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让她先招供,事成定局的话,爷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老太君低眉细想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寒风犀利,吹刮在脸上犹如裂开一样的疼,双手被铁链定在墙壁上,这儿静谧无声,更走不进半个人影。
“嘴巴倒咬得紧!”玥姬脚踩在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正视汐奚,“今儿,我就要见识下你嘴有多硬。”
“你是少主的侍妾,按理说,我们并没有过冲突。”汐奚微有不解,这其中,似乎有所隐情。
玥姬吞下口气,娇艳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稍显黯淡,她一声冷笑,凑到汐奚跟前,切齿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想对付你,”举起的小手在她面上轻拍几下,“爷和少主,都是一样的,少主的女人也就是爷的女人。”
侧向右边的小脸抑制不住惊诧,玥姬的最后一掌,落在她脸上,分外响亮,“我也是从丫鬟上来的,可我不喜欢比我位子高的人,尤其,是区区一名贱婢!”她睨着汐奚脸上的愤怒,抬起的小手刚要重重挥下,腹部却猛地被用力一击,踢退了好几步。
“啊——”玥姬万万没有料到,整个人趔趄向后撞去。
由于边上诸人均已被遣退,故而没人能上前帮忙,玥姬双手捧腹,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你敢踢我?”
“同样是主子,你身份不比我尊贵多少。”汐奚眼见她步步上前,双目撇向窗外,月明星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我今天就撕烂你的嘴。”玥姬恼羞成怒,两手按住腹部,她疼的蹲在墙边,额头冒出大颗冷汗。
“是么?”双手被扣住的女子不禁嘴角生笑,目光扫过那盆炭火,清冷的眸中一亮,微微眯阖起来。
玥姬的视线随即望去,灼耀的明火刺得眼睛越发敏锐,原先挫败的神情在看见炭火中的烙铁后瞬间点燃起来,她单手扶在墙壁上撑起身子,几步来到那盆炭火前。狠戾的视线透过噼啪之声望向汐奚,背部紧贴着壁沿,女子目光闪躲下,似有害怕。
“哈哈哈——”
一把将那烙铁从火中抽出,火星朝着四周迸射,穿透的视线氤氲望去,玥姬五指紧握下,逼上前去。
“我让你嘴硬,”她咬牙,双眼攫住汐奚不放开,“我要在你脸上烫个洞,没有了这幅容貌,我看爷和少主还会不会看你一眼。”
滚烫的烙铁逼近而来,还未落在身上,却已感觉到那份摧残的灼热,汐奚后脑勺紧贴着墙壁,后背上,涔涔冷汗直冒。她目不斜视,坚毅的两眼尽含笑意,“我的心中有爷,爷的心中亦有我,面容毁了又怎样?有种,你朝着我心口来,来啊!”
玥姬一顿,伸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就你这样还想得宠么?”汐奚下巴轻扬,“少主的心中没有你,就算你杀了我,你都不会爬上正位——”
“不要说了,给我闭嘴!”玥姬嘶吼出声,两手胡乱挥舞,握着烙铁的右手用力刺向前。
汐奚双目盯着她手中动作,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出不得一点差,“我死了,我的心亦会跳动,爷更加不会将我忘了——”
“我让你说,我让你心中有爷,哼,心——”恼羞成怒的玥姬想也不想的将烙铁推向前,冲着女子心口用力按下去。
席卷而来的疼痛差点让汐奚晕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胸前,落在那抹降龙印记上,下唇被尖利的贝齿咬破,血腥之色顺着嘴角流溢,她双手强忍着不去挣动,生怕束缚住的双手挣开了铁链。贴在颊侧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汐奚仰起脑袋,痛楚的视线望向上方——
屋顶上,一块琉璃瓦被揭开摆在边上,面具下的男子,此时,猜不透他脸上是怎样的神色,路圣爵冷毅的嘴角危险紧抿,同她对视的眸子难掩惊怒,周身的戾气,更加蓄势待发。
汐奚阖上双目,唇畔轻轻勾起,她就知道,九哥办事,从来不会办砸了。
几个时辰前,东苑。
女子倚在窗前,正在出神,这时,身后的脚步声悄然而来,她头也不回说道,“九哥。”
“你从来不会在白天将我叫来,出了何事?”路圣爵几步来到汐奚身侧,她四下张望,将窗子掩上后正色说道,“方才园里嬷嬷来通报,我今晚就去东宫侍寝。”
“这么快。”男子的声音分辨不清,高大的身影压下几许,将她头顶阳光遮去,“汐奚。”
“嗯?”
