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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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黛玉这才忧容尽散,露出甜甜的笑靥,分为动人。水溶心中一动,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凑近那红润娇小的唇瓣,黛玉一怔,忙要推开他,一面道:“屋里……”一扭头,却见不知什么时候,紫鹃和雪雁早就溜的没影了,顺便将屋里的大小丫鬟一并带了出去,怔住的片刻,双唇已经被温柔的覆住,咿呀的抗议一声,抗拒霎时融化成了万般柔情蜜意。

却说水明领了水溶的意思,准备好了丧仪,换了件素色的衣衫带着几个人便往梅府来。还未近前便见一片皓素,和雪地融成一片。走近了才见门口挂着白幌白帷,吊着素白纸灯,来祭吊的人却并不多,里面隐隐传出。水明见此,心里暗道难怪人家都说着翰林院就是清水衙门,这梅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是这般冷清,正在想着,里面出来个裹着麻布衣服的人,见水明躬身施了个礼道:“兄台哪里来的?”

水明亦答礼道:“在下水明,是北府王爷差来为令公子上祭的。”

那人显然惊了一下道:“是北……北府?”

水明微笑道:“正是北府北静王所遣。”

那人简直受宠若惊,忙又施一礼,恭恭敬敬的请水明入内,一面高声道:“去报老爷和柳大人知道,说北静王府的贵客到了。”

不多时柳芳便迎了出来,他已经换下了戎装,穿了一件深蓝色箭袖素袍,除了腰间的白色束带,一应玉佩等装饰全无,却显得比前日更为挺拔英伟,人物俊秀,只是眉宇间含着些许忧愁。水明见是他,便躬身先请下安去。

柳芳忙扶起道:“这也不敢当。些许小事,竟劳烦王爷遣大管家亲自前来,柳芳实在是惶恐。姨丈本应亲自来道谢,只是因丧子过痛,几度昏厥,早已起不得身了。”

水明心里也觉得伤感,忙道:“这不值什么。奴才也只是领了王爷的钧旨,前来吊祭公子一番,梅大人既然身上不好,也不敢惊动。不知柳大人可否容奴才代王爷上一炷香,也算是王爷的一点心意。”

柳芳道:“多承王爷看的起,我那兄长泉下有知,也要受宠若惊了。水总管请。”

二人一同到了灵堂,水明先代水溶上过香,又自己磕了头上了香,礼节都毕。柳芳亲自带了水明来后面供饭供茶,水明权作闲谈向柳芳道:“柳大人,梅公子到底是什么病,这么年纪轻轻的,听说又好人人物,就这么去了。实在是可惜。”

柳芳叹气道:“我这表兄一向体弱多病,京城人家多是知道的。都说大些会好,谁知道这些年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竟成了个灯干油尽之症。”

水明也叹了一会子,方道:“真是天妒英才。听说梅公子定过一房妻室,不知现在如何了?”

柳芳道:“因未过门,也不太清楚,想来也不会好的。水总管为何有此一问?”

水明道:“不是我要问。是北府王妃令小的问一声的。”

柳芳诧异道:“北王妃?”

水明道:“正是。我家王妃和着个薛家的姑娘旧日曾在闺中为友,一向断了联系,今日听说了这事,便令小的来问一声,看梅府知不知道她的下落。”

柳芳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实在也不知情,这样吧,今日得空我问一问姨母,或恐能知道一些,若是打听到了,便即刻回禀王爷、王妃知道。”

水明再三谢过,又坐了一会儿,方辞了柳芳去。水明才去,又来了几府的人来拜祭,柳芳少不得又要陪一下,待闲下来,已经是掌灯时分。柳芳略有些疲惫的进到里面来,想起北王所托,便往梅夫人处来。然才到回廊下,就见一个小丫鬟在那里拱背缩身嘤嘤的哭泣着和一个婆子横眉怒目在那里斥骂,柳芳皱皱眉道:“是何人竟然在这里喧哗吵闹,一点规矩也不知道。”

那婆子一见柳芳忙跪下道:“给大人请安。小丫头不懂事,私自藏匿了公子的遗物,被老奴抓到,训斥了两句。”

原来这梅绍是痰症,所以凡是他房的物件,无论贵重与否什么都要被焚毁,若是留下便是不吉利之兆。

柳芳道:“藏匿遗物?”一面扭头看着那丫鬟,那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哭的抽抽噎噎好不伤心,心中忽然有些恻然道:“是你私藏了你家公子的遗物?”

