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毫不出彩的别院,唯一让人觉得与别处不同的就是,这里的树木比较多,参天大树几乎遮去了别院的大半风光,延伸的枝丫杂乱地遮压在屋顶上,竟让人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这里很静,用“死寂”二字来形容相当贴切,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就是,原本和暖的春风,吹到此处之后竟变得阴冷飕飕的。再加上那一圈有些斑驳的白墙,以及那墙角滋生着的茂盛野草,我直觉对这个地方有些小反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脑海中理所当然地闪现出这个问题,并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莫非此处正是那传说之中的冷宫?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太久,因为我发觉有人朝着这边走来了。
来人是一名粉衣宫女和一名青衣小太监。
我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仔细瞅着那俩人的动态。那小太监虽长得白白净净的,但五官并不突出,反倒是那名长相清秀的宫女让我不由地张大了嘴巴,因为我发现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敏儿?!
她怎么会……呃,也对,我记得她当初是跟着萧燕楠一起进宫的,她现下应该是萧燕楠的贴身宫女了。
她手中端着一托盘,托盘中是一瓷钵,想来是装着补品汤药之类的东西,而那个小太监则提着一食盒,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敏儿和小太监那架势显然是给某人送饭菜去的,但是住在这么个冷冷清清的院子内的某人会是谁呢?
出于好奇,我便随他们俩进了院子。
院内的环境并不比外头好多少,相反的,杂草更显茂盛繁多。房屋因年久失修而显得力不从心,一阵风吹来,破败的窗户纸“哗啦”“哗啦”作响。除此以外,屋檐的角落里,灰黑色的蜘蛛网或张扬,或纠结,怎么看都像是无人居住N久的房子。
正当我皱着眉头思索着某只巨型蜘蛛是如何将一只不小心撞在蜘蛛网上的小昆虫大卸八块之际,屋内传来了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以及——
“滚,给我滚!本婕杼才不要她猫哭耗子假慈悲!给我滚,滚!啊~!”随即便是一声延时很久的高难度尖叫声。
“萧婕杼,这是淑妃娘娘亲自吩咐奴才送来的……”小太监的声音传来,温顺中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拿走!拿走!啊!”又是一女音尖叫声以及碗碟破碎声,听来凄厉又恐怖。
“你!”这是敏儿的声音,“你不吃也犯不着打翻它们吧?真是……啊!”
一声清脆的甩耳光声打断了敏儿的话,接着便是一气急败坏的女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婕杼?!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你,你怎么可以打人?”敏儿急切地辩驳。
“我是你们的主子,想打就打!”女子尖叫着,听声音是扑上去打了。
“你,你这疯婆子!都已经被打进冷宫了,还这么嚣张,真不知好歹!”敏儿不依不挠地反抗着。
“今日,我就打死你这贱蹄子,居然爬到本婕杼的头上了!”女子的尖叫声更显尖厉可怖。
“喂,你,你放手啊,再不放手,我可就喊人了!”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喊道。
接着,屋内便传来了敏儿幽幽的哭泣声。可怜的娃,想来是被那尖叫的女子给揍惨了!我不由地摇了摇头,神色一敛,下一秒便踹开了房门……
当房门“咣当”一声撞击在墙壁上时,屋内的仨人登时便停止了一切纠结的举动,纷纷拿着大小眼看向我。
“哟,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啊?”我双手环胸,在瞥到那名抓着敏儿发丝的女子时,大圆眼睛不由地眯了又眯。
“你,你是何人?”小太监惊恐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房门口,撑起外间一方白光,并以着大无畏姿态盯视着他们的区区在下不才鄙人偶。
“……”敏儿在见到我的一刹那,明媚的大眼忽闪了一下,然后她小嘴一咧,喊道,“丑丑?你是丑丑?!”
敏儿本欲扑进我的怀抱,却被抓着她的女子猛地一拉,于是她的眼泪也便继续扑簌簌地滑下脸颊。
“原来是那个丑八怪,哼,怎么,萧燕楠也把你这么个丑东西给弄进宫来了?”女子不屑地望着我,手中依然抓扯着敏儿的头发。
我没认错,那个刚才一直在凄厉尖叫的女子正是当今宰相萧恒义的大女儿萧燕妮。
“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小姐啊!怎么,今儿个兴致很高么,居然玩起殴打下人的游戏了?”我勾着唇角,语气中满含着调侃的意味,然后,在萧燕妮打算再度拉扯敏儿发丝的当口,我倏地蹿至她的身前,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道,“放开她!”
