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静静奏响的镇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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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七十七铜环勇士(全)

虽然号称天下三分知其二的情报贩子阿姆克斯连矮人王的肥厚下巴上有多少根胡子都知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少有两件事是贪婪无比的他拒绝调查的,无论别人许下多大的报酬。

第一个是亡灵之乱的主角半神巫妖菲尔里斯特的诞生之谜,另外一个就是被视为西歌罗塞城心脏的军事议会厅里面,到底是什么样?

关于第一点我们就不必详细讨论了,毕竟翻出几十年前的旧帐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烦事。

可是关于第二点这个问题,许多人大惑不解。曾经有一次,蛮族将军许下了大约一千平方公里的领地来作为交换其具体细节的回报,可是当兽人的第一个音节从牙缝里吐出时,阿姆克斯的头就摇得想像拨浪鼓一样。

“对不起,尊敬的将军,我无意冒犯,”他说话的时候七情上面,让站在面前的兽人以为这个家伙是个突然拣到一座金山的乞丐,满是一副完全不敢置信到了难以适应的地步的表情:“不过,您觉得我长得像是能打败铜环勇士的人么?”

他当然不像,事实上他干枯瘦瘪,面目委琐,芦材棒一样单薄的身体让兽人觉得他是一个放屁都能砸痛脚后根的人物。

可是即使他体积再增加一百倍,或者有像远古泰坦那样的强健体魄,他也从来没有认为—或者说是连想法也从没在脑袋里停留过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所以如果您想让我探察这个消息不如让我当一个品行无暇的圣人还比较容易。”

阿姆克斯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并下了最后结论,全然不知道兽人将军的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那么能不能让我做其他的事来完成这个交易呢?” 情报贩子的脸由三角形笑成了椭圆形。

最后兽人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它相对于其他兽人来说比较复杂的脑袋里有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铜环勇士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

很快他从蛮族经典里找到了答案,然后对另一个同样脸上写满了问号的狼人说:

“马上搜集所有关于雷霆怒火骑士团团长欧德的所有资料,记住,我要的是“所有的”资料,包括他一天见过多少人、说过几句话、睡了几小时….连他的狗吃的蚊子是公是母的资料也统统给我拿来!你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这个笨蛋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赶快给我滚出去找啊!!”,他一脚把发呆的狼人踹出了房间。

两个月后,他两眼通红地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中爬了出来,喃喃地说:

“没想到人类中还有这么可怕的家伙啊,幸好没在战场上遇见过。”

他当然没见过,因为他还活着—所有在战场上遇见欧德的倒霉鬼,现在都在巴托九层地狱中一边干苦力,一边后悔呢。

从以上罗嗦的废话里我们可以知道把欧德当成对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特别是一个既手握重兵、本身又是铜环勇士的家伙不是自己敌人这一点,已经够让所有人在胸口划上几次十字了。

怎么?你这个呆瓜看上去有点跃跃欲试?好吧,虽然我不介意在死亡之书上多加一个名字,但是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吟游诗人,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铜环勇士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顺便打消你这个满脑子浆糊的呆瓜的愚蠢念头!

要知道遗忘大陆上有多得数不清的强者,他们有的是力敌万夫的剑士,有的是神秘莫测的魔法师,有的是孤高自赏的精灵射手,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暗影盗贼,还有那些可以支配神力的光明牧师。这些人,随便挑一个都可威镇一方,就算最差的也能扬名立万….可是无论他们再怎么强大,再怎么目中无人,面对铜环勇士也不得不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从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典籍和英雄赞歌里,整个遗忘大陆上所有种族通过铜环试炼的一共也只有五人!

