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静静奏响的镇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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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位面的骚动

“任何一个塔纳利魔的敌人都是我的朋友。”

一个来自天界的大天使对自己的手下说。

“呼吁所有反对邪恶的人站起来,联手向邪恶挑战,将他们彻底送进永恒的深渊,永不翻身。”

虔诚的光明牧师威廉说。

“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你所遇见的人或是恶魔。他们脑子里考虑的,是让你用脑袋走路呢,还是把你头朝下的扔到血池里去。”

一个试图向一群主位面的呆瓜解释血战的向导说。

“我是一个一个忠贞的信徒,但并不代表我是一个傻瓜。”

一个拒绝在血战服役的圣武士说。

由于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不同位面的巴佬,所以不可避免地带上一定程度的主观臆想,但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我们可以知道血战确实是一个脑子单纯的家伙无法想象或是猜测的巨大疑团。

许多刚刚来到异域的呆瓜在第一次接触到血战以后,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大堆怪物之间的打斗。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我劝你赶快滚出这个位面吧,因为你是又一个快要变成炮灰的巴佬!

如果血战仅仅是恶魔之间的战斗的话,那么你觉得会把多宇宙中所有位面的居民、包括代表善良的天使和代表中立的制裁者都掺和进来么?答案是肯定的错误,因为其他位面的家伙们才懒得管呢,他们并不是除了血战就没别的的事情可做。

血战的爆发确实是从巴特兹魔和塔纳利魔之间爆发的,它最初的理由是检验谁才是真正的邪恶,是关于争夺邪恶本身的控制权的战争。但是自从那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家伙们(天界生物,如执政官和神使)和那些完全难以理喻的家伙们(魔冢和撒拉人)插手以后,血战的性质就慢慢变成了秩序和混乱两大原力的战争。

这些家伙们的参战原本是因为恶魔们在旅行时惹翻了他们,他们派出了数以百万计的军队来攻打恶魔。血战的双方,巴特兹魔和塔纳利魔有很长一段时间必须两面作战,所以恶魔们暂时休战并联合了起来,在五个月里就彻底打败了天界联军。从那以后,自命正义的天界生物学会了小心谨慎地和恶魔打交道。如果有下一次征讨的话,他们必须首先消灭其中的一方—而不是同时和两者为敌。可是在选择消灭谁、留下谁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守序阵营的执政官们倾向于饶巴特兹魔一命,而混乱阵营的阿斯莫神人则力保塔纳利魔。这导致了平常和睦相处的天界生物们互相决裂,而仇恨的种子也从此在绝对善良的阵营中扎下了根。他们无法抗拒秩序与混乱两大原力间的矛盾。再加上血战中的尤哥罗斯魔的阴谋和挑拨,血战这才进一步扩大成为席卷整个多宇宙的血战。

怎么样,很可怕吧?是不是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和你们想象的不同的是,经过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血战的参与者们已经完全习惯了血战,如果没有它的话,他们几乎会有失落感。这不仅仅是他们生活的大背景,早在他们的祖先还没有成为祖先的时候就一直都是了。想象一下吧,假如有一天太阳不见了,这个主位面佬们认为理所当然存在着的东西,这个早在任何人能够记起来之前就已存在着的东西,突然消失掉了,你会怎么样?当这样一个早已在你心目中与整个世界乃至宇宙融为一体的东西消失时,你怎么可能还会平静的下来呢?

