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简单的告别饭,一杯微薄的饯行酒,其含义却是意味深长的。席间,李恪和突律相谈甚欢。我终于看见这副感人的画面了。曾经以为,他们之间,永远只有争斗和搏杀。没想到竟能一睹他们把酒言欢的风采。
吃过饭后,突律亲自骑上了他的‘雪里飞’,说是要亲自送我们一程。突律脸上的黯然,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突律,你就不必亲自送我们了,我们自己应该能行的。”我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脸上泛起一抹不自在的红晕。
“这里可是我突厥的天下,没有我,你们若是想平安的走出大漠,怕也是很难的。”突律长吁了一口气,稍有些得意的说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大漠茫茫,没有向导就在其次了。现在我和李恪都身上有伤,真要遇上不明所以的突厥士兵的拦截。或者是沙漠中的别的什么危险,我们恐怕有就麻烦了。到底还是突律想的周到。
“可汗,随便派一名兵士,给我们带带路就好。我们怎么好随意劳动可汗的大驾呢?”李恪客气的说道。
“让我送你们吧!我的朋友!”突律看着我们,依依不舍的说道。
‘我的朋友!’这句话从突律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是格外的真挚与厚重!李恪的眼睛,转瞬就湿润了。嘴张开,又闭住了,一副欲言可能是想对突律说些什么,又觉得似乎有些多余。
‘朋友’,是的,突律是个难得的好朋友。只可惜象他这样的朋友,李恪的一生,也许只能遇到这么一次。却在转眼间又要匆匆地离去。与突律这样的朋友,保持友情的根本条件,那就是永远不再相见!
突律不再犯大唐的边关,依旧去过他傲视大漠、草原的狼王的日子。李恪回京后,也自得其乐的过他的生活。看着李恪眉间的黯然和无奈,我知道,他又在为‘情’所困。为他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而苦闷。
我一直都知道,李恪是个情义之上的人。孟子曾经说过,义与生不可兼得时,要舍生取义。而李恪则在情与生不可兼得时,肯定会‘舍生而取情!’但到底李恪还是贵为大唐的皇子,不可能按自己的‘情’去自由生活。
要么他在不断地放弃中,寻找新的精神寄托。要么他就寡欲自杀,守住自己的本真!爱上李恪,我觉得连自己的情感也澄澈了许多。李恪的世界,是个纯粹的世界。他的世界只有黑白分明的空间,没有摸棱两可的灰色地带。
李恪就象游荡在旷野中的雄狮,爱的浓烈,恨地真切!现在他就要告别挚真的朋友,心中徒生的伤感,肯定又在他的心中翻滚肆虐。
“王爷,咱们只是暂别。过些日子,突律不是要到鄯善城来,签和谈的协议吗?”我看的出来李恪此时心思,却仍旧只想到这句话,来宽慰一下李恪。
相对于李恪的激动,突律到是一脸的平静。从认识突律到现在,他似乎都是冷漠而平静的。可是我却觉得,他就象是现代的暖是瓶一般,有着冰冷的外壳,内心里却是炽热的沸腾。
就要分别了,我忍不住再深深地看了突律一眼……
离大唐的边境是越发的近了,我仰在李恪的怀里,欣赏着眼前这雄浑的大漠风光。想着就快要回到大唐了,心里不由地雀跃着。很快就过了突厥统治的地盘。
“前面就是大唐的边境了。你们可以自行回去了,突律就送你们到此。十天后,打点好一切,我会亲自到鄯善城来的。”突律勒住马,眺望着远方说道。
“好!我会在鄯善城中,备好美酒等你。”李恪抱拳以礼,语重心长的说道。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突律大哥,多谢你一路相送。下次到了鄯善城,要记得给水蓝,带上一皮囊的马奶子酒哟!水蓝会永远都记得马奶子子的味道。”我有些伤感的说道。
“水蓝,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叫我大哥。真好听!我突律就认下你这个妹妹了。我突律是沙漠里的一匹狼,是草原上的一这鹰。可惜你不是伴在我突律身边的,那一匹母狼。也不是陪我翱翔在天际的那一只雌鹰。水蓝,吴王爷爱你至深,突律便也就放心了。”突律笑了笑,丝毫不介意李恪还在面前,自顾自的表白着。
突律的眼睛牢牢地揪住我,双眸深邃地亦如一片汪洋。我被他瞧得不由大窘,脸绯红地犹如一个甜美的红苹果,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我知道突律说的是一番肺腑之言,我的内心其实也洋溢着无比的喜悦和感激。被人打心里爱着的感觉真好!可是……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突律的脸上,露出这么轻松的笑脸。他也许是真的放下了吧?我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突律是个十分优秀的男人,只要他放开心胸,肯定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好千百倍的女子。
“突律大哥,大唐有许多聪明美丽的女子,要不要水蓝帮你物色一个?”我扬起一脸甜美的笑容,半真半假的说道。
突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瞅了我半晌,一言不发的勒转马头,打马朝突厥大营奔了回去。留下我和李恪面面相觑。
“你们保重!十天后见。”远处飘来突律的声音。我呆呆地看着突律远去的背影……
难道李恪真的丝毫不介意,突律如此赤裸裸地,对我吐露爱意吗?我偷眼瞧他,只见他正神情肃然地,注视着突律的背影,直至突律突律完全消失在地平线……
“我们走吧!”过了好半晌,李恪才叹了一口气,轻声对我说道。我默然地点了点头……
李恪拥紧我,飞快的骑着马,来到了鄯善城的城门口。守城门的兵士,见了我们,竟用一种惊愕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我们。
怎么?我们的样子很奇怪吗?虽然两个外人眼中的大男人,抱坐在一匹马上,是有些奇怪。但是也不至于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我们吧?
