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听见这话,皱眉道:“让皇上亲自送他们去?皇上,这里面会不会有诈?皇上答应他们了?万一……”
龙祐宇点头道:“答应了。你放心,朕会小心行事。时间就定在晚上的筵席间。到时候那边你要替朕多盯着些。”
水溶应了,却有礼官求见,二人将这个话题掩住不提。
皇家除夕这日,礼节十分繁琐。朝贺完毕,已经交午时,然后是前朝赐宴,即往天坛祭天,地坛祭地,社稷五谷坛祭拜四神,回到宫里还要到奉先殿祭祀天朝先祖。到了酉时方得空歇息片刻。而此时晚上的除夕宴便要开始了,按照往常,除夕的筵席一般设在御花园地步宽阔的寿极宫前,一般只有王公贵族和品阶较高的官员才能参加,而今年又与往年不同,因是要为鹰军庆功,所以龙祐宇特别下令在寿极门外令设筵席,奖赏鹰军的有功之臣。
宴席分两部分,太后皇后公主王妃以及上的了台面的妃子和各府诰命内眷在内,外围是皇上并皇族王侯宠臣,阶前扎了戏台,灯火通明,十分热闹。而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天子这一桌,又称为御宴,共领菜式九十九道,能和天子同席的或是朝中重臣,或者辈分最高的皇室。按照往年,御宴这一桌,天子这一席之下设十二席,义德亲王龙煜、忠顺王龙焯、异性四王并其他几个长辈宗室和有功之臣,而今年去掉龙焯和丁忧的内阁大学士孙乾,但因水晟回朝,自然他要占一席,可还剩一个,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御宴缺的这个位置是由谁来顶,众说纷纭,可等到筵席开时,大家都吃了一惊,这最后一人竟然是林逸清,一时有惊讶的有艳羡的有恭维的有嫉妒的,当然也少不了嚼舌头的,说逸清乃是以准驸马的身份入首席。水溶知道这是太后的安排,她心里早认定了这个准女婿,这么做意在提升逸清的身份好于长公主匹配,不禁有些担心的瞅着逸清,逸清心里明白,也只是一笑置之尔,并不十分在意,但只进退有礼有度,让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在旁人看来自有一派宠辱不惊的风度。而龙祐宇看他如此,心中亦是赞许,也早就认定了逸清这个准妹夫的身份,所以待他格外的亲切,但始终不曾说破,只是等太后来亲自提这件事。
宴席开始,待所有的礼节完毕,戏台上也开始上演热闹戏文,龙祐宇便叫了田敬在身边,悄悄的耳语几句,然后向龙煜悄声道:“劳烦叔王替朕主持宴席,朕有些不适,先到御花园里散散酒气,一会儿就来。”
龙煜也知道他累了一整日,忙道:“皇上自去歇息,但不可走的太远,亥时初刻鹰军还要献捷,耽误了恐有不便。”
龙祐宇笑着答应了,暗暗递了个眼色给水溶。水溶会意,也装作不在意的且和往来敬酒的人应酬,眉间却带上了点担忧,生恐龙祐宇会有危险,勉强又坐了半个时辰,龙祐宇迟迟不见回来,见龙煜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所以装作不经意的起身,走到龙煜身侧,悄声道:“叔王,皇上还不见回来,我去看看他做什么。莫耽误了正事。”
龙煜正准备叫人去问问看,没想到水溶先提起来,便点点头道:“也好,你快去快回。”
水溶离席的那一刻,除了逸清注意到了,并没有惊动其他的人。
御花园比起寿极宫那边的灯火通明,显得要黯淡许多。水溶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穿行其间,倒也不曾惊动什么人。
到了钦安阁附近,并不见人影,心里一发疑惑。沉吟一会儿,仔细观察了下此处的位置心道若是要放秦氏出宫,大约只能从神武门去,想着便直奔神武门去。
宫门口,侍卫认出了他,见他要出宫,不敢阻挠,只是诧异道:“万岁爷过年也不清闲。才派了几个侍卫出宫,如今又派王爷出去。那几个兄弟都眼生,不太认识。”
旁边的另一个侍卫道:“多嘴。皇上身边的人哪里是咱们能认全的。还不快开了宫门请王爷去忙正事去。且在这里调嘴。”
一面恭敬的请水溶先行,水溶上了坐骑,一路快马攒催直奔,行不数里,隐隐听见前面有说话的声音,并有几点火光闪烁微明。水溶悄然收了缰绳,跳下马。缓缓走了过去,他的内力极好,所以行过来并无半分声息,也就没惊动任何人。
然而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水溶惊住了。背对自己站着的是秦炎父子三人,地上被捆的似粽子一般的一个人正在嘤嘤哭泣,正是贾元春了。和对面站着的人一身侍卫打扮,水溶定睛一看,正是龙祐宇了。
而出人意料的是,还有一个人,站在龙祐宇和秦炎父子之间,他手里掣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只是方向并不是指向秦炎父子而是指向龙祐宇。
