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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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刑部大牢。

日正当午,一个胡子拉碴的衙役正留着哈喇子倚着门框半梦半醒。宝钗虽然心机深重,到底是个将过及笄之年的女流,并没有同官府的人打过交道,见此徘徊再三,不敢开口,香菱在耳畔道:“姑娘为何不上前?”

宝钗又踌躇了一会儿,横下心来,含羞走上前向门口的衙役道:“这位官爷。”

连唤数声,那衙役才睁开眼。被惊扰了美梦,有些没好气的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一抬头,见面前立这一个妙龄女子,虽然是纱蒙着脸,看身段却是丰腴动人,没说完的话硬是咽了下去,擦擦哈喇子,嘻嘻的笑着道:“姑娘,有事么。”一双鼠目紧紧的盯着宝钗面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容。

宝钗大窘,依旧堆起笑脸道:“官爷,小女要探监。”

衙役闻知来意,略略拿捏的道:“姑娘,这不是探监的日子。”看着宝钗,有些贪婪的神情。

宝钗避开他的目光央求道:“小女初次来衙门,不知道规矩。万请差爷通融一下。”

衙役听着她声音里的矜持,笑了,有些正中下怀的意思遂道:“那就难怪了。姑娘不要紧张,虽说不是探监的日子,只要姑娘开口,我也少不得勉为其难了。”说着别有深意的看着宝钗。

宝钗以为是要钱,忙从身上摸出一锭一两来沉的碎银子,恭恭敬敬的递给衙役道:“官爷,这点子碎银子留着打点子酒暖一暖罢。”

那刑部的衙役都是被些囚徒喂的脑满肠肥的了,这点子银子哪里看在眼中,便道:“姑娘何须如此。叫人看见了不好。”

宝钗含羞道:“万请官爷收下,行个方便。”一面把银子往衙役手里塞,那衙役假笑着推拒,却就趁机捏了一下宝钗的手,宝钗又羞又怒,忙抽回手来道:“官爷放尊重些。”

衙役淫\笑着道:“尊重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到这里大牢来,却又充什么千金小姐,叫人尊重。若要进去也容易的很,不消费银子,只将脸上这劳什子摘下来给爷看看便了。”一面又伸出安禄之爪要摘下宝钗的面纱。

宝钗慌了神闪躲不迭,正在闹腾,惊动了门内的几个衙役,一面懒散的问道:“李狗子,你吵什么呢。也不怕叫大人听见。”说着便走了出来,好奇的看着宝钗。

被唤作李狗子的衙役笑道:“这有个妞儿要进去探监呢。还充那大家小姐蒙着脸呢。”

几个衙役便嘻嘻的笑着的道:“呦,身段儿不错嘛。蒙着帕子做什么。”聚拢来要强行把面纱摘下。

香菱也顾不得了,只好也凑上前去道:“官爷行行好,这是我家小姐。”

众衙役一见又来了个俊秀小媳妇,更来了精神,把两人团团围住,宝钗和香菱哪里挣的过。推搡间,宝钗被推倒在地,帕子也滑了下来,脸上一片红涨,众衙役啧啧称赞道:“真是个大美人。比醉春楼的那些姐儿好看的多了。”

宝钗不敢抬头,承受着来自衙役色迷迷的目光,还有远处过往行人的评头论足,心中羞愤欲死,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香菱轻轻的搂住她轻声安慰着二人便要离开。那些衙役却并不算完,一个个伸过手来要轻薄宝钗和香菱口中只道:“叫爷摸一摸,就叫你进去。”

宝钗哪堪这样的侮辱,心中愤怒,拼力挣脱开,便哭着向墙上撞去,要以死全节,不想却撞到一个人身上,心中一寒,这下全完了,逼着眼睛,等着灾难降临。等了一会,旁边忽然没了动静,扭头一看,那些衙役全部诚惶诚恐的跪下了,再扭头一看,一个年轻后生正扶着自己的腰,一双细长的眼睛,肤色偏白,脸上的几粒雀斑分外明显。算不上好看,却也还和气。

宝钗不知是谁,楞在那里。忽然那后生身后一个人喝道:“大胆,见了世子为何不跪?”

