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淞从高崖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隔在那人和马尚之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斜睨着那人道:“对付你们这样的,我一个就够了。”
马尚知道这人并无恶意,且身手了得,但毕竟孤身一人,挣扎着站起来,低声在身后道:“大侠小心,这些人的功夫都不弱。”
顾淞并不答言,将那剑在手中掂了掂,挑衅的看着来人,目光里分明是不屑一顾。
那人噌的一声拔出剑,对着顾淞刺来。顾淞不躲不避,亦不出剑,之将剑鞘微微抬起,隔开刺来那一剑,指尖已经准确无误的在他握剑的那只手手腕处轻轻一点,那人吃痛不过,惊呼一声,手顿时软绵绵的垂下来,剑咣郎一声落在地上。那人捂着自己的手腕,一脸痛不欲生的神情。
众人都被惊呆了,纷纷向着自家头儿聚拢过来,口中叫道:“三舵主,你怎么了。”
顾淞哼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懒得杀你,只是废了你的右手,让你一辈子再拿不动剑,再也不能助纣为虐。”
被唤作三舵主的人,正是青云帮的三舵舵主,代号狼。此时闻言又惊又怒的斥责手下道:“你们围着我做什么,都给我上。”
众人见自家头儿尚且吃了亏,心里也生出怯意,但又不敢违拗,硬着头皮一同,意图以多压少。
顾淞冷笑一声,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掠过众人的肩颈,顿时号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再也站不起身来。
狼知道遇到敌手,眼见手下人一个个倒下,自己的手却软的没有一毫力气,生怕再吃亏,转身便要逃。马尚便要令人追去,顾淞冷冷的在身后道:“将军,不必追了。他已经是残废了,便是回去了,他的主子也不会让他活着了。”
马尚感激的看着顾淞道:“大侠,马尚谢过大侠的救命之恩。”一面单膝跪地。
顾淞笑笑道:“不必。我也不是为了将军,而是为了鹰军将士。”
马尚诧异道:“鹰军,难道大侠是……”
顾淞摇头道:“将军不必猜疑。刚才要劫持军粮的不是什么匪徒暴民,而是早有预谋的。此去凉州,还有些日子,将军必要小心。”
马尚更惊道:“他们还会来?”回头看着已经惨不忍睹的队伍,长叹一声。
顾淞道:“他们的目的不是将军,而是这批军粮。我想,将军往凉州去的路都是早就定好的罢?”
马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点点头。
顾淞道:“若要求平安,将军不妨转道别处,另寻他途。”
马尚闻言只是摇头道:“不可。一则朝廷不许,而且鹰军那边催逼甚急,若是违误了时限,鹰军主帅恐就要将末将军法从事了。”
顾淞心里暗笑,这水溶还真有两下子,面上却正色道:“晚到总比失了军粮要强,若是为了赶时间,失了军粮,岂不得不偿失?将军还是好生考虑一下,否则中了他们的圈套,悔之晚矣。在下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
马尚忙道:“大侠留步。若是要改变路线,还得到前面榆林县,将这情形禀告转运使才行。从这里到前面榆林,还请大侠屈尊护送一程,马尚不胜感激。”
顾淞停住步子,转身笑道:“马将军客气了,既然将军开口,草民怎敢不应,此处不宜久留,就请马将军赶紧整顿人马出发,我那徒儿已经在前面大路上迎着转运使,大约接应的人马已经快到了。”
马尚闻言更是称奇,立即传令清点人数,押着那些黑衣人,一行人往榆林方向去了。
那转运使听说遇险的事,大惊失色,思量权衡再三,终于决定改变既定的路线,绕道运粮,虽会延误些时日,终好过无粮可运,但又担心延误了时日,天子剑无情。顾淞思量再三,写了一封信,交给瑞雪,令瑞雪骑马循捷径先行一步赶往凉州报给水溶,自家帮着马尚护送粮草稍后即至。瑞雪虽说心里十分别扭,但此时已经不容她纠结于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上,领命之后立刻起身。
不说瑞雪快马加鞭赶往凉州,鹰军的军粮已经告急。军需官几次来报告。逸清深知粮饷乃是军心稳固之所在,无粮,必有大乱,但急切又不可得,心里焦灼万分,面上却不能露出半分,只是以虚言安抚,后又派陈也俊亲往榆林督促。除了军粮,还有一桩事也让他时刻忧心忡忡,水溶去回营已经两日有余,当时说好至多三日便归,如今眼见着日色已落,却丝毫不见动静,想到水溶可能身处的危险,更是自责不已。
夜色渐渐笼罩,逸清坐在帅帐里将最后一份牒报拟完,盖了水溶的帅印,密密封好,发往京城,却就望着案上那跳动的火光,愁眉深锁。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便出的外面来问是何事喧哗,校尉忙禀道:“副帅,外面有个年轻人要闯营见大帅,被我等阻住了。”
逸清一怔,心里疑惑,此西北边陲之地,怎么会有人点名要见水溶,如今两军交战,需要提高警惕才好遂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校尉道:“白白净净的似个书生一般。似乎很着急,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见大帅。”
逸清沉吟道:“他可有说他姓甚名谁?”