萧燕妮被突然挨近她身边的我给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跌趴在地上,抖抖颤颤地伸着手指说道:“你,你怎么突然……”
“哼,突然是吗?告诉你,丑丑我练就了一种功夫,就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我邪笑着挨近萧燕妮,然后一把攥上她的脖子,“猛地掐死你!”
“啊——!”果然,萧燕妮在尖叫一声过后,不负众望地吓晕了过去。
我没趣地拍了拍小手,冷哼道:“切,跟当初一样不禁吓,真是没趣!”
“丑,丑丑,你是丑丑吗?”敏儿因激动而略带颤音地问道。
我慢慢转过身,眼神略带挑逗地望着敏儿,不正经道:“怎么,这才几日没见,敏儿小美人儿就不认识相公我了?”我一手搂着敏儿的纤腰,一手勾挑着敏儿的下巴。
“丑丑,你真的是丑丑,真的是丑丑!”敏儿开心地扑进我的怀内,哭得更欢了。
我一边拍着敏儿的背轻哄着,一边无奈地冲着早就被刚才的一幕吓脱了下巴的小太监说道:“那个,小哥,你别介意,敏儿这丫头估计是太久没跟我温存了,你瞧,还在激动……哎哟,敏儿,你想谋杀亲夫啊?”我一把握住敏儿作乱的小手,再次冲着小太监说道,“别介意,别介意,敏儿太想我了,这不,都等不及了!呵呵……”
闻言,那名小太监愈发地惊恐了,原本脱了臼的下巴又下垂了几许。
敏儿此时早就因我露骨的话语而羞红了小脸,追着我就要打,只可惜她的速度比不上我,所以,她只有嘟着小嘴,狠跺脚的份儿了。
当我问及萧燕妮为何会在此地时,敏儿很不情愿地对我讲了萧燕妮和萧燕楠进宫后的种种。
当初选秀女时,萧燕妮和萧燕楠因样貌出众而成功当选。
萧燕妮凭借天生的美艳以及母亲为她铺就的人脉关系,她轻而易举地吸引了皇帝小儿的目光,并在初入宫不久便荣得皇帝小儿的临幸,轻松坐上了婕杼的位置。
受得皇帝小儿青睐的萧燕妮很是得意,于是她便恃宠而骄起来,每每都会故意找当时低她一个阶位的萧燕楠的碴。萧燕楠不愿与她计较,处处忍让她。然,她的忍让却让萧燕妮愈发得猖狂,就像当初在宰相府一般,她开始想方设法地打压着萧燕楠。
一次宴会上,萧燕妮暗下里对萧燕楠的琴弦做了手脚,结果,正当萧燕楠弹到曲子的高潮部分时,弦断音破,纤纤玉指生生被琴弦拉扯出一道鲜红。而此时,座中人,尤其是皇帝和皇太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住了。
就在众人均目瞪口呆之时,萧燕楠忽而起座旋身献舞。白色的衣裙在清风下飘飘缈缈,似临波仙子在水中轻舞,如梦似幻,美得让人叹息。在她起舞的瞬间,她还柔柔缓缓地吟唱起来,歌声轻灵委婉,似夏日清晨翠竹上滴落的露珠般涤荡着众人的心田。
于是,那一日,萧燕妮的诡计非但没有得逞,还让萧燕楠得到了皇帝小儿满满的关注。这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型了。
说到此,敏儿的小脸上不禁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就好像当初得到皇上宠幸的人是她自己一般。我不禁有了逗弄她的念头,于是,我别具深意地望着她粉粉的脸颊说道:“对了,我听说,这陪嫁丫鬟最后也会被姑爷给收进房内的,不晓得,我们的敏儿有没有……”
“哎呀,你别乱说啦,人家才没有,才没有……再说了,那个……那个……也不会看上……”敏儿急忙用小手捂住我的嘴巴,小小声地辩解着,脸颊早已羞红得无以复加。
“哇,敏儿你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连皇上都看不上?”我故意大惊小怪地说道。
“没有,没有啦!哎呀,丑丑你太坏了!你……不理你啦!”敏儿气得背过身去。
见状,我窃笑不已,眼神不经意间瞄到了地上犹在昏迷中的萧燕妮,再回味着刚才敏儿告知我的种种,心思不由地拧了几拧。
敏儿说了很多,却独独对她被关进这冷宫内的事一笔带过。望着萧燕妮那张美艳的脸孔隐匿在一头乱发之下的狼狈情形,我眨了眨圆眼,一个决定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