“王爷,真的是你啊?”守城的小校,冲上来,抱住‘黑旋风’的马颈,失声痛哭起来。
“哭什么哭?”李恪有些恼怒地问道,脸上露出一片不耐之色。
“王爷,蓝将军说……说你……”小校吞吞吐吐地说道。
“他说我什么了?”李恪厉声喝问道。
“蓝将军说……说你死了,被突厥人杀死了!”小校怯生生地说道。
“什么?”我讶然地惊问道。这个该死的蓝人杰,居然敢撒这种弥天大谎?
“这个可恶的奸贼!”李恪愤然怒骂道。他大叫一声“闪开!‘驾……’”打马直向元帅大帐奔去。
我们一进元帅大帐,就瞅见两方人马相对而立。一边是以支离疏为首的,几个作战骁勇的将领,站在大帐的右侧。另一边则是蓝人杰,和一个钦差模样的人,带着几个随从,站在大帐的左侧。双放神情严峻,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众人见了我们,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稍是迟疑,支离疏惊喜地冲了过来,其他几个将领随即大喜过望,高兴地也围了上来。
“王爷,你可回来了!蓝将军他们非说你已经死了,正和钦差大人一起,逼着我交出兵权!支离疏受王爷所托,怎敢私相授受。我又岂能答应他们呢?王爷若是再晚回来一步,他们只怕就要硬抢了!”支离疏上前拉住李恪双臂,兴奋地说道。
‘咳,咳,咳……’支离疏一阵猛烈地咳嗽,一看就是受了重伤,尚未痊愈。
“支离兄,你且先坐下休息,现在一切都有本王做主。”李恪将支力疏安顿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恪的目光,冷冷地揪住蓝人杰,和那名所谓的钦差,冷冽地问道。
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蓝人杰和钦差听见李恪的质问,脸嗖地一下就惨白。随即又堆起一脸的笑容,谄媚地向李恪请安问好。李恪丝毫也不领情,‘哼……’地一声,鼻端发出一声冷哼。怒目圆睁的瞪了蓝人杰他们一眼。
蓝人杰吓得冷汗直冒。大颗大颗的汗珠聚集在他的额头上,却又不敢伸手去揩。低着头自顾自的喃喃自语:“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不知道他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告诉自己。
“末将也是听下边的人报告的,我……”好半晌,蓝人杰讪山讪地辩解道。
“蓝人杰,你还不给本王从实招来!”李恪板起脸,冷声喝道。
“王爷……”蓝人杰颤声呼道,吓的跪在了地上。
“你不招,就凭你贻误送粮草的期限,本王现在就要将你斩于帐前。”李恪取出尚方宝剑,指向蓝人杰。
“末将冤枉!末将愿招……”蓝人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没等蓝人杰将话说完,就听见‘哇……’的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柄宝剑从后背,穿胸而出。拿着剑的正是,一直站在蓝人杰身后的钦差大人。
蓝人杰痛苦的张着嘴,转身用手指着那钦差,嘴里恨恨地叫道:“你,你,你怎么……啊……”紧跟着又是一声惨叫,蓝人杰倒地气绝。
原来,那钦差见蓝人杰还在说话,便又一剑刺了过去,并且还反手一搅,令蓝人杰当即便断了气。元帅大帐中的人,一时间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个钦差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居然敢当着李恪的面,杀一名骠骑大将军。明显就是杀人灭口。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完全不把李恪放在眼里。
“大胆!”众将领纷纷拔出腰刀,怒目而视。
“王爷别误会!呵呵……多亏王爷及时赶回。否则本钦差差点就听信了,蓝人杰那小人的话,败了我大唐征西大将军的虎威!”那钦差鹤形骨立,说话的声音象是猿啼鸦噪,令人一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此人,必定来头不小!
李恪见其下手狠毒,且形容又丑陋,一看就是个奸佞之徒,心中对眼前这个钦差大人,就甚为反感。并且,他与蓝人杰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默契。蓝人杰临死前,明明就是想说什么话,只可惜被这个钦差杀人灭口了。
“好一个钦差大人啊!你行啊!在我的虎帐中,就杀了我的后军总将。怎么着,你还提着剑,准备将本王一起杀了吗?”李恪指着钦差冷声喝问道。
钦差一听,忙丢了手中的剑,嘴里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敢,不敢!只是临行时,皇上有旨,一切有违军纪者,皆可先斩后奏。蓝人杰他造谣诽谤王爷,动摇军心,理应处死!”那钦差反倒振振有词的说道。
“既是父皇旨意,就应遵行。你办得好!先下去吧。”李恪沉声吩咐道。
“王爷,下官告退!”钦差洋洋得意的带着随从告退了。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李恪本想严厉训斥一下那个钦差,但见支离疏在一旁,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这才轻易将钦差打发走了。
待钦差一走,支离疏他们这才又将李恪团团围住,象是重逢了久别的亲人。几个铁骨铮铮地硬汉,都噙满了满眼的泪花。我在一旁看了也是泪流满面。
“王爷,末将与突厥大军一场恶仗,双方各有伤亡。不想蓝人杰与那钦差来到这里,四处说你已被突厥人杀死。紧接着他们又天天来逼着我交出兵权!”支离疏激奋地说道。
“王爷,你不要被哪个钦差大人给骗了。”一名副将上前说道。
“他怎么骗我了?”李恪疑惑的问道。
“那钦差与蓝人杰穿的是连裆裤,往日关系可亲的很。今日见王爷追查,才下狠心杀人灭口的。”另一名副将开口说道。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个,我瞧着也不大对劲,你这么一说,我边就明白了。”李恪点了点头,冷静的说道。
“王爷,咱们军中有奸细!”支离疏突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