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件预示着血战就要结束了的大事:自从为了抵抗天界生物而结盟以来,巴特兹和塔纳利双方第一次表达了暂且停火的意向。

这一切都是从天坑的发现而开始的。

在血战之地的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尽头的裂缝。

一群巴特兹魔巡逻队和塔纳利魔小分队在附近巧遇,他们迅速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靠近了裂缝,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久双方的高级将领先后观察过以后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只有将秩序与混乱两大原力牢牢结合在一起,才能揭开里面所隐藏的秘密。

所以巴特兹和塔纳利的指挥官决定在天坑附近签署停战协议,共同把这个迷题搞定先。

在异域,此等骇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那样,迅速传递到了所有直接或是间接参与血战的家伙们的手里。

。。。。。。。。。。。。。。。

天堂山。

巨大的圣山伫立在一望无际的圣水中,除去银色的汪洋外,有七道传送门连接着天堂的七层,每座通往更高层的传送门都坐落在相邻的更低层上的制高点。无数的天使围绕在圣山周围歌唱着光明的歌曲,圣山上遍布妍丽多姿的各色鲜花,从天而降的圣光把圣山上所有居民都笼罩其中。

如果我们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一个四翅的异界使徒正飞快地由下往上飞行,通过那一道道闪光的传送门,来到了圣山的第六层。

他飞快地跨过流淌的溪水,踩在怒放的鲜花上,丝毫不顾忌惊动旁边轻声弹唱的妖精,随着他掠过的身影,带起一阵疾风,把一个纤小美丽的妖精的裙子掀了起来,露出了两条美不胜收的长腿。

妖精赶忙带着羞怯把裙子掩下去,她撅起小嘴,大眼睛亮晶晶的闪了两下,等待着使徒的道歉。

可惜她只看见一个逐渐模糊的身影往圣山第六层的天使司令部奔去。

两挂泪珠从晶莹光洁的脸颊流下,她的同伴纷纷赶到身边,竭力安慰着委屈的妖精。同时用不安和疑惑的眼神,注视着使徒远去的方向。

这种事情她们几十万年前曾经遇到过一次,结果是爆发了一场恐怖的战争,而这一次呢?妖精们不安地猜想着。

哐的一声巨响,使徒撞开了司令部的大门,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跌跌撞撞地喊道:

“瑟罗娜先生,有最新血战情报到!”

匆忙的使徒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炽天神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后使徒觉得眼前一黑,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重重地摔了出去。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亲爱的埃塞尔?” 神侍的声音庄严而有力,“一个天使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镇定和沉着…你全都忘记了么?”

“对不起,瑟罗娜先生,” 埃塞尔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他的鼻子红通通的,“请原谅我的失态,可是这个情报实在是太紧急了—前线指挥官路西法阁下命令我火速将情报送给您,所以…”埃塞尔没敢继续说下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恭恭敬敬地递给炽天神侍瑟罗娜,然后低着头站到一边。

那个神经质的家伙又在小题大做了,真不知道这个家伙要干什么。瑟罗娜一边接过卷轴,一边半不忿、半无奈地想

在瞪了噤若寒蝉的使徒一眼后,瑟罗娜打开卷轴阅读起来。

阅读大概持续了几分钟,埃塞尔偷偷抬起头看了瑟罗娜一眼,他惊讶的发现神侍的表情发生了些微的变化,虽然他显然在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可是从瑟罗娜拿着卷轴的双手在不停颤抖的情况来看,此次的情报真的是相当的骇人听闻。

神侍关上卷轴,然后花了几秒钟来消化里面的话。最后他霍然转身,用一种霹雳般的语气大声对站在旁边的六翼天使吼道:

“让所有高阶天使在天堂山第七层集合,同时把那些雇佣军也全都找来!”

他说完以后,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口边,抬头望着第七层那笼罩在云雾中的山顶。他的眉心阴沉地像暴雨前的黎明。

。。。。。。。。。。。。。。

癫喧空隧之杀戮要塞。

沿绵看不见尽头的碎石道路边,每隔数十米就燃烧着九米高的黑色火柱;像一条直线般的直通向要塞的门口。

一个迅捷如豹、飘忽似影的尖刺魔从远方出现,火柱随着它的轨迹一个个熄灭,并迅速靠近了要塞门口。

没等它停下来,要塞的大门口上出面了一个散发着灰色光丝的传送门,一个红褐色的眼巢之母随即出现,尖刺魔用一系列频繁刺耳的声音向眼巢之母交流了几句,眼巢之母的触手颤抖了两下,转身进入了传送门。尖刺魔这才有机会喘两口气,经过癫喧空隧那难以置信的飚风和漫天的灰尘,它那黝黑的荆棘状皮肤已经变成了灰色。