她抬起小脸,却被他双手捧住面庞,“你愿意去服侍他吗?”
“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路圣爵将她拉近自己,“不愿意,我要你说不愿意。”
她挣开男子的两手,“九哥,到这儿是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忘记,时间不多,我需要你的帮忙。”
路圣爵见她小脸认真,随即开口,“说。”
“五月盟内,究竟安插了多少你的人?”她旋身,正色面对他。
路圣爵面具下的俊脸阴沉不定,他两手环在胸前,汐奚拧下眉头,知道他不会说,“上次红绡阁遇刺,那名被杀刺客胸前也有降龙印记,她是你的人。”至于刺客为何会出现在红绡阁,她虽然怀疑,却来不及细问,“我杀了两名丫鬟灭口,可纸包不住火,我生怕迟早有一日会将我牵累进去,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我们要的东西,离开这是非之地,玄衅手段残忍,更不会轻信她人,能接近他进入东宫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在安插的这么多人中,只有我,可他对我仍有怀疑,我想请九哥帮忙,给我找个替死鬼。”
路圣爵冷静听她说完,睨着汐奚的两眼逐渐拉开,“果真没有浪费我花在你身上的那么多精力。”
她面无神色,走到窗前后,侧过的小脸,微微透出些担忧,“我身上的印记是个大麻烦,一旦被他看见,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路圣爵食指在手臂上轻轻敲打几下,“可你若现在无缘无故受伤,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汐奚点下头,男子见她满面焦虑,上前几步后,将她柔荑放在自己大掌中,“放心吧,今晚,势必有一场好戏,降龙印记见血就能隐退,你到时候见机行事便可。”
她虽有担虑,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应允。
惜翎进来时,路圣爵已经离开,汐奚准备妥当后,这才走出东苑。
“汐主子,老太君有请——”
正要赶往东宫,却被半途拦下,汐奚双手自袖中伸出,才发现自己忘了东西,五月盟有个规矩,凡是侍寝之夜,都要带上自己的寝衣,老太君的令,更是不得不从,这个时候,又不能回去取,隐忧的余光别转过去,不经意落在另一条廊子的几名丫鬟身上。
被挤在中间的是名着绿袄子的丫鬟,她四处张望,显得格外害怕,汐奚睨着她侧过来的小脸,心中一惊,有些记忆。
几人仿佛是朝着沁园而去,她细想片刻,心头忽然明朗,她料的没有错,玥姬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跟在丫鬟的身后,汐奚不著痕迹从袖中掏出几瓣风干的玫瑰花瓣,这是惜翎给她的,当时就图个好玩,说随身带上会使香味长时间的留在身上,没有想到,她的无心之举,却帮了自己个大忙。
折返至东苑,惜翎定会发现自己忘了那件寝衣,依她的性子,肯定会追出来。雪白的地面上,陷入的脚印间,每隔几步便留下一瓣花瓣,衬在素净的积雪上,红艳夺目,一直朝着沁园而去。
汐奚敛下担心,就算惜翎是直接找到东宫,寻不到自己,玄衅定会令人四处找寻,那时候,东宫的好戏,也该上演了。
这就是她和路圣爵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敢说爷的心中有你么?”玥姬凑上前,狰狞的面容令人生厌,将她拉回现状,“说,你潜入五月盟是何目的?”
外头,突然听到砰一声大门被踹开的声音,汐奚小脸微抬,朝着路圣爵递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爷——爷——”
匆忙的阻拦被粗鲁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朝着里头大步而来,汐奚胸口疼痛难耐,嘴角生笑,望向边上的玥姬虚弱说道,“目的,呵,你想要知道么?”
声音越来越弱,女子不得不凑过去,汐奚声音干燥,唇舌轻触,“记住,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玥姬突地睁大双目,“你——”
扬起的小手一巴掌挥去,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将汐奚一双美目给遮掩起来,她有气无力地定在墙壁上,在女子掴下之时,脑袋垂了下去。
“住手!”
一道掌风将腰间玉佩送出,凛冽的杀气使得那玉佩割为两半,锋利的尾部,一下打在玥姬手腕上,她疼得闷哼收回动作,蜷缩至一边。
钳制住手腕的铁链被用力扯开,汐奚整个人向下栽去,跌入一具结实的胸膛。心口的伤因那撞击而撕裂,她疼得阵阵呻。吟,原先眯起的双眼渐渐睁开,“爷——”那一声唤,虚无飘渺,柔弱的,像是什么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