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康。”尊贵的帝上微吐了两个字,绝美妖魅的容颜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说“用膳”两个寻常字眼。
然而殿中百官早已大变了颜色,谁不知道帝上曾于北康为质?谁不知道北康与轩辕历来都是敌对之国。
“众位爱卿,若不是你们提及朕还真快忘了,下月初七是北康万圣节,老皇帝的生辰了。”他斜靠着,宽大的玄黑龙袍云袖轻轻扫过圣白玉,一脸讽刺。
“帝上,臣认为此行不去也罢!”柳太傅牙咬得嘎嘎作响。
“程爱卿,你也这么认为吗?认为朕不该去?”萧君颜看向左侧耽耽站着的一言未发着紫袍,配金鱼袋的年轻男子。
程行之儒生模样,跨步上前,微皱了好看的修眉,拱手道:“回帝上,以臣看来此行有利有弊,北康帝上身体抱恙,举行此次庆生盛会自有深意于其中,首先,彭台岭一战打破多年休战局面,此番名为联络各国感情不在话下,且此战以少胜多,盛会昭告天下,以警天下觊觎之人,同时,北康夺嫡早已水深火热,此次,很可能也是对各皇子的一种考验。帝上前往,自然可以宣扬我轩辕尊贵风范,同时对于北康局势也会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再者,各方汇聚,虽是与北康有仇,但我轩辕也不能显得小气落了他国的笑话。”
“很好很好,继续!”萧君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的男人,拍掌示意他继续。对于人才,他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程行之依旧看着剔透晶莹的圣白玉地面,殿上那个男人的眼,无人敢对视。
“其弊也在于北康的深意,北康朝中奸佞横行,外戚势大,若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刻怕是早已易主,各方汇聚,狼子野心,因此,此行只怕容易节外生枝,对于帝上的安全造成威胁。帝上乃我朝圣心,万不能有丝毫马虎。”
“对啊对啊!帝上龙体安康才是重中之重!”百官立刻附和道。
萧君颜偏头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是震撼全场。
“众位卿家,古人尚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小小万圣会晤而已,我轩辕乃九幽大国,推三阻四,实有碍国体。”
“帝上……”文武百官叩头齐呼试图挽回他们尊贵帝上的决定。
北康与轩辕向来不和,帝上又曾于北康为质,梁子结的太大,仇人相见怎能不分外眼红?
萧君颜施施然起身,睥了眼殿下跪着一干大臣,抬脚离开。
“退朝!”
德福大声唱道,随即紧跟着萧君颜进入九璃宫内殿,留众大臣捶胸顿足。
金猊炉中兮兰熏香缱绻燃开,银色更漏一点点地滴,宽敞大殿内空无一人,光线阴暗,寂静冷然。
这是正殿九璃宫内殿——漪澜殿。
萧君颜一路走进漪澜殿,走到殿中时候身上玄黑紫金五爪团龙蟒袍已被顺手脱下扔在了白玉地面上,身上拢着的,是一袭红色里衣。
他站在殿中,眼投向对面殿墙上那覆着的一层层缭绕缥缈红纱,神情一时温柔得似三月春水。
已经两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已然平静的情绪又掀起大浪,胸腔有些发窒,喉咙也有点发酸,思绪有些杂乱,潮水一波波打来,分不清是喜是忧。
“无名!”他轻唤了声。
眨眼就是一个人影躬身伏在了他几尺开外的脚下。
“如何?”按压下忐忑不已的心,问道。
被唤作无名的人全身罩在一个黑色斗篷中,声音暗哑,“一切诚如主上所料!不过姑娘并未随拓跋泠岄一道回历梁。”
“是么?”萧君颜眼神一暗,她那么看重那个男人了?怕给他带来麻烦所以要这样做?
狠狠捏了捏手,接着问道:“她的行踪?”
“目前正前往历梁!若是姑娘与我们在北康的人见面了,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很多!”无双犹豫了一会答道。
“过些日子,青鸾应该就会从瀚海去历梁,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和以前一样便好!她,已经承受不起背叛的打击了!”
无名点了点头,“主上,姑娘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我们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出来!而且,姑娘已经身处浑水无法脱身了。”
“所以,朕要亲自去历梁!”萧君颜背对着无名,声音狠厉。
无名一愣,微微抬头看向主上的背影,一脸不解,谁都知道,此刻北康就像是煮沸的水,随时都有扑出来殃及池鱼的可能,而姑娘如今的实力,对于整个局势的发展将会起到极大的影响,单是彭台岭和怒江一役就可看出端倪,姑娘若是回归轩辕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效力北康,那么对于他们……然主上的心思,似乎与他们不同。
不过,若是他可以看见他的主上的脸,就一定会发现其上一抹与冷厉声音截然不同的温柔微笑。
就是为了这抹微笑,只身赴险龙潭虎穴又何妨?
