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哑然地瞪着我。看得出来,他已然是怒火中烧了,却还是隐忍住没有斥责我。依他的脾性,没有当场爆发,也算是相当的给我面子了吧!我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你这小子是谁啊?”李泰仰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地模样问道。
“魏王爷,小的水蓝,是吴王爷的贴身近侍。”我堆起一脸讪笑,恭恭敬敬地回禀道。
“你就是我三皇兄的新宠啊?本王早就听说了,你小子到是挺识时务的。难怪我这个自命清高的三皇兄会对你另眼相看。小子,你生得不错啊!可愿意来服侍你魏王爷啊?”李泰得意扬扬的问道,分明就是在挑衅嘛!
“魏王爷身边人才济济,水蓝乃一介市井之徒,哪儿能登什么大雅之堂呢?只陪着咱家吴王爷玩耍,戏闹到还可以。而魏王爷您要做的,都是天大的事,小的哪儿有哪个本事啊。”我婉言拒绝道。真要跟了他去,我还不如上街要饭去算了!
“你这小子到还挺会说话啊,本王又怎么可能会夺人所爱呢?三皇兄,你说,我说的是吗?”李泰颇有深意的说道。
“你……”李恪怒目圆睁,轰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显然是再也按耐不住了。我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虽不合礼数,也管不了哪许多了。
“王爷,请喝茶!”我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李恪的面前。他懊恼地坐了回去,恼怒地偏生不看我递过的茶杯,只一味在一旁生着闷气。一时间,气氛又凝结在了那里。
“三皇兄,你且请自行斟酌着办。皇弟还要回去温习父皇指定的书籍,就不打扰了。告辞!”李泰双手一揖,不待李恪回话,转身拂袖而去。他到是会瞅时机,眼见不对,赶紧溜之大吉!
“恭送魏王爷!”我低头恭敬地说道。待他走远后,便不由哈哈大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李恪有些恼怒地嗔道。
“笑笑,你怎么能让本王收下李泰的这些礼金呢?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李泰的东西可不是白送的,他是想让我帮助他成为太子。你觉得他那种人,可以成为我大唐的太子吗?”看见厅堂正中摆了那么大一箱的金元宝,我知道他心中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王爷,你放心好了,他是绝对当不了太子的。”我一脸正经,信誓旦旦地说道。历史可明明白白就有记载,最后最了太子,当了皇帝的,可是那个晋王李治。
“笑笑,你知道吗?事情没你想的那般简单。对于钱财,我从来都不甚看重,眼前这箱黄金,如果收了的话,势必就会卷入李泰争夺太子位的政治斗争中。”李恪无奈地说道。
“我的王爷,你以为,你若是不收的话,就能置身事外吗?李泰既然抬来了,就不可能那般轻易地抬回去。他的品性和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收之,他便放下心来,即便你不曾帮他,他也认为是手握你的把柄,还不至于立马害你。而你若是二话不说便推辞了,从今后,你便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仅会处处提防你,还会想方设法来谋害你。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与其这般,不如收下黄金,见机行事。”我敛住一脸嬉笑,正襟危坐地说道。
“真若如此,不是被他有所牵制吗?”李恪忧心忡忡的说道。
“王爷,你认为皇上在诸位皇子中最爱的是谁呢?”我淡然地问道。这个李恪是个死脑筋,看来我也只有一步一步慢慢地引导他了。
“父皇对诸位皇子都是宠爱有加。但是在对大皇兄彻底失望后,就逐渐对李泰上了心。父皇说李泰‘循礼好学,聪明多才’,还为他开置文学馆,延请四方名士编撰《括地志》。现在诸位皇子中,以李泰的声威最为高。恐怕父皇心中最爱的就是李泰了吧。”李恪怏怏不乐的说道。都是皇子,都有雄心万丈,谁叫李恪投错了娘胎?
