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若闻言,脸垂得更低了,胭脂红色爬上耳根,面若桃花。
“嗯。”喜欢,喜欢它们的颜色像你的眼睛。
“喜欢就收着吧。”执起那对鸳鸯挂坠,温凉的质感。眼角不自觉地望向一处,无法阻止回想的画面,她为那个叫做孟莲的男人系上香囊,抬首巧笑的容颜,另漫天桃花雨瞬间失色的妖娆,为什么是属于孟莲的,那般难得的美。牵过女子的手,将一对鸳鸯送入,心思却是难得的烦躁,烦躁不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
鹤羽付了银两,看一眼对街三人,再看一眼他家王爷的脸色,什么都不知道地装化石。
“谢谢爷。”音若摩挲着挂坠上的纹理,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对鸳鸯收近心脏的位置。第一次,他们像一对普通夫妻一样漫步街市,第一次,他亲手送给她一件象征爱情的礼物。甜蜜与欣喜慢慢扩大,连呼吸间都流转着甜味。她看的出他不是无情之人,一去十年,他依然忘不了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女子,如何无情。不过一个眼神,他便已猜出她的喜爱,寻到了她想要的那一对,如何无情。眼眶微湿,不敢抬头看,怕看到他或许温柔的眼眸,会下不了手。
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端木渊看一眼音若,再看一眼小摊上的各式挂坠,算了,她是例外。
“走吧。”起步,却又顿住,一瞬的错愕。带着惋惜的语音,轻浅,却是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无力。
“爷,怎么了?”
探出的手被握紧,音若不确定的抬头,眼神交汇,竟有冰雪消融的错觉。人声消弭,只闻花落。音若只知仰目看着眼前的男子,仿若神邸一般的男子,终是被自己等到了,低眉浅笑的姿态。来不及盛开,因为早已习惯了凋零,黑暗压入胸臆。为什么要带她出来,为什么你偏偏是他要杀的人。为什么要对她笑,她要的是他的命啊!
“莺儿,别走丢了。”
其实无意,却被当成了美好的誓言。
手被完全包裹,即使没有温暖,他唤她‘音儿’,在他眼里她不是李惜,不是个替身,他唤的是她的名字。一手紧紧握住那对鸳鸯,她要怎么做,一边是她的父母兄妹,一边是她爱的男人。淬着碧血的发钗就插在自己发间,如此近的距离,只需趁他不备,手起手落,只要刺破他的皮肉,她便可以救出自己的家人,得到她渴望的自由,逃离这份束缚,同时,她或许就失去了这一生的至爱,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像从前一样的生活,已经不可能了。
鬼使神差地牵了音若的手,爬杆子上梯子的带出别有深意的一句。他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带着他的女人,做着他该做的事,他心虚什么。烦躁,烦躁加烦躁,端木渊再次停驻,牵着音若站在桃花树下,表面上是一对情人携手并肩看桃花嫣然,实则是,端木渊眼角斜着一街之隔的一对,看他们慢慢走近,不信她没看见他们。
“你笑什么?”孟莲不解,虽然她笑起来很好看。
“看见一只猫在潜水,看见一只狗在攀岩,还看见一个人在找死。”多难得。我挽着孟莲走过,投下一瞥,带有嘲讽的味道。
“什么?”没听过的词汇,不懂。
“哪里不懂?”
“浅水和潘炎。”是动词还是名词?
“最后一句懂就行。”那一眼带过的不止是端木渊,还有跟在音若身边的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丫鬟,玉琼,还是端木玉琼,公主身丫鬟命。
有人找死?哪里?孟莲诧异地四处观望,回首便看见某男冰冷的眼眸,谁啊?眼熟,但是应该不认识吧。孟莲没反应地扫过一圈,没看见有人找死啊!