校尉道:“他只说是大帅旧日的好友,因事情紧急特连夜闯营,今夜非见大帅不可。”
逸清略一思索道:“大帅已经安寝,先带我去看看端的是何人如此大胆,鹰军驻扎之地,岂是她说闯就闯的。”说着便向营地外走去,远远的就见有一个身着湖青色布袍的人,正被校尉的红缨枪团团围住,看衣着定不是凉州本地人氏,心中揣度大约是水溶江湖上的朋友。哨卫一见逸清,肃然而立,口称副帅。
逸清摆摆手,打量着来人道:“是你要见大帅。”
来人道:“不错,我要见北静王。”一面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片时,逸清看清了他的模样,顿时一惊:“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瑞雪暗暗的递了个眼色,逸清会意道:“果然是大帅的旧友,请帅帐相见。”说着便喝退众人,放瑞雪进了营地。
待到帅帐外,逸清令外面的护卫散去,独引着瑞雪进得帐内。
瑞雪立刻道:“王爷……”
逸清以手加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瑞雪低声。
瑞雪见他一脸严肃,心里诧异,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在哪里。”
逸清犹豫了片刻道:“你还是先说说,你干什么来了?”
二人前在北府便是认识的,瑞雪亦深知水溶和逸清情同手足,逸清之为人大可心腹相托,便直言不讳的道:“是我师父令我来的。他有一封信要我转交王爷。”
逸清又是一怔道:“你师父?你是说顾淞顾先生?他也来西北了?”
瑞雪点头道:“不错,师父稍后就到。我也不绕圈子了,林大人,不知鹰军如今粮草供给如何?”
逸清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但此事乃军中机密,怎可轻易的泄露给别人,故而不肯以实相告,笑笑道:“鹰军的给养上赖天恩,自然是十分充足。”
瑞雪一听,知道他心存戒备,急了道:“你还跟我藏着掖着。你以为我不知道,粮已经快断了吗?”
逸清沉着脸道:“瑞雪姑娘,不可胡言。”
瑞雪无奈的将声音压低的只有逸清可以听清:“你不必跟我打官腔。我知道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实与你说罢,我和师傅原是知道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所以特来会王爷的。不想前日在路上……”
便将如何知道有人要劫夺粮草,顾淞如何解救,又如何改便路径,粮草可能要迟延运抵的话尽情告知,一面说一面从怀里将信递给逸清。
逸清听完,背着手,一面思忖,一面慢慢的踱着。
瑞雪急得跺脚道:“你难道不信么?”
逸清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身后的帐窗上的帘幕动了一动,略微一怔,用余光一扫,并没有发现什么,心里正疑惑未了,看见那帘幕的一角似有一块黑影,情知有异,手悄悄的按在腰间的剑上。
瑞雪并没有察觉到这些,见逸清只不言语,急了道:“你到底……”话还没说完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一把寒森森的剑已经架在了逸清颈间,再看时,逸清的身后立着一个人,一身夜行衣,黑帕罩面,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眸。瑞雪便要拔剑,却见逸清对她略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便只得停住手。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算你聪明。”
逸清并不惊慌,嘴角轻轻一扬似在赞叹道:“好身手。”
黑帕微微的动了下:“过奖。”漠然的谦逊,不带一丝波澜。
逸清道:“我很好奇,这鹰军的营帐,也算戒备森严,你怎么就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