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得太深,我还没有摸清它藏身何处。”
“我千方百计将你送入五月盟,不是让你吃白饭的。”男子显然露出不悦,声音阴鸷。
汐奚抿下唇,粉拳紧攥,“再给我些时间,既然已经到了这龙潭虎穴,我一定会将那东西交到你手中。”
男子望着她蹙下的眉头,大掌抬起后,忽的将她额前散落下的碎发拨至一边,“在这儿,自己要当心。”微凉的面颊贴在他掌心,汐奚眼神忽闪不定,这名男子,从始至今,便让人捉摸不透,她话语淡然,轻应一声,“我知道。”
“需要人帮忙么?”
汐奚将面颊从男子手掌中别开,“五月盟做事向来小心,当初我进来的时候,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以防生变,我一人留下便够了。”
路圣爵没有坚持,将大掌抽回去。
“对了,”汐奚恍然想起,“我如今跟的主子,为人骄横,我怕她会坏事。”
“这好办,”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她手中,“这是凝神散,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用的少,能控制对方精神,而多的话,则能取人性命。”
汐奚将瓷瓶接过手,紧握之后藏入袖中,他手上的东西,她从不怀疑。
翌日。
憩园阁全院的下人均没有休息,如今才丑时,也不知亦主子何时会回来。
汐奚站在殿门口,高挂起的宫灯在暗夜中显得尤为凉炽,感觉到有些冷,她侧身靠在殿门上,双臂环起。
暖意还未聚起,肩胛处却被突然一撞,她凝神望去,只见亦蔷正魂不守舍从自己跟前走过。
“主子。”她轻唤,女子却是头也不回,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那件寝衣披在她肘弯间,露出细嫩白皙的双肩。汐奚跟上前去,亦蔷只是僵硬的向前,裸。露在外的颈间,猩红点点,说不清的暧昧。
身上,衣衫半褪,纯色的肚兜遮掩不住内里春光,淤青,伴着情。欲之色,倒衬得女子一张小脸娇艳万分。
“主子。”汐奚见她神色不对,再度轻唤。
亦蔷回神,瞅了瞅四侧,竟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憩园阁,汐奚旋身将殿门阖上,拿起藤架上的裘衣给她披上。
暖意包拢,女子睬了一眼,“你是,汐奚?”
“奴婢是。”
亦蔷屏退旁人,拉紧前襟后,神色由先前的怔忡转为肃然,“我提前回到憩园阁一事,不得张扬,明日,你就去外头说,我呆到了天明才从西宫离开的。”
“是。”汐奚乖顺点头,搀扶着躺下后,这才朝外走去。
东宫外。
萧瑟的冬叶临落,在细枝末节处圈转,带动一些旖旎,终究抵不过寒风,落下之时,几多眷恋,成就一捧黄土。
足尖轻点,一袭夜行衣裹住女子玲珑身段,她栖身于巨大的铜柱后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迟迟没有上前。
当日,楼儿便是从这儿出来,十八年华成了花甲。
五月盟的四大宫,就只差东宫没有找过。
美目从暗夜中探出,女子挪动两步上前,剪影投射在殿门上,她双手试着推动下,只听得细微的吱呀声传来,敞开了一道隙缝,足能挤进一人。
殿内,很静。
她反手将殿门阖上,里头不比西宫那般明亮。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摸索着一路向前。
一格格的,似乎是书架,汐奚仔细的不遗漏一寸地方,心头更是紧张难耐,黑纱下的呼吸也随着焦虑而急促起来。
身后,蓦地,像是传来阵脚步声。
女子竖起双耳,动作瞬间顿住,屏息凝神。
她斜视,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
静观片刻,直到确定是自己心虚后,汐奚才转过头去继续手上动作。
推开几摞文书,五指朝着里头探去,掌心在不经意间似乎碰触到一层暗格,她心中暗喜,自袖中掏出火折子后,凑至菱唇前轻吹一口。
“哧——”
突来的光亮让她不住眯眼,汐奚抬下眼帘,一声惊愕卡在喉间,双目咻地睁大。
阴鸷的墨黑色瞳仁,浸染残酷,昏暗的烛火将男子阴邪的面容展露无遗,他眼锋犀利,攫住女子的双目涌现出血腥。
汐奚大惊失色,刚要将手中火折吹熄,便见苗火忽闪,胸前猛的被一击,身子撞向后头的书架上。
“砰——砰——”
接二连三的撞击使得后背疼痛不已,大摞的文书从书架上倾斜下来,砸在她瘦削的双肩,皓腕轻挥,她想也不想的将火折子扔向男子,趁着光亮隐退之时,侧身躲过他身前,向外蹿去。
汐奚跃至殿门口,肩胛处忽地袭上火热,她贝齿轻咬,柔荑按上去时,掌心已经触及到温热。
坚硬锋利的蛇形镖插。入胸口,指缝间,血渍不断流溢而出,她奋力打开殿门,娇小的身影跃向院外,趁着夜色消失而去。
男子紧随其后,黑色的袍子同暗夜为伍,凤目瞅向四侧,听到动静的守卫已悉数赶来。
“给我搜,抓活的!”
