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北堂引鹰眸灼灼,“我永远不会让那种选择出现。小七,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此生能够与我同行的人只有你。”
“谢谢你的赏识。”沐轻楚一笑,不置可否。
“立春将至,我们也快要成婚了,你现在不信也没关系,反正我有很多时间证明给你看。”北堂引道,神情郑重,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她:“我等你,小七。”
沐轻楚身子一僵,却没有挣开他,缓缓闭上眼睛,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总该装装幸福的样子。
从此都不要跟我说承诺,我再也不信这个词了。因为已经伤得太深太深,没有勇气再相信一次。可是誓约真是这世上最动人的东西,不管男人、女人都无法抵挡它的美妙。
北堂引走后,天色有些暗了,沐轻楚上了软轿,回到暮雪宫,小兰道:“公主,御书房的小李子来了,说是带来了陛下的旨意,正在海棠苑等着呢!”
御书房的小李子?
沐轻楚咬了咬唇,他来做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可是,陷入爱情里的女子还是死心不改,就算是绝望了还是力图找到一些安慰或者不惜代价把自己伤得更深。
所以,她还是去见了他。
“公主,奴才带来了一封信。”小李子一如以往的淡定。
沐轻楚接了过来,想要拆开,却又停住了,她忽然没有了任何的勇气,事实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是不是?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告诉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少女将信捏在了手中,径自走了。绿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之中,小李子有种恍惚的错觉,好似最后一抹生机也被白雪掩盖了。失笑,看来公子大婚当真是让公主不高兴了,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才好。他是乌衣卫,职责只是据实以报罢了。
“公主,陛下有说什么吗?”一回到寝宫,小兰端了盆热水进来,问道。
沐轻楚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大婚将至,父皇叮嘱我一些事情罢了。”
“呵呵,公主,明日驸马爷就要回北秦准备婚事了,大寒刚过,立春也不远了。”小兰笑道。
“是啊,不远了。”看着点起的烛火,沐轻楚微微一笑,走过去撩起衣袖,正准备洗脸——
“公主,你以前常带的珊瑚珠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丢在哪里了?”小兰惊诧地问道,公主之前宝贝似的整天看着它,这会儿丢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沐轻楚的动作干干停住,半晌抿唇,重又低头弄水:“摘下来了而已,戴着也没意思了。”
不妨手袖中的那封信来不及拿出来,掉了下来浸在了水里,顿时浓墨化开,把一盆干净的水染成了黑色。
“呀,公主,什么东西掉水里了?重要不重要?”小兰刚添好安神香,回神看见了盆里的东西,伸手便去捞,只捞到了糊掉的纸团,墨迹晕染,已经什么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兰无奈地看着她。
沐轻楚呆呆看了一会儿,忽地苦笑:“没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看也罢。”
“哦。”小兰放开了手,道:“水脏了,小兰去换一盆水来。”
“不用了,”沐轻楚挥了挥手:“我有些累了,现在就要歇息。”说着就朝内室走去。
小兰眨了眨眼,公主越来越奇怪了,无奈,退了出去。
屋子里有安神香的味道,沐轻楚躺在床上,她已经许久不曾安睡了,居然很迷恋这氤氲的香气,脑袋昏昏沉沉的,思绪却偏偏清清楚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总是身不由己,身份、命运、爱人、被爱……全部都是。
现在,她想要抓住一次机会,把自己从所有的困境中救出来,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会改变,可是有一条定律却永远不会变——求人不如求己。
闭上眼睛,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滑下来,挡都挡不住,她以为那天晚上她已经哭得够了,她以为她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可是为什么听到他的消息,她还是那么心痛呢?那种死死的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她分不清是心疾还是什么其它……
就算她再怎么去努力,还是无法忘记,明天是他大婚的日子。可惜,新娘不是她。
“这位是湛公子的夫人?”