世子?看着正细细的瞧着自己的年轻后生,忽然羞红了脸,忙跪下道:“给世子请安。”

那世子轻轻的将她扶起来,一双含笑的眼眸盯着她道:“这位姑娘请起,为何要自寻短见啊。”

宝钗见问,触了伤心事,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我……”总不能说是被轻薄了罢,便垂下眼帘不语。

那世子看着面若银盆,眸似水杏的宝钗,叹道素日何曾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眼中就有些痴痴的。

说来这世子却也不是什么寻常人,乃是那忠顺王唯一的儿子,名叫龙祥。尊贵便尊贵,只是正经些的宗室亲贵俱看他不上,你道为何?这龙祥继承了他父亲的贪杯好色,家里早有了好几房姬妾,却成日家楚馆酒楼无有不去的,一掷千金的给花楼的头牌、戏园子里的花旦捧场,论外表,寻常人一个,人道绣花枕头稻草心形容人徒有好皮囊,这龙祥却连个好皮囊都不曾有的。书也不曾读的多少,却爱附庸风雅、吟风弄月,风月场中人因了忠顺王三个字,便将他的题字诗文奉为上品,自谓风流倜傥,事实上在正经饱学之士眼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此时见了宝钗如此美貌,脸上斑斑泪痕,更显得楚楚可怜,心中起了不良之念,脸上却似温和有加的笑道:“姑娘有何苦恼,说出来给我听听。兴许能帮你解的。”

宝钗还只管愣着,旁边的小厮立刻道:“世子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这可是忠顺王府的世子,若是冲撞了,有你好看的。”

龙祥怒道:“闭嘴,谁许你这么跟这位姑娘说话的。”一面只管温和的看着宝钗。

宝钗听见说是忠顺王府的世子,仿佛抓着个救命稻草似的,心中暗喜不已,便恭顺的道:“回世子的话,民女本是要去牢里看看母亲的。谁知道这几位官爷不许民女进去,还对民女涎言涎语的……”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龙祥道:“是这样。这也容易”招手把衙役叫到跟前,从怀里掏摸出一锭二十两的马蹄银道:“这点儿银子赏给弟兄们打酒吃罢。好好的带这位姑娘进去。”这么大的手笔,颇似在戏园青楼打赏老鸨一般。为的是在宝钗面前炫富而已。

那些衙役见有忠顺王世子在前,又有这许多银两,怎么不肯?机警的收起,向宝钗道:“姑娘要见哪位,随我来。”

宝钗感激的看了龙祥一眼,目送秋波,搞的龙祥更是心猿意马。听那宝钗向衙役道:“劳烦差爷,带我去看看薛王氏。”

那衙役一听薛王氏三个字,立时呆了,看了看宝钗又看看龙祥,面现难色。龙祥本是个醉心脂粉美色的人,朝中之事半点儿也不理会的。哪里知道这薛王氏、贾王氏毒害郡主的一段公案,见那衙役面色僵硬道:“不就是薛王氏么,还有什么难的不成?”

那衙役想了一想,将那锭银子掏出来,双手奉还龙祥道:“世子不要为难小人,小人还指着这条命养家糊口呢。”

龙祥大怒道:“你竟然敢违抗本世子,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衙役恭敬道:“实是为难,这是郑大人亲自嘱咐的,这贾王氏、薛王氏任何人不得接近,如有违误,定惩不饶。”

龙祥自觉在宝钗面前颜面尽失道:“混帐,难道我一个宗亲世子还比不过一个刑部尚书么?你以为我不敢收拾你是么?”

衙役道:“世子要打,情愿忍痛。实在不敢有误大人的意思。”

原来这衙役想的很清楚,这龙祥不过就是一个世子,并不管事,况那忠顺王不得意人尽皆知,至多不过打两下。而得罪了郑云山,可就麻烦大了,轻则杖责去职,重则是要下狱受审,这笔账如何也是划不来的。故而只是不肯。

龙祥见他不买账,气愤不已,又见宝钗一脸委屈,便发了狠吆喝着手下一帮子爪牙上前,正在吵闹,一声断喝道:“是何人在刑部喧哗、藐视朝廷法度?”众人扭头一看,刑部尚书郑云山铁青着脸色立在门口。原来早有衙役见闹的不像话,跑去里面将事情禀告郑云山。

龙祥傲慢的拱拱手道:“龙祥在此有礼了。”

郑云山心中十分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哦,原来是小王爷。失敬失敬。不知这些小吏怎么得罪了小王爷,令小王爷刑部大牢之前如此动怒?”

这话半是恭敬,半是嘲讽,可惜那龙祥自以为是惯了并没有听出来道:“这位姑娘要进去探望母亲。郑大人你的手下却怎么也不肯,连个薄面都不给本世子,你说本世子该不该教训一下。”

郑云山撇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宝钗,扭头向衙役道:“这是怎么回事。”

衙役一脸委屈道:“这姑娘要见薛王氏,大人您可是有严令,听判之前,任何人不能见这薛王氏和贾王氏的,小的是只是遵照大人的意思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