而现任雷霆怒火骑士团团长欧德恰好是其中的一个,上一个是出现在整整三千年前的无名魔法师。

本来如果半神巫妖菲尔里斯特参加试炼的话也许也能通过,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它被排除在外(不过也许它自己就没有把其放在心里过)。

铜环试炼是那样的残酷,参加试炼的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功,要么就化成克林山下的沃土。

克林山就是试炼地,它是一个活火山;山势极为陡峭,从远处看就是一条微斜的直线;从山脚到山顶有七十七万级台阶,普通人就是爬上去至少也要一个月时间;每一万级台阶就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卫士,他们身上都有一个重达七公斤的铜环,在克林山山顶长年喷出的火山灰里,等待着试炼者的到来。

而试炼者必须身穿一百斤的重铠登上山顶,因为整座山都有奇特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布下的魔法结界,任何飞行或是瞬移法术都无法施展,所以只能徒步移动。他们必须逐一打败七十七个卫士,并取下其携带的铜环挂在身上以作为证据;而整个试炼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天时间。

铜环试炼最难的不是卫士的强大(因为基本上可以说敢于参加的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强者,他们可以轻松地打败卫士)。而是他们本身承担的重量,七十七个铜环加上本来的重铠是任何一个试炼者的噩梦: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累死的。

欧德本人是因为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一件让他愤懑欲死的事;所以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参加了试炼,在他跨出了第一步时,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注视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死人。

可是最后他成功了,他是最年轻的一个通过试炼的人,当他下山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不可思义的欢呼和敬畏来欢迎他,从此欧德就得到重用,成为人皇的第一猛将。

恩,现在你明白铜环勇士是多么的可怕了么?那么,你看,让我用这个精彩的故事来交换我的酒钱可好?

—一个企图招摇撞骗的吟游诗人如是说。

。。。。。。。。。。。。。。。。。。。。。。。

在佩尔顿他们谈论的一小时前,在军事议会厅所处的豪华别墅门口,格拉德斯通在瑟瑟寒风中打了一个喷嚏,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已经扣得严严实实的盔甲系带,望了一下越来越阴沉的夜空,对他的同伴说:

“******,真倒霉,这么一个鬼天气却轮到老子来值班。”

“就是!今天晚上的天气很不好,”他的同伴是一个瘦巴巴的士兵,他忧心仲仲地望着天空上越来越少的星星,“怕是马上要有风暴了吧。”

“还有半小时就换班了吧,恩,再坚持一会吧。”

“希望在换班前风暴不要来,”士兵望着自己已经微微泛着黄色油渍的裤子,“老子可没有多余的裤子可换了。”

可是对于伫立于寒风中的他俩来说,半个小时显得那么的漫长;天空更阴暗了,从远处隐隐传来郁闷的雷声。

“说点什么呀,伙计。”没过多久,格拉德斯通忍不住说。

他的同伴看上去有点迟疑:“这样不好吧,在站岗的时候聊天,如果被团长大人知道,可是要重罚的。”

“管他呢,反正老子马上就要退役了,而且,” 格拉德斯通斜着眼睛望着前者,“你也是一样吧。”

“那倒也是,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能打发时间就可以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士兵挑选了一个男人最喜欢聊的话题。

“很多,基本上什么类型的都有,”格拉德斯通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帅的美男子,“不过,自从见了阿娅以后,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垃圾了。”

“******!”他猛拍了一下大腿,“这女人真美得叫人心痒!”

“怎么,你对她心怀不轨么?人家可是领主的女人—你就不怕被领主大人烧成焦碳么?”

“嘿嘿,我这只不过是想象而已呀。”

“我觉得现在再美丽的妞儿也不如一大杯烧酒来得快活,”士兵眯着眼睛,仿佛猫儿看见鲜鱼、赌徒握了好牌,“妈的,一口气咽下去,火烧火燎的感觉直冲头顶….真他妈爽!”

于是两人开始幻想狂饮美酒的细节,越聊越是口水直流。

最后格拉德斯通实在忍不住了,他狠狠一跺脚,“******,老子受不了了,什么不好聊嘛,”他掉头就走。

“喂,伙计,你要干什么?还没到时候呀!”