回到要塞的眼巢之母在静悄悄的一片黑暗中迅速移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道闸门、多少拐角后在一扇黑色的门口停下。它小心翼翼、恭恭谨谨地靠近这扇不知道被多少恶魔鲜血染成黑色的大门,一团金色烟雾出现在门口。

眼巢之母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向烟雾传递了消息,烟雾立刻开始剧烈的翻涌,并发出一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狂风,吹过要塞四通八达的房间,如果有主位面佬在外面的话,一定能听到那风里夹杂着可怕的厮杀声。

大地在可怕地颤抖,数不清的黑甲战士从地底爬出,它们紧握闪烁寒光的巨剑,面对要塞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仿佛等待主人下达征讨的命令。

。。。。。。。。。。。。。。。。。。。。。

消息传到混沌海那里时,基斯瑟雷人首领格雷正在与一个粘乎乎的巨蟾搏斗,就在他一剑把那硕大的绿色脑袋砍下,热乎乎的黏液沾满了全身的时候,他接到了手下的报告。

格雷面无表情地擦拭着犹如流水一般闪烁着蓝光的爱剑“色西蒙之环”,等到他擦干净以后,手下的报告也恰好结束。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挑选几个最精锐的刺客去探察,看见一个杀一个,看见两个杀一双。”

站在边上的几个基斯瑟雷人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地离去;在那个报信的家伙也准备离开时,他听到首领的吩咐:

“你么….先不要走,靠近点,我有话要问你。”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蓝光一闪,这道蓝光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再次睁开的时候,才惊异地看见倒转的天地和一具没了脑袋的身体。

在他意识消失前,他听到格雷冷冰冰的声音:

“我最讨厌像乌鸦那样叽叽歪歪传递坏消息的家伙,更讨厌打断我修行的傻瓜!”

。。。。。。。。。。。。。。。。

血战观望站。

最近这段日子里,兀尔鲁仿佛做梦也是在醒着的。

—几天以内,它杀了四十三个奴隶,都是在尤哥罗斯魔睡着的时候上来伺候的、准备拍马屁的倒霉鬼。

—这几天,它都会霍然惊醒,因为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然后看见倒在床边的、被撕得稀烂的尸体。

—最后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继续它的睡眠,直到下一次醒来。

直到今天它醒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一个被搓成麻花样的翼魔。

如果是在以前,兀尔鲁肯定要心疼得发疯:驯服一个翼魔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金钱和时间,通过训练的翼魔是异域宝贵的坐骑,在黑市上常常以天价出售—所以对于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来说尤为珍贵。

可是现在它只是厌烦地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坐在床上,盘算那别人永远也不会猜到的阴谋诡计。

可是兀尔鲁的脑袋总是被无休止的焦躁和郁闷缠绕,以至无法慎密的考虑问题。

自从那次不成功的交易以后,症状就开始了。

起初,它发现交易的定单越来越少,即使有,数量和价格也少得可怜;然后巴特兹魔和塔纳利魔似乎厌倦了和它打交道,它们用种种意想不到的理由婉拒了和尤哥罗斯魔的会面—以前它们可都是迫不及待的热心;然后由于入不敷出的缘故导致了它的财政危机,虽然厚实的底子总算让它避免了破产的危机,但是流言已经出现了,仅仅七天,观望站里的人数就少了十分之一。

这么一个情况是任何尤哥罗斯魔都无法接受的;当一个既是铁公鸡、又是守财奴的家伙看见这一切,甭提有多心疼了。

尤哥罗斯魔对此费尽心计,他用种种花言巧语来挽留这些家伙们,它威逼利诱,它声泪俱下,它极力发挥自己天生的自我吹捧的能力,甚至许下了许多事后并不会被认真兑现的誓言。可还是有许多比较聪明的家伙们头也不回的走了—不见兔子决不撒鹰这句话一定是它们的右十字铭。

