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言嗤之以鼻,“不过是太爱你自己罢了,若不恨的身上没有你所追求不得的东西,若他只是大街上的一个乞丐,若他只是个痴儿傻儿,你,还会爱他吗?”
你还会爱吗?还会吗?会吗?会这么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一样地爱吗?
你会,还是不会?
“你爱过吗?若是没有,那么你莫言就没有资格来问我雪无双这些话,若是有,说出这些话的你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雪无双丝毫不顾及自己现在已成莫言手下的身份怒吼道。
“不爽?呵,不爽你也只有忍着。”她冷笑一声。
雪无双微眯着眼眸,也不理睬莫言继续说道:“他是王孙贵族又如何?是流浪乞丐痴儿傻儿又如何?有理由也罢,没理由也罢,终还是要爱。我爱他,只是他,就算他从不曾正眼看过我从来不曾将我放在心里过那又怎样?爱他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我在乎的只是我爱他,只是我爱他。”她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是捂面的抽泣。
心里不舒服,像被什么突然抓了一把,莫言站住脚,声音低沉,面纱遮住脸上一切情绪,“就算是飞蛾扑火明知自取灭亡也不在乎吗?那你又何必伤心?他不理睬你,这也不正是你想要的?反正你在乎的也只是你爱他!”
听了这句话,雪无双耸动的肩膀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莫言,“你是说我自作孽不可活吗?哈哈,我就是自作孽!我就是没有你们那般够狠,够毒,够辣的心肠,能够笑着踩贱着别人的心往上走,能够对于别人的真心完全无视,无动于衷。我终于知道他那么在乎你的原因了,因为你和他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因为没有心所以不在乎,两个都没有心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伤害了?是不是?”
“你能明白那就最好不过,感情若只是单方面付出那么这感情便熬成了苦,他烦你累又有何意?苦苦纠缠不如坦然放下,经年过后,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你也并不是非他不可。人生在世就算不为他人活着也总归要为自己活着,多为自己想想为你身边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想想,那样你才会发现这个世界真正的精彩之处……痴情是一种罪过,世间什么都可做,却万不可做那痴情之人……还有,我们有没有心不是你说了算的,这点我希望你弄清楚。”说罢莫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向拓跋泠岄的方向走去。
雪无双满脸惊讶地看向莫言,内心的震撼无比,感情熬成了苦,并不是非他不可,为自己活着,想想那些真正在乎自己的人,真正的精彩,痴情——是一种罪过……这些话,这样的洒脱,这样深邃的思想……这些才是他在乎她的原因吧!这才是她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人的原因吧!说到底,她才是这世间最独特最通透的人啊!
她不怨,输了这场比试她一点都不怨,那个人她赢得理所当然,甚至,她还为她解开了困在心里这么久的迷障,或许她现在还无法让自己对那一切尽释怀,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也能够像她那样洒脱,那样勇敢地为自己而活,为真正在乎她的人而活。
莫言敛着眉,这些话她一般很少在人前说起,她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甚至,有些木讷呆板,但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心,因为她是坚定的人,果敢的人。面对感情,她也会迷茫也会不知所措踌躇彷徨,但只要看清楚自己的心了那么她就会异常果断干脆,感情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人害己。所以,爱就是爱了,不过,恨也就是恨了。她的爱向来决绝,若你真心待我那我就还你十分真心,若你负我,那我就让你悔不当初!
前脚刚迈进人群,身旁的人便如潮水一般涌动了过来。
武林盟主风无涯走在众人前头,一脸正气,气宇轩昂。
“莫大公子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一曲,真是令风某受益匪浅啊!”他朗声大笑,是身为武林盟主的风采。
“是啊!是啊!莫大公子今日一曲想来很快就会响彻整个九幽了!”风无涯身旁一个灰衣老头笑道。
“风盟主和众位前辈过奖了,莫言不过无名小卒,连众位前辈的末梢都是不及的。所展现的,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怕是污了众位前辈的眼呢。”莫言声音含蓄,听起来无比真诚。若是摘了面纱众人一定可以在她莫大公子脸上看到“绝对真话”四个大字和一抹意味深长,高深莫测的笑。
“那是,那是,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就看不惯那些小字辈,一个个自以为是得跟个插了孔雀毛的斗鸡似的。”
“可不是吗,戳破了根烂木头就以为悟到了一阳指,还差得远呢!”