“我知道!”格拉德斯通头也不回,“不过方便一下总可以吧。”

他骂骂咧咧地走到粪坑边,解开裤子,由于天太黑,风太大,他解了几下没解开,他又骂了一声粗话,一边使劲地拉着裤子,一边回头向他旁边的人咕哝:

“妈的,这那叫人过的日子嘛,连小便都这么不顺…”

猛然,他瞳孔收缩,骇然注视他身边的人--因为他蓦地想起,这里是戒备森严的要地啊,除了他的同伴以外,在他后头,根本不会有人才对。

可是,那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看去苍白瘦削的人!

没有给格拉德斯通第二个反应的机会,这个人收回了自己的手—几乎是一瞬间,他用重重的一击把可怜的格拉德斯通打昏了,甚至没有让后者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人迅速把昏倒的格拉德斯通拖进了一边的草丛,几分钟后,他穿着后者的衣服走出来,他抬头望了一眼抑郁的天空,喃喃说了一句,“今晚的天气真不错。”

仍然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士兵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不满的回过头,同时嘟囔着,“见鬼,我对万能的主发誓,我鲁…”

没等倒霉的家伙说完自己的名字,像格拉德斯通一样,他脑袋上挨了重重一拳,连攻击自己的人张得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楚就昏倒了。

莱因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同样的法子把这个不知道叫鲁什么的家伙处理好,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全身都绷紧得像是一张拉到极限的长弓。

为了顺利地潜入,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来暗暗观察这里的戒备情况—仅仅为了解决这两个废材,他就蹲在草丛里整整三天来熟悉交换班的情况。

在这之前,他已经越过了第一道戒严线:那是在豪华别墅的围墙外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防卫。

要不是自己身手敏捷,又特地掩盖了气息,恐怕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自从回到西歌罗塞城,他首先把牺牲了的同伴们的遗物分别交给他们的亲人,但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他也留了一些金钱和衣物给塔布齐老爹,尽管知道这样做会让老人有多么的悲伤。

因为自己施展了那个亡灵契约、而且新生的杰特还没有完全熟悉这个世界的关系,导致他身上的亡灵气息剧增;裁判所执法者和宗教狂热者的嗅觉可是非同一般的敏锐—他可不想因此而连累到其他人。

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来通知佩尔顿,不管看上去是多么的困难。

他挑选了这个时间下手,现在离下一班岗还有二十多分钟,这就足够了!

不过,他不想杀人,因为最近他看见太多的血腥,而且更何况这些家伙虽然废材,可总算也是些比较尽忠职守的家伙,与自己也没有化不开的仇恨,何必非要杀人呢。

因此他适当控制了自己的力度,把他们放倒就行了。

莱因简单地释放了两个傀儡充当稻草人,然后脱去沉重的铠甲,露出了一身深黑色的夜行衣。

然后他用从守卫身上搜出的钥匙,打开了包裹铜边的大门,悄悄地潜了进去,大门发出吱压的一声,然后缓缓关上了。

在别墅里,两边点缀着壁灯的走廊九曲十八弯;莱因掠过大厅,闪与柱后,跃上楼梯,掩在门后,蹴开屏风,拨去画轴…他的动作极快、极急、也极稳健。

他一边移动,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因为他感觉到在经过的一个个房间时,都感觉到一种气息。

一种极其危险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息。

给他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就好象猎犬闻到了藏在主人背后的狼味的感觉。

这种气息莱因并不陌生,几次死里还生的恶斗中,强大而又危险的敌人都曾经给过他类似的感觉。

只有身经百战、极会杀人又不会轻易被别人杀的强者才能在无意间发出这种气息。

所以他可以肯定:这里隐藏了无数人、而且每一个实力都可以说不下圣武士兰迪。

因此莱因在经过的其中某几道门的时候,在那里冒着被别人发现的危险,停留了几十秒钟的时间。

在他折腾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甚至看见一只披着银白色皮毛的大狗,百无聊赖地打着像人一样的哈欠和喷嚏,没精打采地经过他的身边。

