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我和李恪都大吃了一惊。这件事可大可小,军中若是真有奸细就麻烦了。虽说现在和突律已然达成口头协议,毕竟尚未签署正式条约。大唐军队和突厥大军,眼下也正对垒着。徒生出什么变故,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谁?抓住没有?”李恪迫不及待地问道。
众人也不禁紧张了起来,私通敌军,这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为呢?
支离疏摇了摇头,忧心地说道:“我觉得……”
说到此,支离疏不由顿住了,他抬眼看了看左右的将领,却并未说下去。众将领明白,支离疏要向王爷,汇报机密军情。便纷纷自觉向李恪道别,各自回营去了。
待众人都走后,支离疏便又看了我一眼,似是在下逐客令一般。我起身准备走出去。人总是要自觉的嘛!既然碍别人的眼,我就出去好了。其实我早也不想待在里面了。
刚才钦差大人将蓝人杰,当场杀死在大帐中。虽说尸体早已拖了出去,我心里老觉着,屋子里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那味道让我早已透不过气来。如今趁此机会,正好出去透透气!
李恪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一脸坚定地说道:“支离兄,去大漠找水蓝前,我就曾经告诉过你。水蓝之于我,与旁人不同,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整个大军,除了我们,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水蓝也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李恪如此一说,我立在原地,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时我真要出去了,到显得我是多么的小气了。我立在哪里悻悻然地傻笑着。
“王爷,你知道这个钦差,是谁的人吗?”支离疏听了李恪的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看也不看我,直接了当的对李恪问道。
“他难道不是我父皇派来的吗?”李恪一脸疑惑的问道。
“他叫王才,原是长孙无忌大人的家奴,因诡计多端而得到长孙无忌的赏识,被长孙老贼视为心腹,安插进了朝廷。这次他来,可是居心叵测啊!”支离疏忧心忡忡地说道。
“就算他是长孙无忌派来的又怎样?支离兄,你还是赶快说说,咱军中的奸细究竟是谁啊?”李恪心急火撩地问道。
“王爷,莫急!听末将将一切,详细讲给你听。”支离疏蹙着眉,将王才进了军营后的,种种可疑之处,全都讲给了李恪听。
原来,支离疏看那钦差与蓝人杰,成日里鬼鬼祟祟的,便暗地里派了人监视他们。那晚我他派去的人,便回来报告说,钦差与军中的某人,似乎正在密谋着什么。
“有一个人说,‘小人谨遵大人的命令,明日这个消息,就会尽人皆知的!’然后钦差的帐内,便发出一阵怪异的奸笑声。稍后,一个穿着大唐军服的士兵,从其营帐内走了出来。当时天色已晚,监视的人,并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何人?不过看哪个士兵是向着谢祥的军营内走去的。”支离疏神色严峻的说道。
“谢祥吗?”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对于刚听来的这个消息,实在让我有些难以消化。这个谢祥也是通过‘海选’选出来的将领。其人相貌俊秀,武艺不凡。虽不若秦玉山、黄金敖出类拔萃,到也是小有名气。怎么他就成了奸细了呢?
难道我那所谓的先进的‘海选’机制,其弊端竟是如此之多吗?打仗需要武艺超群,却更需要其有优良的政治觉悟。否则再厉害的军队,出两个谢祥之流,就会死很所秦玉山这种豪壮之士。
我低头暗自神伤,为自己的失误,痛心的懊恼着。对于我的问题,支离疏也不回答,只是冷哼一声。李恪悄然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
“不一定就是谢祥,支离兄只是说他,走入谢祥的军营内,并没有说就是谢祥。”李恪好言安慰道。
“王爷,咱们的粮草被烧,多半也是这个奸细干的好事。后来我问过守粮的将士,有人说,那天的火,好象是有人,预先埋了许多硫磺在粮堆旁。所以才会在顷刻间,火势迅猛。”支离疏冷着脸说道,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甩出。
听了支离疏的话,我和李恪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实在难以想象,我们这之五万人的大军,其兵士和将领,都是千挑万选的选拔出来的。在这样一支能出秦玉山,这样的忠勇之士的军队里,竟然也有如此可恶的通敌卖国之人。
“王爷,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在突律前来和谈之前,把这个人揪出来。否则你就是签了和约,也会被突律耻笑的。你的面子是小,到底也有损大唐的威名。”思忖半晌后,我对李恪说出了我的意见。
“传谢祥到我这里来!”李恪面色铁青的下令道。
“王爷,先不要打草惊蛇!水蓝到是有个办法,包你抓住这通敌的奸细。”我自信满满地说道。
“什么办法?”李恪立马追问道。
“王爷,可相信水蓝?”我嘴里虽问着李恪,眼睛看的却是,对我不屑一顾的支离疏。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李恪的好兄弟,也能认可我……
“出征前,水蓝以‘海选’之策,选出这五万精兵,本王就对你刮目相看了。今次水蓝说有了计策,本王怎么能不相信呢?支离兄,你说是吗?”李恪若有深意地问道。
“呃……”支离疏心不甘情不愿地应承道。
我悄然抿嘴偷笑,象支离疏这种,身性耿直的人,若不是真想知道捉奸之计,怕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吧!我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
“你们都知道,‘作贼心虚’吧?王爷只需对众将士传令下去,就说突厥可汗阿史那突律,已然答应了和大唐和谈,并且会在三日内到达鄯善城。让众将士严整军纪,做出一副迎接之态。”我一脸笃定的说道。
说到此,我不禁顿了顿,偷眼瞄了一下,眼前的这两个男人。李恪神情专注,不时的点着头。就连支离疏也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我不由心中添了几分雀跃,紧接着又说了下去。
