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我吹凉风,反正他很厚脸皮。
“不带的。”楠木装幼齿,跺脚摇身子:“主上你偏心。”
“怎么会……是很偏心,他是我弟弟,我不偏他偏谁?”这话泓儿绝对爱听,看他笑得跟朵花似地,就知道了。
“你真假。”楠木企图将端木泓拖回现实。
“彼此彼此。“好吧,我想如果两个孩子毒舌,那绝对是遗传我的。
“不理你了,我去看未来的武则天。”楠木挑我一眼,一摇三晃地向前提溜。
我愣了下,真想脱了鞋子砸他。“会不得好死的。”真以为自己是妖精。
楠木扬扬手里的团扇,袍摆拖曳过三层石阶,展成迤逦的图画。
“什么是未来的武则天,武则天是谁?”端木泓听不懂地看着楠木的背影。实话说,他真得有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
“没什么。”我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在泄露天机,找死地泄露天机,我不想知道,他就是要告诉我,蜡烛。只是,如果真如楠木所说,浅白会成为大景的女王,总让我不自觉地皱眉,我从来不觉得那个君临天下的位置不好,但是作为女人,我很了解,如果是女人坐上那个位置,会比男人累得多。
“姐姐?”
我凝着泓儿,如果浅白会成为女皇,那泓儿呢!
“我没说哪一国的。”楠木暮然回首,千种风情,更于谁人说。
抒情到一半,被卡住,我脱鞋子,准备砸。
“形象,形象,你女儿来了!”楠木大叫一声,逃之夭夭。他没什么意思,他就是想让她过得好些。
恍惚地,听见了她在他身后轻声地笑,从此云薄日暖。
马车稳稳驶过忘川弱水宫的第一重宫门,二爷大呼‘回家真好’,浅白使劲眨眼睛,她激动,落尘寰最冷静,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往事如烟,要用什么才能够掩盖。
“二爷,主子来了,泓殿下也在,还有楠木大人。”
二爷闻言大力掀开车帘,马车还未停稳,便急急地往下跳。
“楠木。”二爷直接无视第二辆马车里有个造醋厂,展开手臂就往楠木身上扑。救救她吧,她最近霉死了。
楠木以扇掩面,嫌弃地一避让:“比最近很霉,别传染给我。”
“不要啊,楠木把人,帮我解解吧。”二爷扑了个空,咬着手指回头哀戚地当自己是小白菜。
“没时间。”楠木耍大牌。
“我把弱水宫给你。”二爷拽着楠木的袍摆,救救她,帮她转个运。
“没兴趣。”他现在对某个小丫头比较有兴趣。
落尘寰小心地将他的小公主抱下车,眼眸慢慢抬起,犹豫着向上看。薄云遮日,遗落万丈光芒,他们相识近十年,这一刻才发现,他与她的记忆少得可怜,厉害不是情殇,是他爱她不够深刻,突然就觉得,那五年,他活得荒唐,荒唐地从此失去机会,第一个被出局。
端木浅白一瞬就湿了眼眸,泪水不受控制,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落下来。
被落尘寰从马车上抱下的小女孩,漂亮地像个娃娃,一身衣裙,是我再熟悉不过地一针一线。她比墨墨漂亮,是我见过的小女孩中最漂亮的一个,她继承了她父皇的瞳色,却比他父皇美好,那种深紫玲珑剔透,轻易地就将我的灵魂包裹。我该荣幸,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我的浅浅,真得很美。
低声呜咽转为放声大哭,端木浅白抬起小手,胡乱地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去。她想笑的,想好见到娘亲的时候要笑成最漂亮的样子,想好高高兴兴地扑到娘亲怀里,甜甜地唤一声‘娘亲’。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地掉眼泪,忍不住地想要痛苦,积攒的思念和压抑地委屈,都想要哭出来,为什么送走她,为什么四年都不去看她一眼,她想她啊,那么那么想她。
“呜……呜呜……”端木浅白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漂亮地五官都拧在一起,就是想哭。
二爷的鬼脸失了作用,落尘寰的轻哄也没有效果,除了她娘亲,她谁都不想要。
我缓缓坐下,坐在石阶最后几层,端看着我亲爱的宝贝,我想浅浅也许会动,也许不会懂,当初送走她的我的心情。对我来说,她是我最亲爱的女儿,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最好的,受天下人宠爱。
“浅浅。”对不起,那么晚才见到你。