众人都只当李恪喜好声色犬马,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在他,壮志为酬后的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永远都坐不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所以也逐渐就厌恶起眼前这场充满血腥的争斗。我无限怜惜地看着李恪。
南北朝的思想家范缜曾说过,人生好比同一棵树上的花朵,有的花瓣被吹到了厅堂,也有些花瓣则飘落进粪坑中。而李恪有幸被吹到了厅堂,却永远都不是飘落在龙椅上的那一片花瓣。眼瞅着皇位和自己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只是那么一步,却又远在了天涯!性情中任侠豪迈的情愫,就成了李恪生命中最强的音符。
“世人都说你最象皇上,英明能干。就连皇上也经常言及此事。就足见,你在皇上的心目中,也有一定的分量。否则那个魏王爷也不会不惜血本,重金收买于你。皇上既爱魏王,有心立他为太子,而王爷你何不顺水推舟呢?”我苦口婆心的规劝道。不是我有心帮魏王说话,而是,如果把所有矛盾的焦点,都转加在李泰的身上,李恪才能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这也是目前李恪明则保身的最佳良方。
“笑笑,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一想到大唐的江山,会落入李泰那个小人手里。我就心有不甘!”李恪愤然地说道,一脸忿忿不平之色。
“大唐的江山是皇上的,谁当太子自是皇上说了算。可是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就能随心所欲吗?皇上要立谁,不立谁,也不是你左右的了的。不如顺其自然,也不必你替魏王说什么好话,你只要不提出反对意见,保持缄默就可以了。这也是魏王送你这些黄金的目的。我知道你是王爷,财富甚多,水蓝可是超级穷人一个。王爷若是嫌弃这些金子来路不正,不如就送给水蓝好了。”我轻笑着半真半假地说道。
虽是玩笑的口气,可是言语绝无半点虚假。形式在眼前,惟有这样做,才能保李恪的一时平安,否则李恪很有可能会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而那些黄灿灿地金子,对我这个抢钱一族来说,确实也有莫大的诱惑。
“黄金你若是喜欢,拿去便好。若是不够,你只管开口,我会跟福伯打声招呼,府中金银随你支配。”李恪一脸淡然地说道。仿佛他要让我随意支配的,不过就是一些破砖烂瓦之类的东西。
他还真是够大方的啊!我若是个骗子怎么办啊?我忍不住伸手抚上李恪的额际,检视着他是否正常。这种情形下,很有可能是在发烧,说糊话。
“笑笑,我脑子没问题。我不过就是觉得,我可以信任你。我不是傻子,不会任谁都信耐有加的。我身份特殊,想攀龙附凤者,巴结利用者,甚多!我从来都不屑一顾。但我知道,你!我完全可以信任。”李恪黑眸深邃,神情动容地凝望着我说道。
“恪!”我轻唤着他的名字,感动的无以复加。
再精明能干的女人,终究都会因情而困,为情所惑。人家两句甜言蜜语,就让我要忍不住掏心挖肺了。唉!为了李恪,这金子看来是绝不能私自占有了。但这么大一箱金子,到底要怎样运用,才更为妥当呢?
“笑笑,如果李泰这个小人真成了太子,该怎么办?你别看他表面礼贤下士,实则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他日他若荣登大宝,必然也不会放过我们一干兄弟的。”李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放过?谁会放过可以和自己一争长短之人?就连那个在如今看来,懦弱无能的李治,当了皇帝后还不是心狠手辣的。皇权至高无上,充满了诱惑力。没有人不想当皇帝,而坐上那个位子的人,自是要想方设法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铲除异己,就成了最好的方法。
“你放心,还有人比你更不想让他当太子呢!自会有人将这个不可一世的魏王爷拉下马的。太子的宝座,他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若有深意地说道。话也不能说太明显了,否则以后李恪若是问起,我怎么知道这般清楚的,我还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眼下父皇如此重视李泰,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为,出来反对呢?”李恪眉头深锁,显然还是心有疑虑。
李恪开了门,忧然地走了出去。双手背缚在身后,抬头仰望着铅灰色的天幕。好好的天色,怎么忽然就乌云压顶了?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树枝呼呼直响。李恪就那般伫立在风中,亦如尘世间飘零地一片落叶,显得格外的萧索。
“王爷!”我走入风中,并肩和他站在一起。冰冷地寒风亦如李恪冰凉的心吧!冷得我不禁直打哆嗦。
“笑笑,我们进去吧!别把你冻着了。”李恪温柔地说道,一脸地关切之色。看来‘苦肉计’实施成功!我的嘴角悄然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意。
“我的王爷,你怎么那么笨啊?”我狡猾地轻笑着,一脸挪逾之色。看李恪一脸莫名其妙地样子,我笑的更起劲了。
“笑笑,你为什么要这般的讥讽我呢?”李恪被我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一张脸被涨得通红,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不就是笑了笑他吗?有那么好生气的吗?我噘起嘴,一脸桀骜不逊的样子。王爷就了不起了?皇子就比我高贵了?我才不稀罕呢!