况且,这个世上,谁还能够伤到他?
“人依旧慢慢跟着,不要惊动她,有什么情况立刻报上来!”
“无名谨遵主上命!”
倏然间,只有红纱轻轻飘动了一下,大殿内,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你为了他舍得现身了?
你为了他竟然暴露了实力?
你为了他要搅入北康的浑水中?
不过,言儿,我怎么会让你如愿呢?
曾经你说要与我踏遍九幽,于是,我派人寻访九幽各处名胜风景,我揽尽九幽奇珍异宝珍奇异兽,我给你造了一个九幽,就在这里,它在等你!
你,不能辜负它!
命运沙盘轮转,游戏又将开始,这一场豪赌,以江山为盘,权谋为棋,楚河汉界划开,千军万马纷至沓来,谁又会为谁覆尽万里河梁,倾尽九幽天下?
萧君颜一步步走近,伸手撩开丝柔缥缈的红纱,一副画扑面而来。
莫言横坐在云骓马背上,撑着下巴,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魅看向他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绝美无双得人神共愤的教主大人,一脸担忧。
“教主……”担心的话还未全部出口……
玉骨扇子啪地一收,眼神一凛,“谁在骂本教主?”
杀气铺天盖地……
魍魉二人从马上飞速掠起,片刻不见踪影。
这两个小人,魑恨恨地想,不就是仗着轻功好,每次教主发火,他俩跑得最快!只剩他和魅这两个可怜人。
“教主,打喷嚏……打喷嚏是有人在想你!”魅迟疑了半天说道。
“是么?为何我听说打喷嚏是有人在咒你。”莫言一挑眉,有点不相信。
“怎么可能,当然是思念教主了,想我们教主如此威名,高雅贵气,洒脱不羁,破天之名,举世称道,静如九天玄女弱柳扶风绝美无双,动如地狱杀神踏天破地翻云覆雨,破天一出,天下大乱,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流血漂橹啊~”魑大人沉浸在个人的无限遐想中,眯着俊美的眼,按着小心脏,满脸陶醉崇拜,丝毫没有注意到某人已经黑下来的脸。
“血流成河,我先让你成河!”
破天刀冷光一现,魅灵巧一闪身,就见魑大人“瘦弱”的身体倏然穿过密密麻麻的小林子,啪地一声掉进河水中,溅起哭声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魍魉见势赶了回来,不由得心里暗爽,一早就听那臭小子在梦里直嚷嚷了,这下子,露馅了吧!
“教主啊!那话是他们俩私下里编的,我只不过当顺口溜记了,我无辜啊,无辜啊!”魑大喊,哼哼,下水也要拖俩垫背的。
无数次的实验证明:魍魉的腿还是跑不过破天的刀,砰砰两声,又是两个人影落水——不巧地砸在了魑大人刚爬起来的身上。
“此去历梁,诸多不便,除了魅,我还带一个人,你们三谁打赢了谁就跟我走,剩下的就回总教,嗯,就帮我照看冥蛇吧!”莫言冷冷地扬着头看看了天上的太阳,再低头,扇子一展挡住阳光,斜倚在马背上闭目养神。
死一样的沉寂。
魅先知先觉地捂住耳朵,片刻之后,飞鸟惊恐着嘎嘎飞起,小树林里动物乱窜,妈呀,打柴的人定会认为地动山摇了。
一炷香之后,一个身穿乞丐服,顶着一窝湿哒哒乱草鸡毛,扛着几条银白大鱼的猪头出现在了莫言的面前。
魅吓得一得瑟,差点从马上翻了下来,这,这眼不是眼,口不是口的猪头是谁?
“教主!”猪头欢快地大喊一声。
原来是魑。
莫言睁开眼,一抹惊讶闪过,再看了眼身后随之而来的另外两个懊恼的猪头,一时啼笑皆非。
“看他得意个什么劲,若不是我们武功不相上下怎么会便宜了你?”魍颤抖地指着魑的鼻梁。
“我早该知道他就是毒公子的!不然也会提出谁杀的鱼多谁就胜利的法子……魑,好小子,好小子啊!竟然瞒着我们!”魉气得满眼通红。
“兵不厌诈,这是教主教的,谁叫你们不留后招!”魑笑眯眯地看向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