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容颜,一日一日盛开如最璀璨的繁花,仿如沉了多年的好酒,闻之醉人。
姬月眸中神采变幻,终于不自在地转过脸去,正色道:“你才刚醒着什么急?咳咳,如今三年将过,南苍已灭,九幽之上轩辕北康二国并立,电国不足为患,不过北康国力却是不如轩辕!”
“那就助北康灭了轩辕吧!”雪白身影从他身边飘过,留下一句话,雪花漫卷,蔽了他耀眼的目。
“你是恨他欺了你十世吗?”
修长妖娆的背影停在雪地中,有清冷的笑落在雪中,“难道不该恨吗?”
真是疯了,姬月暗骂自己。
“你可还记得第十世的你?”却还是忍不住问。
前面的女子仰起头,睁大眼看着漫天坠落而下的雪花,轻轻说:“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孩子吧?”说完,低下头静静离开。
今晚,是大年夜。
她孤身一人坐在昆仑大殿中,左手撑着下颚,闭着眼,眉目淡淡,雪色长摆和番红长发落在玉阶上,被夜明珠投成光影片片斑驳。
殿外,雪夜茫茫。
“呼呼,好大的雪啊!小强,别只跟着你那混爹爹玩雪,过来干娘抱抱!”谢锦棠凑过去把雪地中那穿得圆滚滚正滚着雪球玩的小子抱进怀里,“萧君颜,莫言不在你就这么带孩子的?”
“真讨厌,别叫我小强,我叫果冻,果冻!”带着火红小帽子的小子嘟起嘴奶声奶气地说。
“哟,果冻是个啥?小强那可是你老娘取的,说是打不死——命大!”谢锦棠笑得前仰后合。
“呜呜呜!”别扭的小子伸出带了小手套的手捂着果冻般玉莹的小脸撒娇,“不要啦,爹爹说小强是蟑螂,蟑螂坏坏,我不要,不要啦!”
然后手一耷,拉长了一张巴掌大的小玉脸,转着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珠,“老娘再不回来,我就给我老爹广招美女纳后宫——呜呜,谁让她给我起这么个名~”
“萧君颜那个为老不尊的混蛋,看你老娘回来以后怎么收拾他!”
“小教主来了呀,哎哟,长得更美美了哦,这小脸蛋,可真是比教主都还要漂亮啊!”鸾凤殿中人声鼎沸,魍魉等人急忙拥过去。
“骑马马,骑马马!”小果冻眼中黠光一闪,冲过去爬杆一样哧溜攀到魍的背上,揪着他的衣领昂昂叫着。
“怎么又是我?”魍哀嚎,然后在众人的大笑中尴尬地正要趴到地上。
“思言,阿焰给你带了好东西!”萧君颜一身红衣,站在大殿门口,银发飘扬,眸中盛满爱。
小果冻眼睛一亮,瞬间跳到萧君颜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啵了一口,“爹爹最好了!”然后解放了可怜的魑,在众人的惊诧中消失不见。
萧君颜信步走进去,端起长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随意道:“我儿子是个祸害,先天大圆满!”
啧啧,听这口气分明得意万分,众人闻声倒地哀叹,还要不要人活了~
“喝酒么?”拓跋泠岄冲着萧君颜遥遥举起手中玉盏。
萧君颜颔首,同他走到殿外栏杆处,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
拓跋泠岄靠在檐下廊柱上,一手擎着玉盏,一手拿着个酒壶,给萧君颜斟了满满一杯酒,“时光如梭,转眼三年就要过去了!”
“总是来去匆匆,亦如雪晴之时,朝夕幻灭。她曾经跟我说过‘万物难为有,无常似尾花。空蝉临此世,幻灭若朝霞’我总觉得可笑,现在想来她才是那个看得最通透的人。”他坐在栏杆上,风起,红衣染雪,银发恣意飞扬,亦如他嘴角那抹浅笑。
拓跋泠岄兀自喝了那杯酒,是特制的烧刀子,性烈后劲无穷,不觉喉中有些火辣,他低头也笑,声音无奈,“哪能世如人意,要去的终归要去,该来的总是要来,犹如冬雪夏阳秋月春花,强求不得。”
“小强的衣服……就快没了……”萧君颜拖长了尾音,手抓着栏杆头向后仰着望天。
拓跋泠岄看着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然后想起萧思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小言的衣服都是阿言亲手做的?”
萧君颜嗯了一声,“我也尝试着做过,实在不会!”
拓跋泠岄低下头,脑海中闪现出孩子那身绣满奇怪娃娃的锦白小袄子,方便撒尿的开裆小裤衩,虎头鞋和搭着两条小辫子的小红帽,不觉轻笑出声。
“没有笑你,”看着萧君颜递过来的诡异眼神,他忙解释道,怎么会笑他呢,羡慕嫉妒还来不及呢,“只是觉得阿言的思维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透的,就连给小孩子缝制的衣服也是那般独特!”