“现在的年轻人啊!能够像莫公子这样谦虚能干的已经很少啦!”
“咳咳,”风无涯无奈地朝莫言笑了一下,眼神无比无辜,“没想到弯月公子箫声竟然不逊于蓝莲公子了。”
蓝莲,莫言心下一咯噔,他的箫声,那杀人的箫声吗?想来这江湖中怕是无人能及。
“莫公子,这雪无双?”风无涯问道。
“我和她只是误会一场。这件事恐怕要麻烦风盟主您了。”毕竟是个可怜女子,况且她可不想费力不讨好去弄个不省事儿的人回来。
在将那些正争论得热火朝天的“老前辈”大赞特赞了一番,得到了无数个“以后有事找我,我给你罩着”的承诺以后,莫言赶紧忽视一路过来众人崇拜狂热的目光向拓跋泠岄走去。
“哇!啧啧,小言言不错啊,哈哈哈!”锦棠直接冲过来一把抱住莫言。
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赶紧将目光投向那个一直坐着看着没盖茶杯的白衣公子。
“泠岄,要是没有你的箫声相合我必输无疑呢!”她笑,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过了好一阵子才幽幽开口道:“不用箫声你也不会输,你的琴一直都弹得很好。”
莫言诧异地扬了扬眉毛,是吗?不过她自己怎么没觉得好?难道是被不恨的琴声打击惯了?
“喂,莫言,你和公子不恨是怎么认识的?”身旁某女丝毫没有自觉性地问道。
“在扶苏城认识的。”
“啧啧,他可是一个传奇,还专门给你送琴来,你们……”
狠狠地剜了身旁的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一眼,莫言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只是很欣赏他的才华。”
谢锦棠丢了一个“你就吹吧!”的鄙视眼神转过头去,八卦也没问八卦出个什么来于是只好扯着大方和玉面闲聊。
应付了一批又一批上前来拜访的人,都觉无趣于是众人决定先回客栈等三日之后正式比武开始了再来。
谢锦棠在路上听说烈火宫在城郊建了个大庭府就赶紧拉着玉面,大方奔了过去。拓跋泠岄沉默,黑冥历来寡言,于是她也只好一言不发。
其实今天见到了不恨赢了雪无双心里挺高兴的,然这一路却又走得极为难受。
今日客栈里清静了不少,只有几个游侠端着清酒慢慢喝着,掌柜的撑着手靠在柜台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连一向忙碌的众小二也难得地坐在桌前休息闲聊。
跟在拓跋泠岄身后,走上楼道,又向里拐了几拐,见他推开房门无声走进去关紧了门。已经伸出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地冻僵在空气中,一片寂寞一片苍凉。
无奈地闭上眼睛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乱。
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就回到了房间里。
屋子有些冷,走到窗棂旁正准备将窗子关上才发现窗台上全是洒落的金色阳光。窗外明明是阳光灿烂,为何还会觉得冷?
白衣上墨色文竹沐浴在阳光下,手中那管紫箫无声。他一直记得她在洁白大雪中拨琴弹唱的模样,那琴,知她爱于是特意让人去瀚海郡取了来,不想今日竟然用不着了。
一拳挥向窗棂,瞬间窗棂染血,无力地将手放下,身子靠在窗沿上,任由手上鲜血淋漓滴落。
整个世界都是灰暗,无名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无法量测内心的后悔,无法言说无名的恐惧。他紧闭着眼靠在窗沿上,心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滋长。
他知道若是他坚持,那么她会接受他派给她的暗卫;若是他坚持,那么他绝不会心存侥幸认为她会福星高照,而是会在第一时间赶去扶苏;若是他坚持,那么……
可是他没有,这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试问,难道江山真的比她还要重要吗?不是的,他知道不是的,江山若是攫得,也许他会快乐一阵子,若是失去,痛苦也就那么一阵子。然而,失去她,这个念头他却是连想都不敢去想,这种失去,不止是痛苦那么简单,那种折磨也不只是一辈子那么短暂。但是,如果没有江山没有地位他又有何资本去保护她去捍卫属于他们的东西?最是无情帝王家,生在此处,在皇室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权势的重要性,没有权势你就只有任人宰割,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夺走属于你的一切,你就只能看别人嘲笑你,蹂躏你,践踏你!给她保障和温暖是最终的目的,拥有权势是实现目的的手段,权势并非万能,但没有权势却是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