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他受伤的左手放在掌中,“如何受的伤?”
“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只是这下不好给你挑鱼刺了。”他笑,眸中如桔梗花般的幽紫更浓。
莫言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是清楚事情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昨晚我……”
“我知道。”他手中玉箸轻轻夹菜,彷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本来大厅里面人人均是屏息听着二人谈话,如今二人沉默了下来,一时整个客栈竟然鸦雀无声。
直到夜幕降临时莫言才从来来往往,叽叽喳喳的众人口中把昨晚发生的事归纳出了几个版本。
版本一:昨晚梅西桥上,不恨公子与弯月公子生死大战,场面壮观气势雄浑,……(以下自动省略八卦人士提供的XXXX字),据悉,这二人大战的原因是因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原本是不恨公子的男宠,结果不知何时又转投了弯月公子的怀抱。弯月公子何斯人也,日月相挥的人生中怎能容此大伤男人尊严的事情?于是二人剑拔弩张。
版本二:打斗时间地点人物与上雷同,不同的是:这个男宠的归属调换了,本是弯月公子的男宠爬上了不恨公子的床,弯月公子一怒之下……
版本三:与上两个版本唯一不同的是男宠换成了女人,因为大众实在是接受不了才华盖世,风姿绰约的不恨公子与儒雅温润,如玉如兰的弯月公子竟然好龙阳之癖。
版本四:由重量级人物私下透露,其实弯月公子和不恨公子私交甚密,想来这二人本就关系密切,而且均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人物,互生爱慕之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想这爱途中竟然突然冒出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于是有人变心了,因此大打特打。
综合这些版本,莫言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得出了一些结论。
首先,昨晚不恨和泠岄确实火并了,爆发力还挺大,估计现在整个金门的人都知道了。
然后,她莫言以一个备受争议的身份出名了,只是多半要遗臭万年。如果说和雪无双的比试所招来的一切她还能辩驳,那么现在她就是百口莫辩。
最后,这里面应该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可不会简单认为这两个大人物会为了她而大打出手。不过,不恨却是去了梅西桥,失约的是她。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患得患失,眼里心里像是弥漫了白雾般遮天蔽地掩盖了一切。她只能站在原地犹豫不绝,裹足不前。想起锦棠说泠岄昨日满大街到处找她的事心里便更是烦躁不已。
春末夏初,乍暖还寒时侯,内心烦闷只觉空气异常灼热。
不知何时蹬开了锦被,脑袋里晕晕乎乎,一些人的脸现了又现,闪了又闪。
“还是这么不听话。”
莫言不耐地转了转身子,模模糊糊中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从来没有人敢让我等,你是第一个,”他掀开锦白幔帐,侧身坐在床沿上,嘴角擎起一抹邪魅莫测的笑,“可是我还是等了,但你却没有来。”
说罢他俯身向她微阖的朱唇吻去。
唇角湿腻,口中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她在睡梦中挣扎沉沦,快要窒息的时候猛地一睁眼,一双水波潋滟媚眼如丝的眸子倒影入眼,他偏着头笑,舌在她的唇边四处游离,右眉上方三颗碎钻水色荡漾。
失魂地看着他的眼,受了蛊惑,撑起身子,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修长的脖颈。
“言言,你是在认错吗?”他哑着嗓子,唇角悬挂的银丝在月色下更显妖魅。
她恍了恍神,直到他眉上闪耀的水色射入眼眸才忆起方才自己的主动。
正要张嘴骂他,却被他顺势俯身再度盖上绯红湿濡的双唇。
她发出几声闷哼,却勾得他雷火更是迅猛。
她双手紧紧抱着他,任由他在她唇齿间掀起滔天大浪,吻到深处,不自觉的,眼角就有泪花泫然而下。
乍然睁眼看见她眼角的泪,他一时愣在了当场。微微离开她的唇,鼻息缱绻,银丝闪耀,伸出小指轻轻抹去那滴泪。
“怎么了?”他含笑低声问道,五指妖娆地抚着她的发丝,眸中笑意却是翩然而过不达眼底。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那一刹那,在他紧紧拥住她,在他不顾一切地深吻她的时候,她竟会以为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在下一个瞬间他们就会毁灭消失于茫茫的宇宙,从此永不相识永不再见。
她竟在害怕?她竟然害怕失去他?!