哦,不对,应该说莱因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狗,因为四周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只能说是一个像狗一样的动物。

这只大狗—我们就暂时这样称呼吧,在经过莱因身边的时候,好奇地望了一眼这个人类,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莱因看不见也无法理解的惊讶,然后就继续向前走,最后消失在走廊里。

可能是某一个贵族豢养的宠物吧,莱因想。

莱因站起身—刚才他一直都是蹲着的,顺着走廊小心翼翼而又不失迅捷的移动,几分钟后,他来到走廊的尽头,看见两扇雕刻着金边花纹的门,橡木门把发着幽幽的光芒,一个神情严肃的卫兵把守在那里。

莱因停了下来,然后像影子一样贴紧墙边,潜藏在并不明显的阴影下。

壁灯的光芒忽明忽暗地吞吐着,像狡猾毒蛇的吐信,吞噬着周围一小片区域的黑暗。

从走廊里隐隐传来抑郁的雷声。

莱因有点犹豫:他认识这个卫兵,也曾和他交谈过,他是一个独身的、生活作风非常严谨骑士团士兵;他俩的关系的关系还不错,在执行那个当时不知道几乎是送死的任务前,这个士兵曾经送过他一程。

他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无比尽忠职守的人,而现在他把守的门恰好是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关卡—只要通过,就可以直达军事议会厅,也就是莱因今晚的目的地。

莱因毫不怀疑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这扇门。

因为杰特的关系,莱因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兄弟的兄弟,况且他俩的关系还不错。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偷偷靠近把他干掉,然后顺利通过;令一个就是悄无声息地离开,等待下一次机会。

任何一个选择,都是莱因不能接受的,他沉住气不动,略微考虑了一下,然后决定冒一次险。

可是没想到这个决定几乎让他万劫不复。

他的身体想融化在空气中一样,慢慢消失了;在一个简单的隐形术的帮助下,莱因迅速潜近卫兵的身边,伸手在后者的肩膀上拍了拍。

卫兵像被毒蛇咬到了那样跳了起来。

莱因眼疾手快地摁住卫兵已经张成O型的嘴巴,他的手的轮廓慢慢显露了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莱因看到了一双惊骇而又迷茫的双眼。

隐形术虽然能让不懂得法术破解的战士无法觉察到施法者,可是也不能做任何剧烈一点的动作,否则就立即失效,这是所有盗贼通用的伎俩。

因此莱因用非常短促低沉但同时又能让卫兵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别嚷!是我,伙计,你不要害怕,我是来…”

卫兵的眼神慢慢地变成了坚定和信任,他显然认出了莱因,这种感觉让莱因感到非常欣喜。

他的手放了下来。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卫兵发出了一声见了鬼一样的嚎叫,然后重重一肘打在莱因的胸口。

乒的一声发出,莱因因为没有想到卫兵会突然出手,他躲闪不及,只能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

在一阵金星乱冒中莱因几乎听见了自己胸骨断裂的声音,同时他也听见了卫兵的叫喊:

“你们快出来啊!有叛徒..”

他一边说,举起手中的长剑,恶狠狠地向莱因扑来。

莱因虽然受伤,但是敏捷的反应还在,他掏出匕首,顺势闪在一边,然后一下子就刺进了卫兵的左肩。

卫兵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挥舞着长剑,悍不畏死地转身扑来。

莱因的匕首就在这个时候插进了他的喉咙,卫兵的身子想被抽了脊梁骨一样慢慢倒下了,他一边倒下,一边用一种让莱因毛骨悚然的仇恨眼神看着莱因。

“万恶的叛徒!”这就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莱因看着那双眼睛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突然感到非常可笑:他不想伤人,没想到却反被别人暗算!