可以说兀尔鲁是每况愈下,口袋越来越瘪,奴隶越来越少,他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坏,有时它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第一个发现天坑的恶魔。但是最后它失望了,几乎筋疲力尽。

它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有点心力交瘁。虽然尤哥罗斯魔体质非常强壮,但是长时间的焦虑即使是最强大的神或是恶魔也受不了—现在兀尔鲁的金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连平时经常梳洗的尾巴都懒得打理了。

兵…兵…兵!兀尔鲁听见一种有节奏的敲门声。

尤哥罗斯魔心惊胆战地爬起来开门—因为最近来找它的一般都是讨债鬼,不休止的骚扰让它心惊胆战—虽然它以前也对别人作过类似的龌龊事—但它仍然为此有点神经过敏。

令它放松下来的是,敲门的家伙是巫妖拜瑞尔,后者正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它。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巫妖的眼神让他感觉有点局促不安,可是并不敢表现出来,现在兀尔鲁的奴隶可不多了。

“是的,”巫妖说,“具最新情报,今天一共有一百六十三个刺客被杀死,其中包括一部分基斯瑟雷人和金翼人。”

兀尔鲁呻吟了一声,自从恶魔停战的消息一传开,就不断有各式各样的家伙们企图破坏,其中不乏一些特别强大的家伙。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听说过各方势力对血战和谈能作出什么“重要”的影响,就像把石子扔到水里,溅起几个水花而已。

—最多也就是给恶魔们增加一点饭后的话头吧。

兀尔鲁也曾经打过类似的主意,但是在看到一个被烤得金黄的龙巫妖,被送上塔纳利魔的饭桌以后,尤哥罗斯魔就彻底打消了用武力解决的念头—要知道,龙巫妖的实力可是接近半神了啊。

显然巴特兹魔和塔纳利魔的保卫工作做得相当好—现在在天坑周围两千公里以内,恐怕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天界和机械位面有什么消息?” 兀尔鲁不死心。

“天界大军已经开始集结,同时他们的同盟军也基本到位;机械位面的态度似乎比较暧mei—现在它们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那预言师是怎么说?”

“它们的反应比较消极,大多是一些比较悲观的话—就是没有什么有实质性的建议。” 拜瑞尔理所当然的说。

兀尔鲁并不奇怪,因为它自己就从来没有把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们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它就像一个落在水里的旱鸭子一样,抓住一个机会是一个机会—毕竟有总比没有强嘛!

“我的同胞们有什么动静?”

“和您一样,它们正在为自己的财产作打算,似乎暂时没空理会。” 拜瑞尔毫不留情的讥讽着。

兀尔鲁气得满脸通红,它皱起眉毛恶狠狠地向拜瑞尔跨了两步,可是巫妖只是满不在乎地静静看着他。

兀尔鲁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它恶狠狠地说,“该死的巫妖,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惹怒我。”

看到巫妖不吭声,但显然没有把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的样子。尤哥罗斯魔在心里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记了一大笔。

虽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所有恶魔的一贯脾气,可是兀尔鲁更信奉欲速不达这个不知道是那个尤哥罗斯魔传下来的名言。

—现在可不是算总帐的时候。

“算了,看见你还留在我身边的这一点忠心,我就不予计较了。”它给自己找台阶。

但是拜瑞尔显然不买它的帐。

“对不起,尊敬的兀尔鲁先生,”它说,“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请您处罚我好了;但是如果我没错的话,那么也不妨请您解释一下。”

说完以后,拜瑞尔用一种骷髅能表现出来的天真表情,看着尤哥罗斯魔的反应,可令人惊诧的是,后者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的道歉。