水溶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看来这十三衙门里竟然也有江南秦氏的内应。冷静下来后,水溶不急于现身,只是悄无声息的走近几步,并不叫任何人察觉到,暗暗观察事态的发展。
龙祐宇不知道水溶就在暗处,他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黑亮的眼眸又惊又怒道:“飞鹰,没想到,你也是青云帮的人。朕竟然也错看了你。”
飞鹰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道:“你终于明白了,但是太迟了。我的主子不是你,我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老王爷。在你身边伏低做小,不过等的就是这一日而已。”
龙祐宇冷冷的看着他道:“为什么,朕待你不薄。”
飞鹰冷酷的大笑道:“什么不薄。你和你拿卑鄙无耻的爹,有把我们当人看过吗?凭我的本事,做个将军绰绰有余,但是偏弄我到什么十三衙门来,说是暗卫,根本见不得光,每天替你干见不得人的差事,呼来喝去,甚至不如一条狗。老王爷答应我的,他若登位,便封我为护国之帅,我为何有风风光光的元帅不做,而要在你这里听从调遣,做一只狗?”
龙祐宇道:“朕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恨朕,早就可以杀了朕。那又为什么不早动手呢?”
飞鹰气恨恨的道:“你以为我愿意让你活这么久?都是那北静王,上次夺宫之时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道他忽然回来。坏了我的事,致使我功亏一篑。”
背对着水溶的秦炎此时冷冷的开口道:“飞鹰,不必啰嗦,给我解决了他。”
水溶心道看来这个叫飞鹰的暗卫果然和秦炎父子沆瀣一气,什么疯癫,这秦炎说话铿锵有力,哪里像个疯癫之人?
飞鹰道:“老王爷不必着急。我还有话要和他说。”语气满是嘲弄的向龙祐宇道:“皇上,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个北静王水溶你怕他功劳太高,对你不利,又怕他倒戈,还派我去监视他的行动。可惜啊可惜,他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对你,换来的却是你的猜疑,我真是为他不值。你相信我,觉得我就是一条狗,没办法威胁到你,可你有想过没有,你今天晚上被你养的一条狗给咬死了。而真正对你忠心的人却因为你的防备,救不了你了。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他顿了顿,嚣张的盯着龙祐宇满是愤怒的眼眸道:“你放心,北静王也活不了太久,你死了,我就到宫里去,请他去给你陪葬。”
话未说完,一个寒气森然的声音倏然响起:“你也不必费事回宫里去了。我就在这里,你可以试试看,你能要了我的命吗?”
飞鹰和那秦炎三人都是一震,回头看时,一个身穿白色蟒袍的颀长身影在夜色里分外醒目。
白衣飘若谪仙,正是水溶来了。
龙祐宇吃了一惊道:“浩卿,你怎么来了。”
飞鹰道:“北静王,你果然够重情重义,竟然找过来了。我就成全你,让你和你的好兄弟好主子做个伴儿。”
水溶的嘴角扯开一抹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杀我?你不看看你够分量吗?你说的对,你不是狗,但是你比狗还不如,狗还知道忠心护主、为主子看家护院,你呢?连自己的主子都要反咬一口。”
龙祐宇看见水溶忽然赶来,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秦炎恨道:“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你们以为皇上真的没有准备,他会只身一人来这里?”
他一面说,一面慢慢的走近前,先不屑的看了飞鹰一眼,又傲然的看着秦炎秦祎冷笑道:“可笑,一个被废了武功的残废,一个佯作疯癫的老人,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你们三个人,以为自己有办法驾驭他?他连皇上都要不放在眼中,会在乎你们?说不定反手就将你们这三个人解决了。”他是对着秦炎他们说话,飞鹰听他离间,不忿刚要说话,不妨水溶猛然掣出腰间的软剑,那剑似长蛇一般稳稳的在空中划过一条曲线,指向飞鹰的喉间,飞鹰猛的向侧后退一步,就这一步已经无法威胁到龙祐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