被重击的胸口隐隐发痛,他感到一团热血在胸口处滚来滚去,喉咙阵阵发紧,仿佛要一口喷出才能缓解那种令人窒息的抑郁难伸。

走道里传来吵杂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霹雳,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别墅。

嘿!瞧我干的傻事。莱因用一种喝烈酒的决绝喝掉快要溢出嘴角的满口鲜血。

那是一种切冰断雪,一去无回的决绝。

我们知道莱因已经在西歌罗塞城呆来一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其他好奇的来往旅行者一样,探听到了不少关于那次任务失败后,惶惶不安的人们的评论和猜测。

有人说任务失败是因为准备时间太过仓促的缘故;也有人认为是挑选的人本身疏忽的原因;还有人说是被突然出现的敌人袭击的关系…等等等等,可就是没有人猜想到是因为奸细的关系。

—即使有,也迅速淹没在人云亦云的浪潮中。

这些被淹没了的评论毫无例外地最终指向了莱因:他们坚持认为莱因才因该对次负责,因为在三十人中,只有他才是来历不明,同时又是刚刚背叛了第一个主人的人。

显然,那个士兵也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我们知道真正的真相,是掩盖在厚厚灰尘的历史书下的不为人知,是牺牲的人的累累白骨中的无声呻吟,是在沙漠中漫天黄沙下的一块苦苦挣扎的绿洲。

。。。。。。

兰迪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门,一声郁雷响起,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发射性地站起来,张皇地观望着四周,然后颓然坐下,他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佩尔顿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你就不必跟随我了。”

“你漏了些什么?”

“大声点!”

兰迪的心乱地好比揉成一团的羊皮纸,自从他跟随领主以来,佩尔顿从未如此声色俱厉地斥责过他,对于一个从小一帆风顺、习惯于被别人崇拜的他来说,不吝是难以想象的。

他一直都是天之娇子、荣誉的宠儿,年少的春风得意使他踌躇意志,在他原来的打算里,五年内压倒阿娅,十年内通过铜环试炼,十五年内推翻欧德并取而代之成为雷霆怒火骑士团团长,二十年内成为人类中最威名显赫的将军,然后让自己的名字在史学家的嘴里永远成为一个不朽的单词,就像那些圣人和英雄一样。

可是现在一连串的打击使他产生了怀疑:究竟他是不是像想象中的一样才华横溢,究竟他是否符合圣武士的光荣称号,甚至自己能否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骑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和自卑。

不但被一个卑鄙的冒险者打败,而且在佩尔顿等西歌罗塞城最威名显赫的人面前惊慌失措,连骑士最起码的礼仪举止都不能保持…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叫喊:你更本不配当一个骑士!

他的双手颤抖着,感到无比的忧愤和惶恐。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嚎叫。

兰迪蓦然站起,反射性地拔出双手剑,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有奸细来了,他对自己说。

他迅速辩明了方向,然后握紧双手剑奔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紧接着传来三声惨叫。

兰迪的心中一阵抽搐:他知道守卫在这里的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勇悍士兵,但仅仅片刻之间,就有四个人被干掉了;而且第一声的距离较远,第二声和第三声则隔了一段距离;而其中他甚至没有听见任何兵器交撞的声音,只有临死的惨叫;更可怕的是:刚才的三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可见不伤则已,一伤则三人齐亡。

什么人凶狠如斯?

兰迪的手心微微出汗,可是另一种极其兴奋的想法在脑海里出现:

只要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无疑是大功一件!

只要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可以让那些目中无人的家伙统统闭嘴!!

只要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可以让领主大人对自己的印象完全改观!!!