“是!”
一时间,传接的火光照亮整个五月盟,玄衅站在东宫门口,望着地面上滴沿向前的血渍,凤目阴鸷,冷下脸来。
汐奚用力按在胸前,她步子趔趄,几乎是抚着那面墙壁才能勉强向前,气息不稳地攀附着巨大的铜柱,她朝向天空之外瞅了瞅,这时候,她大可以拼劲力气逃出五月盟,可那样一来的话,昔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光洁的前额处冷汗涔涔,呼吸伴着灼烫的混沌,她挣扎向前,面色惨白如纸。
汐奚并未立即回到小院,她望向四侧,见无人后,这才躲到憩园阁院内的一处假山旁。手脚慌乱的将夜行衣褪下,右肩处已经泛上麻木,她忍痛将蛇形镖取出,随手丢掷于一侧的湖泊中。
背靠石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汐奚勉强将裙角撕成条状,艰难的将伤口环绕起来,由于一手不能用力,她只能将贝齿咬着布条的一角,忍起剧痛将胸口层层裹住。鼻翼间,浓郁的血腥味令人欲呕,惊动了东宫的主子,过不了多久,那些守卫就能将五月盟翻个底朝天。
走出假山,汐奚蹲在湖泊前,想要将沾在掌心的血渍洗去。
就着月光,双手刚碰触到湖面,却发现漾开的水晕竟呈现出暗红色,她面色怔楞,眉头咻然皱起,镖上有毒!
“去那边搜,刺客还没有逃出五月盟,快,一处都不能放过!”
守卫的声音急匆匆而来,伴着火光蔓延,迅速着染夜色。汐奚忙起身,那身夜行衣来不及处理,只能藏进假山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自己住处走去。
她步子不敢迈的太大,生怕再度撕裂伤口,走到长廊处,垂目察看,果见胸前血渍斑斑,浸染大片。汐奚将墨发悉数披在胸前,这才勉强遮起。
回到住处,所幸同屋的丫鬟都已睡下,她蹑手蹑脚选来一套厚实的衣衫,刚换上,却听得外头传来阵阵如雷般的擂门声,“开门,开门!”
“好吵。”一名丫鬟翻个身,小声嘀咕。
“快,开门——”
汐奚好不容易背身将腰带扣起,就听得院门哐当一声被剧烈踹开。满屋子丫鬟惊醒,利索起身后捡起边上的衣衫披起。
“守卫大哥,这三更半夜的,可是园内出了何事?”为首的丫鬟揉下眼睛,语气微带不满。
护卫首领目露凶光,眼如鹰,扫向众人。
汐奚随在后头,垂在身侧的右手分外沉重,她避开首领的视线,下意识瞅了瞅自己胸前。
“五月盟内闯入刺客,玄爷有令,西南阁的丫鬟全部到东宫复命。”
“西南阁,这是为何?”先前的丫鬟不解,连连追问。汐奚五指轻握,眉角泄露几许懊恼,定是方才逃跑时,他们顺着血渍追寻至此。
“爷的命令你也敢如此七嘴八舌,”为首的男子利眸轻扫,“全部带过去。”
汐奚挤在众人之间,面色虽有些苍白,所幸是夜里,走到院外,才发现西南阁的丫鬟已经被聚到一起,守卫更是森严。
东宫。
“平日里少主都不许我们踏进这里,今儿怎么……”一名丫鬟走入东宫正门,好奇嘀咕道。
“不是说了吗,有刺客闯入,只是不知道让我们过来做什么……”
汐奚秀眉紧蹙,一手按在胸前后走入园中。豁然明亮的火光让她眼中霎有刺痛,宽敞的鹅卵石小道上,两边站满手持佩刀的侍卫,神色肃穆,布满杀气。极目望去,聚集到此地的丫鬟们均是战战兢兢,树林阴郁,漏下的月光更显惨淡稀疏。
汐奚单手提起裙摆拾阶而上,行入殿内,才发现惜翎同眉雅也在这。
吵嚷的声音,均随着男子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而静止。
四名侍卫跟在身后,玄衅并未换下衣裳,仍旧是先前的一袭黑色寝衣,夜凉如水,只不过在外头披了件狐裘披风,高大挺拔的身姿跨入大殿,俊目阴魅,眼光邪肆。
“爷!”众守卫逐一行礼,满屋子丫鬟悉数下跪,汐奚单手紧握,慢慢软下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