那丫鬟不敢抬头,哭着道:“回大人的话。那是,那是我家小姐亲笔所画,那****见了,心里舍不得,就……就……”

那婆子骂道:“臭丫头,说了多少次了,什么你家小姐,你早就不是那府里的人了。什么小姐不小姐,那是公子的画,当然就该焚了,你私自留下便是大错。”

柳芳听的不解皱眉打断道:“等等,什么小姐,谁家的小姐。”

那婆子谄笑道:“回大人的话,这丫头原是前头荣国府的丫鬟,被赶了出来,在集市上发卖,那会子太太正好从那里过,看中了她便将她买下来,留在了府里。”

柳芳点点头向那丫鬟道:“你抬起头来。”

那丫鬟怯怯的抬头,柳芳一看竟是十分清秀的模样,便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低声道:“奴婢名叫入画。”

柳芳一怔,心道好雅致的名字,又问道:“你到底藏匿了什么画?能否给我看看?”

丫鬟抬起头胆怯的看了一眼那婆子,那婆子便从背后掣出一个卷轴来道:“就是这一副。当日是个什么薛家送来给公子的,公子爱的很,经常一看就是一整日,里面是个貌美的女子,定是假的,世上哪里有这般美貌的人,又哪里有这么个地方,但公子偏信,许去就是被这画钩了魂去了呢,不吉利,大人还是……”

柳芳冷冷的道:“闭嘴。”说着展开画卷,接着闪烁的灯火看去,心中蓦然一动。画中是一位怀抱梅瓶的美貌女子,披着一件文采辉煌的雪裘,窈窕无双,嫣然含笑,怀中的红梅曲绕盘旋,疏密有致,花吐胭脂,香欺兰蕙,身后才下过雪的华美园子,一行石砌的曲径藏在积雪之下,隐隐向远处延伸。

柳芳看着这画,竟然怔住,半日才回过神来,细看那题跋,上面写的是“艳雪图”,点头叹息道:“果真是艳雪图了,竟然再也难有比这更恰当的三个字来形容。”抬头看着入画道:“你说这画的是前面荣国府的人?”

入画道:“回大人,这画中人不是我家小姐。但这画是我家小姐亲笔所画,画好后就送给了这画中的小姐。”

柳芳道:“这画中人是……”

入画道:“画中人就是金陵薛家的薛宝琴薛姑娘。”

柳芳看着那话,喃喃的重复道:“薛宝琴?”

那婆子插话道:“就是和公子定了亲的那位姑娘……”

柳芳心里猛的一跳,却又不露声色的道:“是她?这女子现在何处?”

那婆子道:“听夫人说薛家败了后,就和他哥哥在京城西边儿赁了一个宅子住。因怕家中败落,配不上公子,公子会悔婚,他那哥哥便先送了那姑娘的画像来给公子看。”

柳芳却无心听其他的,只是看着那副画叹息不已,挥手道:“不必说了。你们且回去罢。既然这画你们嫌他不吉利,便放在我这里如何,权作表兄留给我的一点念想。你们去罢。”

那婆子一怔,但因时柳芳开口,不好驳回,只好应了,躬身退去。柳芳卷好画,正要走,却见入画立在那里,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知道她是舍不得那画,遂笑道:“这画我先收着,你若想你家小姐了,便来我这里看看,如何?”

入画这才破涕为笑道:“谢过大人。”福了一福,转身去了。

柳芳笑着摇摇头,掂着手中那画轴,心忽然温柔起来。

是夜,柳芳回到自己房中,小心翼翼的重又展开那副画,细细欣赏揣摩,心中感慨,这般一个女子,无端就成了望门寡,真是天妒红颜,实在是可怜、可叹。既然,知道了她的下落,明日就叫人去禀报水王爷和王妃。又低头看了一会儿那画,心里隐约起了个念头,不知可能见一见这画中的女子?此念一起,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不妥当的,冒昧前去,万一引人非议,岂不更是害了她?转而又想那薛家败落,她又未嫁丧夫,年关将至,日子必然是难过的,也许自己该去看看,或者可为她解得一二,总不能任由她就这么蹉跎煎熬下去。

这样一想,柳芳决定过几日便去京城西郊去拜访一番,但是心里却不能确定,这样的决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那亡故的表兄梅绍吗?好像是,好像又不全是。他自己也有些糊涂了,索性和衣倒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梦里,一个披着凫靥裘的女子,怀抱红梅,立在雪中,淡淡回眸,隐隐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