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很久了吗?”
“没有,有木木和小溪陪我。”自然地挽住孟莲的手臂,指骨下的骨骼扭曲变形,比我想象地还要严重。
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儿,三层黑纱也遮不住她含笑的眉眼。她一直都站在他身边,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在灯火辉煌,桃花盛开的夜晚,在人群漫步,和气温馨的街市,像无数个曾经,她站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笑落一场桃花嫣然。因为相信,连偶然都成了注定,一瞬,转身便成了一世。
“这个送给姐姐。”木木拿过小溪手里的风车,高高举起。
“这个也送给姐姐。”小溪也举起手里的面人,比木木高半个头的她,更有优势。
抬手却没有去接两个孩子手里的玩具,手腕翻转,擦过小溪的耳侧,袖摆扫过,一簇粉红的桃花簪上乌黑的发。
“小溪长得很漂亮哦。”
小姑娘红了脸颊,贝齿轻咬着下唇,笑得羞涩美好:“谢谢姐姐。”
“姐姐,这个风车是木木亲手做的,父亲说做得很好。”木木轻拧着眉头,手臂奋力地举高。
我含笑不动,孟莲似是看了我一眼,隔着三层黑纱也能感觉到他在笑,宠溺的姿态。孟莲抬手,接过木木手里的风车,轻道:“谢谢木木。”
“我的,我的。”小溪踮起脚尖,手里的面人也想塞进孟莲手里。
“谢谢小溪。”孟莲的手里又多了一支精致的面人。
挥手别离,男孩牵着女孩的手离开,两个小小的身影带着无法言说的纯净美好。手指被包裹,我侧颜看着孟莲,隔世的凝眸,也能笑出心暖的弧度。
白:你说你相信,所以偶然成了注定,而我从来不信,从此注定也成偶然,莲,如果来世遇见了那个右手小指上戴着与你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配成对的女子,一定要记得,绕着走。
“可是我每天都有浇水啊。”孟莲说得很无辜,他真得每一天都有给仙人球浇水,可是为什么还是死了呢,大家都说很好养。
我愣了下,看了眼飞天,飞天确定没听错的点头。背着孟莲,我快速整合表情,转回时一本正经地说教:“莲,知道有个词叫关心则乱吗?”
孟莲点头,细软的黑纱漾出一道道波纹。“我知道。”
“你知道你种的仙人球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你知道?
我无奈地叹气:“笨死了,是淹死的啦。”
“水浇多了?”
“废话。”丢孟莲一对白眼,难怪连杂草都能养死。
低低的笑音,我无所谓地挽着孟莲的右手臂,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他的关节。孟莲拉下我的手,交握进掌心,轻轻扣住,抬眸的瞬间,似乎看见三层黑纱之后,他如水般温柔的眼瞳。流星飒沓,并肩而立,桃色纷飞,低眉间,忍俊不禁地笑弯眉眼。
飞天伫立一边,注视着自己的主子,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的一静一动,看她难得的姿态。对于孟莲,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跟他不熟,记得最深的是他那张残破的容颜,皮肉近乎全部溃烂焦灼,鼻唇几乎看不清原貌,恐怖如鬼,金曲洛的杰作。她没有感觉金曲洛多残忍,也没觉得孟莲有多可怜,就像她现在看落尘寰和莫子忧一样,没感觉,她眼里只有她家主子,只要能让她主子这般微笑的人,隔着千山万水,她都会把那人找到送到她主子面前。片片花瓣落在白色的衣衫上,飞天抬手,拂去她肩上的落花,换回侧颜一笑,自己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她家主子还有多少没有告诉她的事呢?也没有那么想知道,或许有一天主子想好了,自然会说与自己听。有些事,不说是个结,解开却成了疤,失去了那张脸的孟莲,就是一道疤,只是从那日的声嘶力竭到今日的自然从容,哭泣变成微笑,自然地仿佛他们俩每天都牵手散步,凝眸低语。这中间,又有多少她无法明白的沧海桑田,或许不是她跳转地太快,而是自己跟不上节奏也说不定。
“这个呢?”凝霜傲雪的摊位前,我挑出一只浅绿色绣兰花纹饰的香囊放进孟莲手里。孟莲撩开黑纱一角,带入香囊凑近鼻翼轻嗅,转而摇头。
“这个也不好吗?”我取过孟莲递还的香囊,放回摊位上,这家伙不是喜欢兰花吗?
