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渊放下手里的奏折,迅速消化着刚刚听进耳里的信息:“你估计造这样一座水利工程需要多久?”
我扬手将折子丢回案几上,莞尔:“攻克了技术难关,资金人员都到位的情况下,八年吧。”
“谁教你的这些?”端木渊靠进身后的软垫,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张怎么看怎么普通的脸。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万能。”我转过上半身,伸手打开榻边的轩窗,夏风徐徐,吹散了莫邪青蓝色的烟雾,一轮满月当空,银华泻地,只添了清寒。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有噢,其实我很多都只是懂一点,没有哪一个是特别精通的。”月亮真圆:“而且,偏偏是如何爱人这一点,我怎么都学不会。”
“想得到,于是付出了,付出了得不到回应,也会想要毁了。想要尽可能地保持平衡,觉得这样的话是不是大家都不吃亏,结果反而背道而驰。给得多了,却越来越接近恨,给得少了,也害怕会就此失去。像满月一样的圆满,果然是只能看的东西。”只能看着,却永远也触碰不到。想要尝试不爱了,可是,那条路没有灯光,暗黑地无法不害怕。
“恐怕没有人学得会。”喃喃低述,是说给她听,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端木渊压下眼眸,不想去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印着圆满的月色,盛着经年的尘埃。强制自己不再看,因为知道再看一眼,或许就会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滋生,无法控制到另人抗拒它的存在。垂首,继续翻看手里的奏折,一个字一个字地压入眼底,压入心底。
笑意带弯眼角,或许吧。幸好端木渊不是容易被影响的人,也可能为一件事倾注全部精神的时候,就无法再顾及其他。自案几上的奏折里抽出一本,潜心工作。
“王爷,后园似乎走水了。”
端木渊头也不抬:“去看看是哪个院子?”
“是。”
我死盯着鹤羽也没抓住他的身影,无聊地问了句端木渊:“鹤羽练的是凌波微步吗?”
“不是,是鬼腾。”
“噢,你不去看看。”你家后院哎
“有必要再去也不迟。”
“王爷。”
我本能地往后缩了下,鹤羽再次出现在窗外,MD,好快。
“禀告王爷,走水的是回音阁和幽兰苑。”
端木渊神色微变,放下奏折,起身走了出去,转眼和鹤羽一起消失在院落里。
我瞄了眼案几上的奏折,看不顺眼地想把它们也带去火灾现场。缓步走出房间,散院东边的天际泛出迤逦的色彩,离着不近的距离,却能隐隐看见****暗空的火舌。木质燃烧的味道弥散而来,灼热的气流与清凉的夜风纠缠,扭曲着空间。
“飞天姐姐,我们去看戏。”勾起唇角,这火烧得还真奇怪。
飞天白我一眼,闪回房里拿了那件‘夜幕’出来,裹在我身上。我嬉笑着蹭蹭飞天,双臂缠上她的细腰。
火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没能在刚刚开始燃烧时被人发现。相邻的回音阁和幽兰苑成了火灾中心,雕梁画栋,勾心斗角,都在猩红色的烈焰里噼里啪啦地嘶吼。火星四散纷飞,直直地撞上前来救火的仆役,夜风东南,肆虐地都是后园的楼阁花坊,避开了王府东北方向的湖泊。
走水的警报声和着男男女女的呼喊声,住得离幽兰苑最近的王妃倾城带着雅奴第一个赶到火灾现场。丫鬟仆役顾不上请安的来回穿梭挽救火势,泼出去的水却在撞上火舌的瞬间化作一缕白烟,根本抵挡不住大火。
“王妃娘娘。”圆脸大眼睛的小丫鬟跪在倾城身前,满脸泪水地哭喊:“王妃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娘娘还在后厢。”
倾城秀眉紧蹙,望一眼守在四周,却一动不动的王府侍卫,以一个一国公主的气势下达命令。“听到没有,音妃还在屋子里,快进去救人。”
侍卫依旧固守,直接忽视这位王妃,倒不是因为倾城不受宠,而是没有渊王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让他们做什么。倾城气极的怒吼:“快进去救人,音妃若出了事,不是你们能担待的起的。”死了也好。众侍卫鸟都不鸟她的装石像,倾城嫣红的指甲划破雅奴的手臂,眼里的怒焰比眼前的怒焰还要高涨,身为渊王妃,她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雅奴忍着手臂的痛站在一边,不敢出声,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继续哭诉。