“呜呜……”端木浅白泪眼朦胧地看着它梦见无数次的娘亲的脸,她得娘亲好美,比画上的美的多,温暖地,柔软地,安宁地,她的娘亲同她想的一样,一样温柔。
“浅浅。”笑弯眼角,弧度温柔到心尖,我朝她伸出手,从此不想你思念,不想你哭泣,不想你苦,不想你累,只想捧你在手心,好好地疼爱:“过来。”
“呜呜,娘亲……”端木浅白张开手臂,伸向她的娘亲,她想要的怀抱,她记忆里的娘亲的味道,都可以拥有。
有些距离,真的是一个拥抱就可以弥补的。我紧紧地搂抱住冲进我怀里的小人儿,心脏被重重地撞击了下,很疼,却也甘之若饴。墨墨和浅浅是我可以放弃一切都想要抱紧的宝贝,我爱他们,很爱。
“娘亲。”端木浅白窝在她最想要的怀抱里,她好开心,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再也不想离开她,她知道,就是知道,只要看她一眼,抱她一下,自己就再也不想离开她,想要一一直一直这样,窝在她怀中,永远被她宠爱。
“娘亲,娘亲,娘亲……”
我轻拍着浅浅的脊背,将她的思念,她的委屈,她的哭泣全都收下,无论好与不好。是我一时任性,把你推开,只是,我亲爱的,比起让你远离,我更害怕让你承受娘亲和弟弟的死亡,能看到你健健康康地出生,是我当时最安心地叹息。我很高兴,四年之后,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像这样抱你在怀,听你叫我‘娘亲’。
“娘亲,娘亲,娘亲,娘亲……”端木浅白一遍一遍地唤,想要把这些年的份都补回来。
“浅浅。”我亲爱的浅浅:“对不起。”
端木浅白哭得放肆,眼泪鼻涕全都涂在她娘亲的衣衫上,哭得多放肆似乎就能笑得多大声一样,她紧紧回抱着她的娘亲,比从前任何一刻都感觉找到了归属。
落尘寰沉默地看,嘴角始终挂着含蓄温柔的笑。全天下都认为他是出色的男子,可是,他哪里出色,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妻子,失去了心爱的女子,他有力的双手,到最后,竟然什么也没有握住。他和她的距离,在自己踟蹰地时候,就远到已经是他倾尽一生都追不上的了,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她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最有资格的男人,只不过,不会是他,他被出局,也退出。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和莫子忧是一起喜欢上这个睡莲一般的女子的,其实,如果他们放弃那些年少气盛,放弃仇恨,在最初就留在药王谷,或许她会嫁给他们其中一个,然而,这是后悔都已经显得苍白的事。其实,他也是喜欢子萱的,那个女子爱他如骨髓,也不是他想漠视,就可以漠视地,现如今,从小玩到大的三人就只剩下他一个,即使孤独,他也会习惯。
微仰头,日光落进眼眸,也看见那个男人从高高的石阶顶端款款而下,怀里抱着个小小的男孩子,眉眼与她像极。落尘寰勾起唇角,淡定地接受那个男人冷死人的目光。他没被端木渊杀死,或许也是因为她,大景的帝王!呵!怕是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够配得上她吧。
端木渊警惕地看着落尘寰,他跟来是对的,对极了,他可没忘记他娘子和天下楼主那暧昧的一段。一想到某妖孽曾今抱过她,他就想杀人,气死他了。
“父亲,那是浅白对不对?”白墨染看着窝在他娘亲怀中哭泣的女孩子,眼睛也没来由地酸涩“墨墨的姐姐?”
“是。”端木渊抱着他家宝贝儿子走近他的妻女,眼眸看过他温柔浅笑的大儿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娘子身边。他怀里的,他身边的,他的妻子儿女,便是他全部的信念。
白墨染拧着眉头,看看自己的父亲,再看看自己的哥哥,视线最后落在他从未见过的姐姐脸上。白墨染掏出怀里的丝帕,执起慢慢靠近端木浅白的脸,轻轻地擦拭她眼角的那些泪水。
“别哭了,很难看的。”姐姐。
浅浅和墨墨面对着面,躺在一张床上安睡,小嘴微张,姿势相似,连呼吸的节奏也一样,都是可可爱爱的样子,都是我最亲爱的宝贝。我轻抚浅浅的眼角,贪看他们睡着的样子,那么小,那么纯洁,也想用最柔软的云朵作为他们的铺盖,也想用最动听的歌谣作为他们的安眠曲。十个月的孕育,他们是不是也像是这样,相对着,蜷着小小的身子,安心地睡着,等着出生,等着我把他们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