“是的,未婚妻子,过些日子回陵都就迎娶她过门。”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那个什么东楚郡主和西蜀郡主那么有权有势,身后有整个国家为她们撑腰,我就在想,我怎么可能斗得过她们?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哭都没处哭去。”
“不论你是公主也好,还是只会撒娇耍泼的小丫头也罢,我只要你,而且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的权力和理由让我不要你。”
“那你是爱我了?”
“多说无益,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想你。”
“我、我在这里,你、你想什么想?”
“即使你在我身边,我还是想你。”
“过往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误,相识不该,相爱不该,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必等我,不必寻我,就算你执意要等,执意来寻,我也不会再见你了。如此绿丝带,恩断义绝!”
过往历历在目,誓约清晰如昨。可惜,誓约终究只是誓约,当不得真。
少女将头埋进被子,放声大哭起来。
西蜀的王宫里今天分外的热闹,小郡主即使在成亲的时候依旧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闹出了不少笑话,可是郡马爷却只是宽容地笑笑,一丝尴尬恼怒都没有。
拜堂成亲,诸事皆毕,新娘已经送入洞房。
满头银发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是西蜀的无冕之王,人人都记得他,却不见得都认识他。新郎在招呼宾客,客气非常,眼眸中却分明有几分疏离的感觉,他向来高傲得习惯了,连低声下气都学不会。
殷子期笑了笑,他是没有看错人,从今天起,西蜀大权连同千寻锁全部都可以交给他。其实他并没有逼迫他做什么,只是想要证明,他可以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
他不介意侄女被利用,不介意损耗西蜀的国力,也不介意他是不是恨他,他的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冷了,八年前随着雨乔的死化为了灰烬,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想一想,他确实是寂寞得太久了,便想看看雨乔写给他的绝交信原封不动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刚好,那个女子是雨乔的女儿,又是湛儿心爱的女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应该受此磨难的。如果爱情脆弱如斯,那么谁又有资格去拥有?他殷子期不能拥有的,其他人凭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享有呢?
前路已经为你铺好,湛儿,接下来就看你怎么表演了。
殷子期笑了笑,转身离开。
商湛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相对于平日的单调白色平添了一分喜气,又因为脸上带笑的缘故,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宾客纷纷称赞,他只是微笑着点头寒暄。
实在是笑得有些僵硬了,他找了个借口,去了安静的内院。
“还是没有消息?”商湛的笑脸一下子就冷了。
“是,公子。”夜鸣皱眉低下头去:“找遍了整个商府,也没有找到公子的绿丝带,可能是落在陵都没有带回来吧?”
商湛抿着唇一言不发。
夜鸣觉得气氛压抑,又道:“公子,陵都那边汇报说姑娘和北秦世子关系大有进展,陪他赏雪赏梅,姑娘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他必须要岔开话题才行,一直盘踞在绿丝带上,公子不发怒才怪。可是,这个消息也未必会让公子高兴起来。夜鸣忐忑不安。
“那她看完信怎么说?”商湛叹了口气,眉头深锁。
“夜鸣不敢说。”黑衣劲装的男人头更低了。
“快说!”商湛一肚子的火,不耐烦地吼道。
“姑娘没有看信,只是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夜鸣大着胆子说道。
“……”商湛呆了呆,这样的话她真能说得出口,大约真是伤了心吧,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赌着气吃很多很多饭菜,撑得受不住坐在地上骂他呢?
又叹了口气,商湛转身向新房走去:“随她去吧,发发小脾气就好了。”可惜他不在她身边,也许抱她在怀里,让她打上几拳、踢上几脚出出气,或许会好得快些。
但是现在,他得去履行一个新郎的义务。
天气就这么冷着,大寒为“冬三月之末”,大寒一过,眼看着就是立春了,日子有些飞奔的感觉。
“公主,明天就要启程北上了,今晚早些歇息。”小兰笑道,“那凤冠霞帔真好看,公主怎么不试一试呢?”
“明天就要穿了,有什么好试的?”少女坐在梳妆镜前,摸着面前的凤冠,好奢华,不知道戴在头上会不会被压垮?明日,明日,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囚笼了,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