他越想越兴奋,不禁挥舞了一下双手剑,仿佛已经砍下了某个家伙的脑袋。

哐啷一声,双手剑碰到了墙上的壁灯,把那原本就不太明亮的火焰打灭了。

就在这时,有点忘乎所以的兰迪突然感到身体周围气流流动有点异常,他警觉地转身一望,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也就在这时,兰迪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剧烈的麻痹,然后变成了可怕的燥热,满头的金发立刻发出了吱吱的声音竖立起来。

没有任何征兆地,一道幽蓝色的闪电和巨大的火圈瞬间包围了他。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

黑暗中,莱因低低地呻吟了一声,他的肩头和右腿各有一道伤口,火辣刺痛的受伤感觉让他抖了一下,仿佛又一次体会到了上次犹可清晰的遍体鳞伤。

他依靠黑暗中猎人的直觉和本能,把那个几乎撞到自己鼻子的家伙干掉,然后在受伤的同时,用匕首割断了另外两个家伙的喉咙。

并没有喜悦,反而他的心中十分沉重。

在火光的闪现下,他听到四周都有无数的脚步声在靠近。

敌人太多太强了,只不过三人,自己又是偷袭得手,没想到还是受了伤。

莱因不知道刚才被自己干掉的都是骑士团的精锐,里面甚至还有一个骑士,也就是那个骑士刺中了他的右腿。

呜哇!在身后一声惨叫声响起,莱因明显地感觉到不断靠近脚步声停滞了一下,然后有许多向传来惨叫声的方向迅速移动,剩下一部分仍然朝自己跑来。

看来还是有不少笨蛋中计了呀,莱因庆幸地想。

刚才自己在七个不同的门口布下的陷阱生效了,现在一定有许多人感到迷惑吧。

在这种惊惶的时候,他们一定先急着向第一地点汇集,而没有时间来注意自己那并不怎么隐秘的魔法陷阱,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从传来惨叫的方向和次数来判断,是第四个不小心的家伙。

莱因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似乎是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家伙,可是现在没有时间来细想了。

手一挥,周围的壁灯都被打灭了,死寂的走廊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不断靠近。

他的身影像飘忽不定的黑色火焰,闪到前面走廊的拐角处陡然静止,蹲下身体,匕首指着正面,凝立不动。

几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拐角处,然后迅速分散开,占据了各个有利的位置,同时小心地向前移动。

站在最前面的身影比较高大,手里的连枷挥舞得忽忽作响,谨慎无比的缓缓向前移动,显然是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家伙。

可就在他严密注意着前方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疾风掠过身边,然后后颈觉得一阵冰凉,连惊叫声都没发出就扑到在地。

紧接着他身后的一个手握长剑的家伙也被无声的刺穿了心脏,他在临死前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扑倒下去。

跟在后面的三个人立时惊觉,纷纷扑上,三钟不同的兵器立刻把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家伙打得血肉模糊。

然后他们惊楞地发现并没有击中敌人,几乎是一瞬间他们背靠背站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沉浊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每个人都透出无比的紧张。

又是一道霹雳响起,闪电发出的光亮在瞬间把走廊照得亮如白昼,一个提着长枪的骑士脸色苍白,他小心地朝站在旁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句:

“妈的,到底是什么家伙,竟然一下就干掉了我们两个兄弟,这哪叫..”

摹地,他恐惧地发现同伴的双眼翻白,像漂浮在水面的死鱼白花花的肚皮。

那是死亡的颜色。

像是作为回答,这个眼睛翻白的家伙直挺挺地向恐惧的骑士兜头压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骑士并没有躲闪,反而狂叫着一枪挑开了尸体,然后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长枪幻影不定,密集而又凶狠地罩向敌人,另一个回过神的骑士也伴随着一溜剑光,那么快、那么狠地扑向了仍然伫立不动的身影。

在就快要击中的当儿,身影动了,犹如电闪雷轰一般,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手持长枪的骑士就感到眼前一花,然后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出现在眼前,鼻子都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猛喊一声,他手中的武器来不及收回,只得一腿踹出,可是刚刚伸出去一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飞了出去,等到他发现这股力量仅仅是来自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而胸口要害出射出一道血箭的时候,一股淹没他所有意识的巨大痛苦,铺天盖地地吞噬了他。