萧君颜顿感自豪,忙接口道:“那是当然,她可是我老婆!”
然后两个人一起沉默。
“你什么时候出发?”拓跋泠岄沉声问道。
萧君颜偏过头去想了会,“等强强生辰过了。”
“想好理由了吗?这样——对孩子很残忍!”
“如果我回不来,你就跟他实话说了吧,你也知道思言不似一般孩子,至于轩辕,统一天下是必须的,你也就一并帮我照顾了。”
“你想得倒美,当初也说阿言会回来,可是现在呢?”拓跋泠岄冲他大声道,酒壶中酒洒满地,“要我每日看着阿言和你的孩子,我难受,还是你自己保住命赶紧回来照顾他!”
萧君颜眼波流转,“我说的是,若我回不来!”
“你要敢不回来,你那先天大圆满的儿子就会先扒了你这副臭皮囊!不过,你要是真回不来,我会……一统天下,然后传位于他!”
阑外雪纷纷,满树梅花在雪夜中绚烂盛开,清香四溢,两个九幽大陆上叱咤风云的男人迎着漫天飞雪,开怀大笑。
琉璃瓦上堆满莹雪,檐下大红灯笼映着茫茫白夜,红光点点,只是不知是否可以照见前路。
永乐城中,火树银花不夜天,皇宫后山却是一片银白,千山暮雪鸟飞绝。
丁点大的小人,顶着火红的小红帽,怀里抱着颗蛋,速度极快地穿梭在崇山峻岭之中。
身后传来担忧的惊呼:“太子殿下,您慢点!”
“太子殿下,大雪封山,小心脚下啊~”
呼,长长地舒口气,贼眉鼠眼地在雪地里刨出一个坑,把那蛋放在里面,然后自己坐在上面,歪着头打瞌睡,过了好一会,不愿叫小强的小果冻终于不耐地挪开屁股低下头细细端详起那颗蛋,一搓鼻头,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它怎么还不出来?”
“又不是鸡蛋,哪那么容易!”凤舞从树上跳下来,雪白的披风和火红的长发舞在雪中。
看到眼前的这张脸,小果冻哪里还孵什么蛋,一个俯冲,飞箭一般直接冲入凤舞的怀里挂住她的脖子扯着她的长发嗷嗷叫道:“娘亲!娘亲!”
她的手发抖,“小孩子不可以乱认爹妈知道吗?”心里吓得不轻,这可是烈焰的儿子,抱着她心都发颤。
小果冻闻言手搂得更紧,又圆又胖的小腿乱蹬,哭得稀里哗啦,“娘亲是坏蛋,不认小强,呜呜呜!”
心里一紧,于是赶紧搂着他,按住他乱蹬的小短腿,看着他鼻涕眼泪洒了她满衣襟也不知如何是好。
刚把他放下,他又立刻黏了上来,不是抱住她的腿哼哼就是攀到胸前,抱着她的脖子眨巴着圆溜溜的黑葡萄眼装乖,正以为他听话了呢,他又扯她的衣服嚷着要吃奶。
“你爹娘呢?”把树袋熊一样的小不点儿硬扯下来,她故作严厉问道。
小果冻眼里包着泪,瞳孔黑玉一样晶亮,看着凤舞,小鼻子一抖,然后坐到雪地上用小胖手捂着眼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后,见对面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便呜咽着岔开手指透过指缝悄悄观察她的反应。
“这招对我没用。”凤舞双手环胸,好笑地看着小不点,“眼珠子一滴都没落下来,骗谁?”
低头一看,小不点的泪就跟开了闸门似的落个不停。
凤舞一愣,终于蹲下去,用指头戳了戳他那跟剥了壳的鸡蛋般的嫩脸,“他怎么有你这么个怪里怪气的儿子?”
小不点扑进她的怀里,嗲声嗲气地说:“因为果冻有一个英勇无敌的娘!”
“果冻?你不是叫小强吗?”咦,她怎么突然想起小强搞怪的名字。
朦胧中,似乎是一张红纱翻飞的床,一个女人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玩着他的头发笑着说:“老公,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取名叫小强哦!”
男人蹭蹭她的脸忍不住笑,“为什么?”
“打不死啊!”
脉脉温情缱绻,她觉得心有些痛,想要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却是白雾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小不点看着她发呆,俏脸立马垮下来,嘟着嘴眼里泪珠又转了起来,摇着凤舞的脖子哇啦啦地叫:“都怪娘亲你啦,给果冻起名叫蟑螂,”然后一擦脸,伸出三个指头,“我都要满三岁了,你却到现在才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