“我想那人今明两日,必定会偷偷潜逃。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我悠然自得的说道。
“好!水蓝所言甚是。支离兄,你就找水蓝所说,下去安排吧!别忘了将假消息放出去。”李恪听了我的话,欣然对支离疏说道。
支离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仍旧是一脸不恭的模样。也许在他看来,我就是个祸水,是令李恪丧失理智,不顾己身安危,出入险境救我的罪人。支离疏瞪了我一眼,对李恪抱拳以礼,然后闷不吭声的退了出去。
虽然面对支离疏,满怀敌意的瞪视,我的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心中对支离疏,始终有一份由衷地敬佩。象他这样忠勇无谓的将军,我也不指望他能懂得什么叫爱情的伟大。
“别怪他!支离疏是个固执的人,但他也是个执着的汉子。相信我,他终究会尊敬你的。”李恪看我神情黯然,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头,对我说道。
“王爷,我是不会怪支离疏将军的。我知道但凡虎将,肯定也是有一定脾气的。说实话,水蓝也的确拖累了你,还险些误了大事。若非支离疏将军,力退突厥大军。我们今天也不一定,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我心无旁骛地说道。
“水蓝,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李恪欣慰地上前搂住了我。
“哎哟……”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李恪焦急地问道。
李恪那挨个马大哈,一时动情,竟望了我肩上的刀伤。看我疼得冷汗淋漓,李恪一脸地心疼:“对不起,我又弄疼你了吗?”李恪焦急地说道。
“没事,没事!”我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王爷,水蓝可是听见有人在唱戏哟!”我故意扯开话题说道。
“唱戏?谁?是谁在唱戏?我怎么都没有听到?”李恪一脸疑惑地问道。
“有啊!有人在唱‘空城计’!”我被李恪的傻样,逗得乐不可吱。
看我一脸捉黠的笑意,李恪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我是在笑话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你也饿了吧?”李恪俊脸涨得通红,细心的问道。看我点头,赶紧吩咐小校准备饭菜。
夜半丑时,除了巡逻、站岗的士兵,整个军营都静悄悄地。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一个身着唐军军服的小卒,从谢祥的军营中,猫着腰,轻轻地爬了出来。只见他缩着身子,探头探脑一番后,便朝钦差大人住的营帐,摸了过去。待他走到钦差大帐的帐前,背后便窜出数人。
一人随手在他后颈猛烈一击,另一人赶紧将一团布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反剪其手臂,取出绳索,就地将那人捆了个五花大绑。这几个人动作麻利,绑了个大活人,抬起就走,竟然做得如此悄无声息。我对着身旁的李恪竖起了大拇指。总算有所收获,也不枉我们在这里,埋伏了大半夜。
回到元帅大帐,几个人狠狠将抬着的人,往地上用力一仍。大帐瞬间灯火通明,刚才那几个手脚灵敏之人,正是我们安排的捉奸之人。
“狗叛徒!竟然勾结突厥人,烧了我们那么多的军粮!等王爷审完了你,看老子不将你活刮了。”支离疏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那被摔在地上的奸细,被摔得撕心裂肺的疼。又叫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李棵恪命人给他松了绑,又取出了嘴里的布。
我抬眼朝那奸细看去,没想到,他到生的很是眉清目秀,一点也不象个坏人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私通敌国,烧我大军的粮草?”李恪神情激愤地质问道。
“王爷,我……我……”那人环眼四周,看见周遭皆是愤怒地目光,不由便低下了头。
我一直认为,相由心生,坏人的脑门上虽然并没有刻字,但大多数的坏人,还是看的出来。其目光必然是闪烁邪佞的。就如哪个钦差之流。而眼前这个人,烧了大军的粮草,干了如此大的坏事,他的眼中只除了愧疚,就再无什么多余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我走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轻然问道。
“我是被人逼的!我没有办法啊!”那人迟疑了好半晌,突然有些激动的开口说道。
“狗杂碎,究竟是谁逼你的?还不从实招来!”支离疏在一旁大声怒吼道。“再不说,老子立马就宰了你!”支离疏一边说,一边抽出了自己的腰刀。
那人沉默不语,面对支离疏明晃晃的大刀,也只是闭上了眼睛。他竟不怕死吗?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了,那么又有谁能威胁他呢?除非别人用来威胁他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是比生命还更加重要的东西。
“慢着!支离疏将军,可否由水蓝来询问他呢?”我好言询问道,声音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决。支离疏略微楞了一下,但还是退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呢?”我并不急于追问原因,只是和他拉起了家常。
“回副帅,小人名叫单雁。家中除了妻子,就再无他人了。”单雁迟疑了片刻,还是回答道。
“按我大唐律,凡家中无兄弟,成亲后无子的人,都可不用服兵役。为什么你还是当了兵呢?”我好奇地问道。
“小人家无长物,无力赡养父母,便只好出来当兵,以便挣些军饷回家孝敬父母。”单雁低声回道。
如此说来,他竟还是个孝子。百善孝为先,难道有人,竟是用他的父母来威胁他的吗?
“家中父母可还康健?”我试探地问道。
“父母以于大前年就双双亡故了。”单雁有些遗憾的说道。
既然不是父母,那么又是用什么来威胁他的呢?我越发的迷惑了。父母已然亡故,家中又身无长物,并不怕死!那什么才可以威胁他,去做烧军粮,这种灭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