拇指狠狠掐了掐掌心,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你怎么来了?”
闻言,他挑了挑好看的眉,鼻尖抵上她的鼻尖,“想来就来了,哪还要那么多理由?若要真找个理由,”他抬起头来,眼波流转,四目相对,“你欠我太多,我来讨债。”
你欠我太多,我来讨债,我是讨债的,你懂吗?你懂吗?
她嗤笑一声,继而正色道:“讨什么债?你这个混蛋,大半夜跑到别人房里也不害臊,赶紧给我起来。”说罢就把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放下来撑在他胸前。
他好笑地轻咳一声,屈肘捉住她的手,“别出声,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未等她答话,他就将她一把抱起,从窗子口掠了出去。
夜凉如水,月色清澈,脚下楼宇已入睡梦,空气中敲更声起起伏伏。
红衣白纱纷飞,黑发在风中舞蹈,他抱着她不断地飞掠在画楼反角之上,数个起落之后就到了城外。
“你要带我去哪?要是被泠岄……”
“嘘,不许提他,乖,先睡会,等你醒了我们就到了。”他打断她的话,莞尔一笑,继续向前飞身而去。
风声呼啸,带起衣角翻飞,耳边有虫鸣声,似乎是在往山上走。
睡意袭人,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栖梧山山顶,流萤点缀,薄雾缭绕,洁白月色下树影斑驳,花香四溢。
四周环绕的是绿油油的苜蓿草,他抱着她择了一处坐了下来,她还在沉睡。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她,即使是睡颜也较以前更妩媚,更姿容无双了。
微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夜幕上高悬的星辰,找到天幕中最亮的那颗星,眼神阴鸷,这就是命运吗?
“在看什么?”她声音糯软,柔声问道。
“醒了?”他低头看向她,回眸的煞那风情无限。
她抬头向他看去,却望进了满天粼粼星光,“这里很美,我从来不曾知道原来星空竟是如此美丽,站在这里看去仿佛触手可及。”
流萤在薄薄白雾中飞来飞去,尾部划出一道道流光。
他仰望着星空,脖颈曲线优美,伸出食指指向天幕上兀自运行着的星辰,月色在他的脖颈上手指上洒下莹莹光芒,“言儿,你看那些星辰,它们有着自己的命途,各自按着自己的轨迹运行——就像我们的命运——早已设定!”
她眼光追随他的手指看去,“不,不恨,”她摇头,然后将右手举到他的面前摊开再狠狠捏住,“你看,这是掌纹,有人说它可以暗示人的一生,然它却是布在我们的掌心的,所以,不恨,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知道吗?我们的命运要靠自己去创造靠自己去拼搏!什么都不能将我们束缚,什么都不能将我们打败,只要我们相信,相信我们一定可以!”
他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光,“我从不惧怕命运,我也从未向它低过头,我一直在与它抗争!”他的手捏住怀中女子的肩,“言儿,你知道吗?我只是渴望自由!”
若命运是早就预定的,那么人的抗争还有何意义?不过是像个傀儡一样按着设定的路线往前走而已。他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他要获得真正的自由,他要驱走内心那些盘踞多年的黑暗和梦靥。
所以,他要这天下!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坚信,只有站在这世界的最高峰,只有踩在所有人的身上,只有掌握了绝对的生杀大权,只有成为了拥有绝对权力的第一人他才能够完全握得自己的自由,他才能够完全不被践踏不被束缚。
然许多年以后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绝然离去的背影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渴望的自由早已被她带走了,原来那么多年的敌对伤害换来的只是自己灵魂的作茧自缚。
她撑起身子,面对着他,“不恨,虽然你从未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任何事,不过我想这一路走来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疼痛,因为你这里,”她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眼角,“闪现过沧桑,就像你现在看着星空的沧桑。”她知道,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往往住着的会是一个沧桑残破的灵魂,就如同现在的她。
他将她抱到腿上,手指顺过她的发丝,“也许是你看错了,傻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真假难辨的你知道么?”
“你会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