我们僵立在屋中,谁也不肯开口说话,相互瞪视着对方。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啊!相信男人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呢,我恼怒地思忖着。我端了好半天的架子,他都没什么反应。这下惨了!我们都有些下不来台了。我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是我太得意忘形了,人家好歹一个王爷,难道给我三分颜色,我竟就开起染坊来了吗?可是眼前却怎么也耷不下脸来认错。况且我本来就是那种,即使有错,也绝不认错的那种人。可是,难道气氛就这般僵着吗?
“笑笑,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自己心情不好,对你乱发脾气!”李恪羞愧地低下头说道。我没想到他一个堂堂的王爷,竟会如此的大度。不禁有些汗颜。我一向自认为自己巾帼不让须眉,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不由一下就胀红了脸。
“对……对不起!”我也很诚恳地表示着我的歉意。娇羞的冲李恪甜甜地一笑。正所谓相视一笑泯恩仇,况且我们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人生岂能尽如人意?凭我对大唐历史,一鳞半爪的了解,是否就能帮助李恪,在眼前复杂的权利斗争之中,求得一片可以安生立命之处?其实我心中也丝毫没底。我所知道的不过是人为的历史记载,寥寥数语背后,谁知道又有多少血雨腥风的故事?
李恪焦虑不安地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对于今日李泰的来访,他始终都有些耿耿于怀。这么大一箱金子,就那般堂而皇之地抬入府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盯着。退回去,似乎也不太可能。收下的话,想当然麻烦也势必不会少。这只怕才是李泰的真正用意吧!让李恪陷入进退两难中,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想当太子之人,不在少数,若是想悄然收下,只怕也是很难堵住悠悠之口。而不收的话,显然又是在跟李泰直接挑战了。好一个居心险恶的李泰!不仅是李恪着急,我心下也有几分担忧。在李恪面前的笃定,有一多半,都只是为了安抚他。毕竟历史只记载了最后是李治当上了太子,却没有说李恪会不会因此而受牵累。也许眼前到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但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我却不想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王爷,既是这般的烦躁,不若我们照原计划上街去逛逛吧?”我故作雀跃地说道。希望我的轻松,可以缓解他内心的忧虑。李恪忧然一笑,似乎是默许了我的提议。
大街上热闹非凡,行人,车轿,马匹来来往往。真不愧是盛唐!如此热闹喧哗的街景,一点也不输给现代的都市。相反于现代都市的冷漠,眼前这些古人,到是更为淳朴热情了许多。我偷瞄了一眼李恪,他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分散了,表情明显就放松了许多。天大的事,也不能着急,俗话说谋定而后动。没有一个缜密思维和布局,又怎么能冷静果断的处理任何事情呢?更何况是要周旋在眼前复杂的权利斗争中。
我们找了一家酒楼,准备坐下来休息。在小二的带领下,径直上了二楼。正是吃饭的时候,已然没了雅间,便挑了临窗的座位坐下。从酒楼的窗户,我临街眺望,街上的情景一览无余。此时正是盛世的贞观之治,长安城已然修筑得繁华似锦。虽已是隆冬,天气似乎又不太好,但大街上赶集的,卖艺的,经商的一如往昔。
只是天气太寒冷,一说话,人的口鼻处,便喷出一股白色的热气。刚才下车时,李恪就细心的解下自己的裘皮围领,为我围上。暖暖的裘皮温暖的我的身体,更温暖了我的心。没想到,李恪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竟也是这般的会照顾人。
在酒楼下不远的地方,刚才来时,我就看见有一大群人围在那里。此时才发现,原来是有一男一女正在哪儿卖艺呢。场地中间搁了一个木架子,架上插放着明晃晃地刀枪剑戟。那一男一女,看样子好象是一对兄妹。模样极为相似,都是黑黑的眉毛,浓密的头发。女的似乎是妹妹,生得小巧圆活。一身火红的装束,象一簇燃烧的火焰。可能是由于长期习武的关系,纵使穿着对襟的束腰装,饱满的胸部在衣服中,随着她的动作,也大有一波才动,万波随之的风情。真是个可人的小尤物。一旁的哥哥清俊洒脱,猿臂细腰,没有一般武夫的卤莽,到还有几分少有的斯文。我扭头朝李恪看去,原想让他也瞧瞧。谁知他早已在看那卖艺的兄妹二人了。
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不象卖艺的卖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