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的眼,绯红的眼,迷醉的眼,迫切的眼都迫不及待地凝望着那只锦鞋。
“你出门直接秒杀。”真不敢想象他面具下的那张脸会是个什么样,不过又如何呢?他只须站在这,一个背影便足以让人疯狂。
“只有一些江湖人才认得出我,最近不知怎的,扶苏城江湖人来了这么多。”
“许是因为彩灯节的原因吧!”
他俩在楼上安静对话,楼下的人因着某人的声音更加疯狂。犹如将要放闸的洪水,将要放栏的猛兽。
“不恨公子竟然、竟然牵着一个男人!”一个声音怪叫着划过,顿时惊起吸气声无数。
“分明是个女人,你这个狗瞎子。”
猛地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
四年来江湖上关于公子不恨的消息总共还不到三条,还是不具任何八卦价值的三条。现下,突然发现不恨公子的桃色新闻,这些个江湖人还不跟什么见了什么似的一样疯狂。
“你们怎知他是公子不恨?”莫言记得静华大师姐说过江湖上冒充不恨招摇撞骗之人不在少数。
本来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又唰的安静了下来,众人以看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莫言。
“傻瓜,你知道就行了。”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轻轻说道。
“公子不恨,绝代风华,红衣银面,发髻飘逸独特,发上四根红簪独行天下。公子您说对不对?”一个白衣女子悠悠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不恨面前脸色绯红娇羞道。
闻言,莫言赶紧看向他的发,发上还是那四根红色簪子,不过却看不出是何材质,只觉得红光流转,煞是独特好看。
他不语,只伸手抚了抚她发上的那根缎带。
这是他亲手为她系上的。
莫言面转向跟前那满脸羞涩的白衣女子,不由对她进行了一番全身扫描:脸上有痣,皮肤泛黄,身高不够,身材不好,还做作!女人,可以很丑,可以很毒,但绝不可以做作不真实!
不恨看着她眼里神色万千变化,强忍住笑,一把揽住她的肩说道:“言言,咳咳,今晚我们吃糖醋里脊好了。”
莫言猛地收回眼光,斜睥他一眼。
猛地,不恨一把将她拉得更紧,不管不顾往外跑去。
后面的人群“哄”地一下沸腾起来,接着便是桌椅茶碗一阵哗哗作响的声音。
“那边,那边,快跟上。”
“是这边,你个脓包,跑错了。”
“天啊!怎么这么多穿红衣的人啊!”
他牵着她飞快地跑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青丝飞扬,衣摆翻飞纠缠。
一直跑,一直跑。忘记了一切的爱恨,一切的苦楚,一切关于命运的强悍与无奈。
“天啊!好累……”莫言靠在墙上不停地喘气,脸庞泛红气喘吁吁。
不恨靠在她的旁边,偏过头来正好看见她不停起伏的胸脯。
“你这个混蛋!”莫言猛地一拳打在他心口上,然后撑着栗墙就往巷子外面走去。
“哈哈哈哈!”他大声狂妄地笑着追上来。
“好多个不恨,你看,那、那、那到处都是。”莫言一手捂住嘴里忍不住冒出来的笑,一手伸出食指到处点着。
这大街上竟然到处都是着红衣戴银面长发飘飘的男子。
街旁还有许多代售的银质面具——和她身旁男子脸上戴的一模一样。
“不恨,啧啧,都成大明星了,这么多人追捧模仿啊!”莫言笑着用手肘点点他的身子。
“大明星?”难得见她心情这么好,他的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
“嗯,就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干卖弄卖弄点色相,造点绯闻提升点名气什么的人。”她手一甩不在意地嚷道。
他的脸蓦地垮了下来,一片黑色乌云滚滚,可惜她看不到。
“啊,我不是说你啊!你没卖弄色相。”
某人嘴角往上一挑,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等你摘了面具才是卖弄色相。”
一道惊雷闪过,某人脸色比刚才还要黑。
她转过脸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颌线,这个男人……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有才。
他无奈地一扬下巴,将她的头按了按,然后牵起她往前走去。
走过花铺,莫言看着正在微笑地挑着花的老爷爷和老婆婆站住了脚。
“他们是一对夫妇。”她看向身旁的不恨说道。
“你如何得知?”他问,是因为洋溢着那种令人羡慕的幸福气息吗?