“这个呢?”含有百年骨兰香调的,很符合你的高品位。
重复的动作,重复的摇头。
“你想要什么香味的。”大不了我帮你调配一种。
孟莲轻笑,抬手将我耳边的碎发别过耳后。
“这里没有我喜欢的香味。”只记得你身上的香味,刻进骨髓里,其他的味道都不需要记得,也再也闻不到。
“慢慢挑,总会有你喜欢的。”我倾身寻找,发丝滑落,孟莲看不见的右眼隐不住的暗色翻涌,我不问,你不说,其实也都知道。
孟莲垂眸看着认真寻觅的女子,没有因为自己失去嗅觉而感觉难过。那些酷刑来得那么突然,那个谪仙般的男子在阴暗的地下密室残暴地疯狂,他看的见他眼中的恨,对自己那张脸的恨,即使,那张脸已经残破。当烧红的烙铁压上他的脸,疼到私心裂肺却无法昏厥的时候,他想到她,相见那日近乎绝望的嘶吼,哭到无法伸展开的手指。冥冥之中,似乎猜到那个叫做吴钰的男子也是爱她的,所以才会那般对待与他无冤无仇的自己。也许恨他,恨他将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恨他可以站在她身边,任性妄为,恣意嬉笑,或许吴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她身边时是如何的恃宠而骄,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骄傲。他剥夺了他的嗅觉,左耳的听觉,味觉,将他全身的关节拆散再靠钢针接上,像个神一样,肆意夺取属于别人的自己想要的。应该恨的,可是们心自问,他似乎真得不恨,就像失去嗅觉,只记得她身上的香味,也足够他走过所剩不多的人生。
不用说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我曾经追根究底,想要去知道真相,却在知道真相后,后悔自己的执着,后悔就后悔了,学会了不如糊涂,用一世交了学费。我不是帮孩子弥补错误的家长,我也不是可怜你的际遇,说句不好听的,我不认为曲洛有错,只是做得有点过罢了。即使你们俩一起掉进水里,我想我先救的一定是曲洛,我也很清楚地知道你不是离,但是无端地想要为你圆一个梦,也为自己留一段记忆。知道你的左耳失去听觉,所以会站在你的右边,知道你失去味觉,所以告诉你棉花糖很甜很甜,知道你再也闻不见任何味道,却执意地要送你一只香囊。我不知你不说的原因,但是如果你不愿我知道,我便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地也不在意。
桃花飘零,夜色真美。
眼神对上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眸,飞天愣了下,扫过一行四人,当没看见地转头,动作幅度大的让人没感觉都难。瞅着摊子上的香囊,飞天对于这种巧合抱着一种活见鬼的郁卒态度,某位王爷还真是阴魂不散,大晚上地不在王府里呆着,带个女人出来晃悠什么,带个女人也就算了,你个约会需要带个冰山吗,想把人冻死,还是嫌天气热。飞天执起一只白色绣佛手的香囊递给自己的主子,不怕被某些人看见地不提醒,她家主子不过找个男人过过节而已,各走各路,各归各处,千万别上来说句‘好巧’。
“这个?”接过飞天递来的香囊,主调是佛手柑的淡雅香味,转手递给孟莲:“再看看这个。”
孟莲不嫌麻烦地重复动作,最后却出乎意料地点头:“就这个吧。”
“喜欢这个?”无所谓。
“也好。”亲手将香囊垂挂在孟莲腰间,也配。
飞天朝小贩晃晃手里的银币,买东西不用付钱的感觉真爽。
隔着五十步不到,端木渊很想冲过去,把某人拽回自己身边。深紫眼眸染上阴霾,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如手心,疼痛带回理智,端木渊站在原地,采用观望的态度。看着她为别的男人悬挂香囊,他就有把那香囊撕碎的冲动,看着她挽起别的男人的手臂,他超级不爽别的男人分享了他的专属,看着她对那男人笑出的容颜,他嫉妒,嫉妒地发疯。
“爷。”柔情的呼唤。
端木渊隐去眉宇间的不悦,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音若。一身简洁大方的粉白色裙衫,眼睛以下被一方白色面纱罩着,娉娉婷婷地站在一处小摊前,一树繁华下,眉间一点朱砂红,幽幽一双桃花目。倾国佳人难再得,是错也对。端木渊慢慢走近,唇角虽没有弧度却也没有冷硬地不近人情,适当地表现着一种类似温柔的委婉。
“喜欢?”一对紫水晶鸳鸯挂坠,上好的材质,精巧的雕工,不错的玩物。端木渊站在摊前,看着音若刚刚放下的挂坠,习惯性地下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