“啊,对不起,亲爱的拜瑞尔,刚才我的态度稍微粗暴了一点,”兀尔鲁的声音动听极了,“如果为此你感到不快的话,那么请接受我的道歉。”

拜瑞尔立刻警觉了起来:尤哥罗斯魔果然不简单那,这样的挑衅都能承受,看来还是有必要更加小心啊。

其实拜瑞尔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溜走呢?因为巫妖并没有把握在找到回去的传送门以前,保证自己的安全—现在呆在尤哥罗斯魔的身边比独自一人要好多了。

而且呆在这里也很有意思;不仅能学到不少遗忘大陆从未见过的有趣魔法;还能看着一个贪婪的恶魔是怎么破产的,它甚至开始猜想有一天,兀尔鲁被关在异域监狱里,大叫大喊金子和珠宝,然后被一大堆恶魔观赏的搞笑画面。

可是现在看来尤哥罗斯魔比想象的要深沉的多。

于是拜瑞尔的声音也立刻变得感人肺腑:“我刚才是在开玩笑的,先生,我怎么会对您感到不快呢?”

“啊,我真蠢,竟然对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说出这种话,” 尤哥罗斯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再一次像您道歉。”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竟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这真是应该遭到天谴呀。”

……………

于是,在经过一阵肉麻的自我批评之后,尤哥罗斯魔和巫妖像亲兄弟一样并排走出了大厅,在祁并者写满问号的眼光中,离开了血战观望站。

。。。。。。。。。。。。

乌黑的天空中密布着阴霾的乌云,狂劲的飚风用劲地驱赶着它们,不时地露出一颗闪烁的星星。伴随着郁郁的霹雳阵阵,偶尔有一道闪电划过那黑不见底的天空,像一条浑身乱颤的赤练蛇,照亮了西歌罗塞城的刚劲轮廓。

几分钟以后,巨大的风暴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夹杂着黄豆大小的雨点,蹂躏着西歌罗塞城中的大小建筑,许多年久失修的房顶被掀去,住在里面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发出阵阵尖叫,但是立刻就被霹雳声所掩盖了。

在西歌罗塞城最坚固的军事议会厅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但神情却极为精悍的中年人来来回回地踱着方步。他看起来很瘦,但是紧贴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看上去都无比的结实,他高耸的额头显示出高傲的个性,深邃的眼睛里散发着一种只有经常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独有的强大自信和杀气,靠近他的人都会感到一个词:战斗。

这个男人一边踱着步,一边看着紧握在手上的羊皮纸。

圣武士兰迪和阿娅也在房间里,另外还有四个身披铠甲的骑士,从他们的神态举止来看应该也是身手不逊于前者,他们的左肩上毫无例外地都佩带着火焰徽章,那是雷霆怒火骑士团高级将领的标志。

佩尔顿也在房间里,他正倚在窗户边无言地注视着暴雨下的西歌罗塞城。他看起来老了许多,头发已经有了几块斑白。

厅里十分安静,除了佩尔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头踱步的男人以外,所有人都表情严肃,一股令人心悸的沉寂洋溢在他们的周围。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窗外,把厅里所有人的脸上照得青气隐现,更给厅里添了几分萧煞凋零的感觉。

最先熬不住这种沉闷压抑感觉的是圣武士兰迪,他瞟了一眼佩尔顿,再看看来回踱步的中年人,最后望着旁边阿娅,嘴唇掀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

“你想说什么?”佩尔顿仿佛感觉到他的局促。

兰迪震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憋闷?”声音有点生硬。

兰迪低着头不吭声,但是他的眉毛跳了一下。

“看来你仍然没有接受上次的教训啊。” 佩尔顿的声音有一点无奈,“我明天向光明教会提交意见书,让你再进行下一步的试炼,如果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没有看到明显的改变的话……..”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你就再也不需要跟随我了。”

如果说有什么事是千真万确的话,那就是兰迪害怕了,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我….” 圣武士看见佩尔顿亮如灯火的双眼,赶忙把辩解的话给吞了下去,“我,我没有什么意见。”

佩尔顿的手挥了两下,示意退下。

兰迪有点茫然失措,他求助似地望了阿娅一眼,可是后者装作没有看见。他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外走去,就在他的脚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听到了领主的话:

“你漏了些什么?”

