水之音。长兄亦一切安好,毋念。珍重,浩卿。”
黛玉放下信,凝神沉思片刻,将信小心翼翼的重又折好,贴身放好。铺开纸,一面思索着写下去。
窗外已是霞彩弥漫,映着黛玉专注的侧脸,清澈的眼眸里溢满思念。
水溶首战告捷,有人欢愉,也有人闻讯惶恐的坐立不安,譬如,忠顺王龙焯。
夜幕降下,树影曈曈,映在窗上,有些狰狞可怖。
龙焯心烦意乱的在房里乱转。
原本他举荐水溶领兵,正是觉得水溶自幼生在京城,于兵家之事不甚了了,纵然是知道些,也是从书本上来的,不过是纸上谈兵尔。所以打定主意水溶不敢应承,便是应承了也难有胜算,不料这水溶非但是慨然应允且是一鸣惊人,这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恼、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