端木渊带着鹤羽降临,白袍舒展,众侍卫齐齐叩首,动作一致地带出整齐的铿锵声。深紫眼眸中映出冲天的火光,眉心渐渐收紧。
倾城调整好形象地走到自己相公身边,微敛的眉头,和娇弱的仪态仿若开在暗夜里的一朵昙花,倾国倾城的风华只为求一个男人的侧目。
“王爷。”微颤的音调,带着小小的害怕。倾城美眸微抬,水色盈盈,栗色的波浪卷发在火光的映衬下,比肩最上等的丝绸。眼前的男人如山般巍峨,俊颜冷酷,深紫的眼眸比之她见过的任何一件宝物都光耀,每一次见他,都为他周身的气势所折服,况且他是第一个对她的脸无动于衷的男人,撇开她想要的权势不说,她也势必要让这样的男子爱上自己,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救火。”音色森冷。
“是。”
端木渊的视线滑过倾城娇媚的脸庞,不做停留地看向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很眼熟。
“王爷,王爷。”小丫鬟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跪爬至端木渊脚边,动情地哀号:“王爷,音妃娘娘还在屋子里,求王爷救救音妃娘娘。”
紫眸微颤,端木渊眼神凌烈地望向被烈焰包裹的回音阁,周身弥漫出骇人的冷气。鹤羽跨前一步挡住端木渊的身形。
“王爷,请让属下前去。”
不及端木渊反应,另一边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救人啊,兰妃娘娘被困在屋里了,快救人啊。”
端木渊撩起衣袍,越过鹤羽,命令道:“你去救兰妃。”说完,身影一闪,没入猩红的颜色中,鹤羽不敢耽搁地飞身跃入幽兰苑,也很清楚兰妃不能出事。
倾城狠狠地绞着手里的丝帕,恨不得那是音若的脖子,不就是一个青楼出来的妓子吗,凭什么得宠,王爷去她那的次数最多,呆在她那里的时间最长,没什么出身却攀到了侧妃的位置,长得美怎么了,她也不比她强多少,会唱几首小曲怎么了,这园子里会唱曲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就是她得宠,烧死算了,连着那个独孤兰也一起烧死。
倾城扬起美丽地头颅,施施然转身,不丢一国公主的面子,眼角瞄见跪坐在地上的圆脸丫鬟,唇角勾起一抹笑花,郁闷在心头的闷气总得找个人来发泄,至少处罚一个丫鬟的权利她还是有的。雅奴接收到倾城的眼色,会意地窜到圆脸小丫鬟身前,二话不说,扬手就甩了两个巴掌在小丫鬟脸上。
“护主不力,你就该打。”雅奴一手将小丫鬟提起来,啪啪,又是两巴掌。自小跟在公主身边,长在深宫,本就不多的怜悯早被磨灭,雅奴指间藏针,打得毫不留情,她深知如果她家公主不能消气,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小丫鬟无力反抗地任雅奴摧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心里念着的还是她家生死未卜的娘娘。
“幽兰苑的人呢,护主不力,都得受罚。”倾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地欣赏着眼前的火势,她身后的四名丫鬟了然地前去抓人。
清秋阁的柳眠月,听雨轩的即墨雨轩,燕栖小筑的宋栖尘,晓梦苑的凌晓小,以及那些还算有身份的王府妾室,带着自己的丫鬟,或近或远的观望着。清秋阁和听雨轩离幽兰苑不远,以免万一也都先撤出来。
即墨雨轩和柳眠月站在廊下,站得近也将倾城王妃的举动看在眼里。
“咳咳。”柳眠月弱不禁风的身体颤抖像是枝头的秋叶。
即墨雨轩扶住柳眠月的身子,有些嗔怪道:“没事就会折腾人,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宠溺地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柳眠月强撑着笑了笑:“我没事。”
越过柳眠月细绡的肩头,即墨雨轩瞥见不远处两抹身影,一坐一立,皆是包裹在暗夜般的黑衣中,站立着的男子身形秀挺,廊檐的阴影遮挡了容颜,只能看清下巴优美的弧线,坐着的似乎也是个男子,玄黑色的披风,兜帽将容颜完完全全的掩盖,任人无法窥见。
“那是谁?”
柳眠月顺着即墨雨轩的视线望过去,不清楚地摇了摇头。
鹤羽将扛在肩上已经昏迷的独孤兰放在地上,侯在一边的大夫立刻弓着身上前救治。转眼看着已经坍塌了部分的回音阁,鹤羽始终面瘫的脸上难得出现焦虑的神情。回音阁主建筑体不顾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地塌了一角,鹤羽紧张地想要往里冲,却又瞬间止住自己的冲动,垂手站在原地,对一边几个丫鬟的哭喊恍如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