几下搏杀说起来话长,可是直到长枪骑士毙命的时候,刚才闪电的光亮才完全替换成了一片黑暗。

在紧接着一声轰隆的郁雷声中,走廊拐角处传来了剧烈的搏斗声,搀杂着啪啪都肉体抨击的声音,不时发出“呼”、“呼”、“呼”几下急风,而且越来越急促激烈。

猛地两声呼叫声响起,一声怒吼,一声嘶叫。

又是一道电光照亮了走廊,最后一个骑士和身影相对站立,中间隔了大约三米左右距离。骑士脸上满是惊骇和“我不相信”的恐惧,死死盯着自己的对手,他的喉咙和胸口上有

四个红点,红点不停地扩大,变成了簌簌喷涌鲜血的可怕伤口。

然后他无声地倒下了。

莱因冷冷地看着骑士的毙命,他身上又多了两道伤,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左臂。

那样浓密的黑暗笼罩着走廊,黑得像凝胶,其中潜伏着森冷的,残酷的,魔性的寒意,让人觉得隐藏着魔鬼的诅咒、妖邪的鬼眼,散发着另人窒息的抑郁血腥。

在借助黑暗的掩护和迅捷术的加持,他一下就扑到了五个强悍对手布下阵势的中间,占据了搏杀的最有利位置,然后一举击毙三名敌手。

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可就是剩下的两人仍然让他背负两道重创!

如果正面决战,可以说是半点机会也没有。

好厉害的敌人,他对自己说。

。。。。。。

欧德面无表情地检查着第十三个尸体的伤口,站在身后的五个骑士脸色沉重,紧张的注视着那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眼睛。

从听到第一声呼号声,就由阿娅保护着佩尔顿躲进了密室,那里戒备森严,完全可以保证惶恐的领主的安全。

从欧德带着手下奔出房间,仅仅两百米的走廊内就有十三具尸体,几乎每个都是一击必杀。

“你们怎么看?”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闭上,欧德站起身,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淡淡地说。

骑士们对望了一眼,然后一个看起来特别剽悍刚勇的骑士咳嗽了一声,显然想先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敌人不止一个,”他沉重地说,“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来看,至少有五拨,而且个个心狠手辣。”

“能够那么快地杀死我们十几个兄弟,从伤口来看,一定是怀着深仇大恨、与我们势不两立的兽人精锐。”另外一个骑士的眼睛盯着死尸的伤口,那是在心脏位置的一个大洞,显然是先被利刃刺中,然后又旋转了一圈才拔出的,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使人迅速而不出声的死亡。

但是欧德否定了他们的想法:“你们错了,敌人肯定只有一个,而且,”他的眼睛散发着不寒而栗的血光,“而且是极为精通暗杀的暗影盗贼。”

“你们没有注意到么?尸体伤口的痕迹口径虽然不尽相同,但只要细细观察,就可以发现是同一个兵器造成的,伤口的深度几乎相同这一点更可以证明我的论断。”他解释说。

“而且虽然遇害兄弟的惨叫声是从几个不同方向传来的,但是以后就再也没有类似的声音传来,除了这条走廊,”他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前方,“只有这里除外。”

无法形容骑士们的震撼:团长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就把情况分析判断到这个程度!

但是还有一个事情让他们惊怖不已。

只有一个敌人?只有一个孤身干掉了十多个兄弟的敌人?

仿佛看出了属下的不安,“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敌人还没有逃出这里,”欧德厚重而又坚决的说,“别墅里的走廊相当长,即使是这个令人畏惧的对手,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一边突破卫兵的阻拦,一边从容离去,而且他现在肯定已经受了伤,伤势也绝对不轻。”

“为什么?”骑士们提出了疑问。

欧德的眼睛像犹如蒙上了血色的鹰眼,“直觉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摹地大声说,“你们五个人马上赶往其他的方向,通知所有人牢牢守住出口,然后立刻向这里集中!”

青筋毕现的大手紧握着腰间的长剑,“卑鄙的人,我们会很亲密的,是的,很快就会的!”欧德的嘴角吐出令人战栗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