圣武士有点紧张,他扫视了一下全身,似乎没有找到什么遗漏的东西,他的表情有点疑惑。

除了那个中年人仍然没有抬起头,看不见表情以外。四个将领的脸上都出现了嘲讽的神色,阿娅表情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但是从她的微抿的嘴角可以看出对圣武士的行为很有些不满。

“对不起,大人,” 兰迪的眼睛看着地面,双手不停地绞动着,他疑惑不解、同时又是期期艾艾的说,“请原谅…我的愚蠢….可是….我有点…不明白….”

佩尔顿的声音有点冰冷,“你的骑士风范到那里去了?”

兰迪恍然大悟,他赶忙向领主鞠了一个躬,然后说,“对不起,大人,我告辞了。”可是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叫。

“大声点!” 佩尔顿用雷鸣一般的声音大喝道,令得圣武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轰隆!窗外一道霹雳闪过,给佩尔顿的话更添声势,连那个中年人都抬起头来。

我们知道兰迪武技高明而且极有胆略,年纪虽轻但却身经百战,战场上他刚猛剽悍、视死如归,可是在领主一喝之下,却不禁不寒自栗。

“对不起,大人,我告辞了!”兰迪的脸色苍白,身子打颤,他又鞠了一个躬,然后低头退了下去。

看见圣武士出丑,众将领都暗暗幸灾乐祸,甚至有人想:看你兰迪平时高高在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威风,今天却如此狼狈。”不过也有人对佩尔顿的霹雳手段暗暗惊讶。阿娅却望着佩尔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佩尔顿这时才转过身来—刚刚他一直都是背对着圣武士说话。

“欧德大人,您对于我这样处置手下有什么意见么?”

“恩,不错,您非常公正。”那个中年人,也就是雷霆怒火骑士团团长欧德面无表情地说。

他仿佛考虑了一下,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继续拿起羊皮纸阅读起来。

佩尔顿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领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他感到一种莫明的、被别人轻视的愤懑。

他是人皇面前的红人,被委以西歌罗塞城这个战略要地的领主重任。每一个贵族,看到他都得先行致敬,哪怕是皇亲国戚!

在这里,他就等于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凭一句话—甚至有时连话都不用说—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其他什么不太明显的暗示,就可以让千万颗头颅落地,也可以轻易得到最美丽的处女贞操。

他外表平和但内心却极为残忍;他管的事—只要去管—无论巨细,无有错失。

他只要稍不如意,立刻拍案而起,杀人如草芥;但有时却极为审慎。

因为他知道:越是身处高位,就越得小心谨慎—今天自己杀了一个人,明天保不定反被别人杀!

树大遭风欺,*!

于是他行事越来越心狠手辣,如果别人惹毛了他—就让他一辈子做不成人!

他需要的不是被人尊敬,而是被人畏怖。

西歌罗塞城所有人都被他牵着鼻子走,除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要不是欧德的战功显赫、军队关系星罗密布的话,早就被他剁成肉酱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且最让他感到恼怒的是,每当见到雷霆怒火骑士团团长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发出极其深切的尊敬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发狂,可是不管怎么样都驱除不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虚和胆怯。

欧德谈笑自若的镇定、挥斥方遒的豪迈、视死如归的气概…..等等等等,总之,欧德身上许多地方都让他自惭形秽—即使面对人皇时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

他比不上他。

他比他不上。

所以佩尔顿经常用种种借口和理由挑衅欧德,希望看见后者狼狈,但是团长在这方面做得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或是话柄。

于是佩尔顿越来越心虚—越是心虚,就越是胆怯—越是胆怯,则越要壮胆—想要壮胆,则更要挑衅。

他彻底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有时,他坐在议事厅里接受贵族的参拜,或是在宴会上高谈阔论时,别人都用崇拜或是畏惧的眼光看着他。但如果当时欧德在场,他都会觉得自己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领主,而是一条在烂泥里打滚的泥鳅。

他不想作泥鳅,他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欧德扳倒,让他身败名裂!