无意义的动作,看在端木渊眼里却成了漠视,威严被挑战,是男人都会发怒。手掌用一秒握紧成拳,再用五秒松开。翻腾的情绪恢复平静,沉默地转身,恢复他一贯的平稳,理智转回,他们都不是闲着无聊的人,她做她的事,他做他的事,一个风向,却成不了旋风。垂目看向身边的女子,音若或是李莺莺。他一直知道,在芬芳阁遇见她的十二个时辰后,他就已经看完她的全部资料,是端木泽低估了他,还是他高估了自己对李惜的感情,又或者他天生不擅长表达情绪。或许端木泽将音若送给端木泷会比较有用,他就从未把音若当成是李惜,音若不是李惜,不是一张脸相像,就会错认的当成是失而复得,他不是吴钰演绎的那个男人,他理智的清楚音若是要杀自己的人,多理智,不过还好,他们彼此彼此。
白:我以为我已经成长到不会后悔,可是,莲,当你离我而去时,我真得后悔了,后悔了答应你,却不能兑现的‘来世,与你携手一生’。
玉琼神情淡漠地看着,看着携手站在桃树下的两人,心底嘲笑音若的儿女情长,一路,她已经错过了两次杀端木渊的机会,果然如太子殿下所言,音若动了情。暗里瞥一眼站在三步外的灰衣男子,渊王的近侍,鹤羽。
玉琼撤回视线,什么也不看地计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她可以无视音若前两次的心软,毕竟那都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端木渊不死也得死。还有一个时辰,或许就是她一生的终点。五瓣桃花随风而下,落在自己眼下的地面上,完整地开放,完整地陨落,轻轻抬步,重重踏下,完整地化作泥泞。
夜华恍惚成情人眼中的诗歌,星辰流转出执子之手的誓言,一条桃花里,不过一夜,情归何处。大背景下的气氛渲染,刺激荷尔蒙,类似因为身边的人都在做一件事,自己也不自觉地去做,盲从。
至于良人,是需要岁月去证实的,年深月久的等待,一场豪赌,以一生的幸福为赌注,只是,有人在乎过程,有人在乎结果,都不同。有人牵手,是因为相爱,有人牵手,是因为想要牵手,有人牵手,是因为忘了要怎样放手。
“爷。”音若眼眸含笑看着满树盛开的桃花,自顾自地言语:“爷相信有来世吗?如果有来世,爷想做什么呢?音若想做这树上的一朵桃花,相似却也独一无二。”想要自私地无所顾忌,但是自己从来不是那般豁达的人,馨儿死了,那般无辜,那自己呢,算不算无辜。
“不信。”那些,和他不配:“太遥远。”
音若莞尔,细细地感受着他的掌心的温度,为什么总是那般冷。
端木渊在等,等音若出手。
他或许也在乎,在乎那张与李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所以,会不希望她走上和李惜一样的路。只是,人各有命,他尊重她的选择,也会考虑收点利息,不是看不出她的爱意,就像他知道李惜爱他一样,他爱过李惜,却不会爱上音若,他当初不插手,现在更不会插手。即使音若是以单纯的身份进入王府,她也只能是音若,他有些不明白,如何爱,会连拥有同一张脸的人也爱上,分明是两个灵魂。
杀机潜伏,街市依然浪漫温情,桃花依旧灿烂,只是有人不喜欢,偏偏要将宁谧撕毁,换上自己喜好的颜色。有梵乐淙淙,汇入耳中断续不成章。隐没在暗处的黑衣人贴着阴湿的墙体,真当自己是鬼。鹤羽展开所有感知,真气不要钱的外放,覆盖方圆百丈,挑剔地选出那些另类的呼吸节奏,属于武者誓死一战前的沉静,这一刻入定成佛,绵绵长长,下一刻便可能成为无情嗜血的杀神。
还未见面交手,鹤羽已经确定了对手,这一群刺客中最强的存在。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双方的真气在半空中冲撞,尖锐如剑地想要洞穿对方的身体。杀气升腾,两人皆是不服输的倔强,鹤羽捏紧拳头,死不信邪地就是想用真气盖死那人。
女子笑音如铃,音波震荡,突兀地插入,对撞绷紧的真气被轻易搅乱,两人慌忙撤回,晚一秒,都可能会气血倒流,震断心脉。鹤羽侧目看向笑音的来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人比鬼凌厉。
“爷,妾身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呼吸间都是桃花香气,真正的桃花香气。
端木渊看着女子露在面纱外的眼眸,桃花盛开到极致的艳丽。音若很美,客观来说,她比李惜多了一份灵动,比李惜多了一抹妖媚,比李惜美。这般姿容,值得任何一个男人为其倾注一生,烽火戏诸侯,火烧阿房宫,为博美人一笑,雷锋塔倒,西湖水干也成必须。
端木渊点头,有点为这样的女子可惜,可惜她身在李家,放不下的东西太多,而她想要的,也那么多。
初见时的一眼倾心,初见时的笑靥如花,音若摘下面纱,仰目而视,这个姿态已经是她的极限。“爷,爱过妾身吗?”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自私地想听他说爱,一瞬也好。只是如果他说爱,她会冲动到不顾自己的家人吗?原来,怎么走,都看不见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