“表情,他们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微笑。”
这是她渴望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阳光美好,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一对老年夫妇笑着为彼此挑花。
她眸眼微眯,似在回忆什么,“不恨,你知道么?在某一个地方,那里的人称妻子为老婆,称夫君为老公。”
他捏了捏手中的细腻柔软,“哦?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是因为结为夫妇的人期望能够白头偕老,能够相持相扶地走过无数岁月直到鬓发染霜,成为老婆婆、老公公。因着这个期望,于是称呼对方为老婆,老公。”
“傻言儿,傻言儿……”他蹭着她的发,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如海藻一般疯狂生长,缠绕住他内心万千杂乱思绪。
“不恨,若是某一****遇到了你爱的那个人,一定要与她白头偕老。”她声音有些哽咽,“等你们老了,也一起去为彼此挑花,叫着彼此老公老婆。你这么优秀,过路的人肯定也会像我们现在一样羡慕地看着你们。”她强咧着嘴笑道。
他一时喉咙泛酸,心里各种情愫夹杂错乱,只得一把抱住她蹭着她的发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以后,谁知道还会有什么以后?有一日就挥霍一日燃烧一日吧!
哪怕以后相隔天涯,参商难望,还能靠着这些点滴回忆度日。
虽然是度日如年。
也好过无法度日。
众所周知,绕城而过的扶苏河还有个特别的名字:三生河。传说在彩灯节这晚整个扶苏城内彩灯煌煌,未婚的男女皆是一手执红绳一手掌花灯,若是对谁人有意,便可将自己手中的红绳挂到对方放于三生河上的彩灯之上,对方若是也对其倾心那么就会在一个特定的地方让人勾起彩灯取下有那人标志的红绳,于是两人便共结百年好合,而且传说在这三生河里喜结良缘的人都会得到三生河三生三世相爱的祝福。
此时已是万花节过后的第十日——彩灯节。
莫言瞥瞥身旁发丝微洒,优雅地翘着手指扎彩灯的不恨大发议论:“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啊!有些人拼死拼活学了一辈子,画了一辈子,弹了一辈子还不如某只怪物玩了半辈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本公子岂非常人可比。”他莞尔一笑,一手执起朱笔在彩灯上细细绘着,神色专注宛若神祗。
“哈哈,好了。”他站起身,纤长洁白手掌一转,一盏绯红色绫绢缠绕,紫竹为骨饰以丝穗羽毛,四周挂着红结的圆形彩灯出现在他手中。
莫言眉毛一抬,眼中惊艳闪过,“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恨,以后你一定会嫁户好人家,你看你连女红那一类的东西都做得这么好,啧啧……”
“本公子一出手当然要最好,况且这可是我俩的花灯,大意不得。”他笑得唇角生花,竟然丝毫不在意她的调侃。想来这彩灯确实很得他意。
“上面竟然有龙凤纹路?”她诧异问道,走近一看彩灯上龙凤翻飞交织,灯座上凤仙火焰交相辉映溢彩流光。
他颔首,一手抚着灯面,“这灯本就该这样,傻言儿,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譬如……”龙凤灯,龙凤呈详灯,凤舞烈焰灯……思绪一转,他突然发现自己“庸俗”了起来。
“你想得美。”莫言白了他一眼,转身拨开窗牖。
扶苏河边扶柳树上彩灯高高悬挂,大道上人流如织。昏黄的斜阳懒懒挂在天际,绯红的光洒在站立的两人身上。一时光影交错重叠,如虚如幻。
莫言无奈地随着不恨在人群中穿梭。上次过后她更有些讨厌热闹。
今晚是无数人的寂寞点燃的热闹狂欢。
幸好是走的客栈后门,幸好现在这大街上和他们相同打扮的多,否则,他们还真是举步维艰!
夜幕降临,夜色笼罩,月白风清,彩灯熠熠。
耳边爆竹声,吆喝声,说话声此起彼伏,人群熙熙攘攘,红男绿女均是手持花灯红绳,一脸喜色。
四周景物在漆黑夜幕下显得朦胧,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色脸庞交错在彩灯下影影绰绰,一瞬间莫言抬眼看跟前的红衣男子就觉心神一阵恍惚。
走着走着就到了扶苏河边,柳枝轻抚彩灯,照着水面清波荡漾照见痴男怨女情切衷肠。
“这位公子您是来放彩灯的吗?”
“公子的灯好美啊!”
“公子这是小女子的红绳。”
不恨拉着莫言对耳旁一切娇柔倩声直接过滤。
“公子,您没有彩灯吗?小女子这里……”一个二八芳华的锦衣女子巧笑嫣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