他无时不刻的盘算,甚至在和阿娅作爱时达到高潮时脑子里都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需要得力的人才。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培植自己的心腹手下,要不然,兰迪就算再才华横溢,恐怕八辈子都无法被提拔的这么快。莱因作为一个暗杀者也不可能被轻易的看上。

阿娅虽然是一个极得力的助手,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人,有些事不能做,也不好做。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前者。

但是他们两人都让他失望无限:兰迪还是太嫩了,佩尔顿无法放心地交给他重要的任务;而原本寄予厚望的莱因莫名其妙的失踪更是让他郁闷了好几天。

刚刚他发火了,严厉处罚了兰迪,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手下在欧德面前丢脸。

刚才看着欧德对自己不屑一顾,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一种透到骨子里去的轻蔑却让佩尔顿感到一种从心底喷涌而出怒火,如果不发泄掉,恐怕立刻就要把他烧焦烤烂!

所以他才发了这么大的火来责备兰迪。

他干笑了一声,“欧德大人,您已经把人皇陛下的信看了多少遍了?”

欧德不吭声。

真他妈见鬼了!佩尔顿暗骂。

许久,欧德才抬起头来,才斩钉截铁地说:“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了!”

“你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么?”佩尔顿的头上隐现汗渍,“你不要开玩笑,信里面连一个关于战争的词都没有出现,不要曲解人皇陛下的旨意!”

“我没有开玩笑!”欧德的声音仿佛金铁交鸣,“我只不过是用一个军人的眼光来得出这么一个判断。”

“但是….”

欧德用一个极其激烈的手势打断了佩尔顿的话,他盯着后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大人,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么?虽然您是西歌罗塞城里的统领,但是我却要为一城百姓的生命负责,而且…”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我觉得您贵为领主,不但对形势作不出正确的判断,而且在现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候,您却一个劲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恐怕对您的声望影响不大好吧。”

佩尔顿的脸色铁青。

阿娅看情况有点不妙,赶忙调解,“欧德大人,您误会了,领主只不过是征求一下意见而已…而且,关键的是,领主现在最需要的是像您这样英勇善战的将军的意见。”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一个美丽的小姐,” 欧德虽然是对着阿娅说话,可眼睛却还是盯着佩尔顿,“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收到信后隔了三天才告诉我?”

阿娅登时哑然,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而且她对于佩尔顿和欧德之间的纠纷很清楚,可是她不敢在这里把话给挑明了。

有时一旦把话给说满就无法收场了,现在显然还没到摊牌的时候。

这封信其实是五天前送到佩尔顿手里的,上面内容大概是蛮族已经和矮人结盟,因为在矮人营地的水源边上,矮人杀死了一个企图污染水源的人类,还从尸体上搜出了签有佩尔顿姓名的纸条,随后蛮族通知矮人它们在离水源五里外的平原上消灭了一支人类小分队…本来矮人还有点怀疑是否伪证,因为他们想象不出人类这么做的动机,可随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一致指向了人类,最后,连和人类关系最好的矮人都义愤填膺地向矮人王提出了报复的要求,就这样,人类在和蛮族关系紧张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人皇对此震怒非常,他严厉在信上质问佩尔顿:为什么会捅了这么大娄子;而且命令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紧守西歌罗塞城,同时要求他发动一级战争动员令,在三个月以内招募一万新军。

可以想象佩尔顿在这几天是多么的度日如年,他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所以他不得不暂时向欧德妥协,但已经拖了几天。

当时佩尔顿是这样对她说的:这几件事我必须得到军方的大力支持,如果欧德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的话,一定会帮我的。

佩尔顿的想法并没有错,实际上还是非常正确,可是没想到实施过程竟然如此困难。

佩尔顿看到欧德步步进逼,表面上他仍然比较冷静,实际上已经达到快要发飚的边缘了。

—说什么自己也是西歌罗塞城最高长官,欧德虽然手握重兵,但还是自己的副手而已。

—尽管自己理亏,可是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所以他涵养再好,心机再深沉,现在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骑士团一个将领把话接了过去,“欧德大人,我们现在最好讨论一些具体的办法来应对—大敌当前,我们应该….”

话没说完,欧德的眼睛就瞪了他一眼,吓得这个将领全身一颤。

欧德当然明白这个将领是一片好意,作为一个将军,他比谁都明白将帅不和意味着什么,可是自从得知派出去的精锐全军尽墨以后,他看到佩尔顿就气不打一处来。

整整三十个骑士团精英那,里面还有自己最为看重的、倚为骑士团巨擎的猛将杰特。不管对雷霆怒火骑士团来说,还是对西歌罗塞城的安全来说,这不吝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

更何况他和杰特有着深厚的、极为真挚的友情。

要不是因为佩尔顿这个家伙的轻率决定,又怎么会这样!

可是他也明白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反正已经挖苦得差不多了,正好,有人给他台阶下。

“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招募到一万士兵,”他终于把眼睛从佩尔顿的身上移开,“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就算蛮族和矮人发动进攻,他们至少也要化几个月时间来召集军队…而且西歌罗塞城城高墙厚,又是四面环山,里面还有五万精锐把守,粮食也比较充足….所以,他们在短期内无法威胁到我们。”

“倒是招募人马比较麻烦,你们知道,自从上一次战争结束后,我们的人口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在西歌罗塞城里,三个月内最多也只能招募两三千人。”说到这儿,欧德看着佩尔顿,“现在需要领主大人的帮助了。”

佩尔顿疑惑不解地望着欧德:他对于军事方面可说是一窍不通,要不然也不会急于培植善于搏斗的兰迪和莱因了。

仿佛看出了佩尔顿的疑问,“大人需要向周围乡郡发出紧急征兵令,我估计这样大概可以增加三四千人吧。”他解释道。

“那么还有四千人呢?”佩尔顿不禁询问。

“剩下的人数靠佣兵补充,”欧德毫不顾及佩尔顿难看的脸色,“这需要一笔数额极大的款子,所以我们一定要启用什一抽金令,在所有贵族或是富翁中立即执行。”

佩尔顿的脸色不禁苍白了:什一抽金令是最苛刻的战时指令,所有被指定的人必须十个一组抽签,然后就会有一个抽到象征着破产的签条,这个人必须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捐出去—所以数千年来,人类一共也就只执行过三次这种可怕的战时指令。

“当然,我们在这里的所有人也必须抽签。”欧德似乎觉得还不够,他补充道。

佩尔顿暗骂不已:要知道,军队里除了一些贵族吸血虫以外,大多比较贫寒,他们又基本上都是一些光棍,属于来得轻松走得潇洒的角色,特别在雷霆怒火骑士团里,就算是欧德本人财产都少得可怜—可是,对于一个贵族来说,破产还不如要了他的老命,而贵族又是拥护自己的基干力量,里面不乏一些势力久远,自己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庞大家族。现在却要由作为最高统帅的他来颁布这个难堪的命令,如果不巧正好是上述家伙中的一个碰巧抽到的话….如果是自己抽到的话….如果…..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至于训练新兵的事情嘛,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向您保证:在战争开始前一定把他们变成人皇陛下最英勇的士兵。”看见佩尔顿的尴尬,欧德很是快意,尽管不是很过瘾,但是至少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我同意您的意见,”经过长时间的考虑,佩尔顿终于妥协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就好象这样能咬下某人的一块肉一样。

窗外的风暴和骤雨渐渐地小了,变成了连绵的细雨。

就在这时,从门外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