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有点明白了,高阳公主也是个可怜之人,她的风骚,她的放荡,只为了做给一个人看。折磨他,也是在折磨自己。那么我呢?我若聪明,就该知道要离这淌浑水远些。一个失了心的男人,他永远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他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鸡舍旁,李恪很认真地在给‘小白龙’治伤。他无比温柔地抚上‘小白龙’的伤口,仔细而轻柔的擦拭着‘小白龙’的伤处。让我有那么一刹那,很想幻化成一只他喜爱的斗鸡。
“何苦呢?”我幽幽地出声问道,我知道李恪明白我的意思。李恪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转顺就恢复了镇定,又是一派从容地为‘小白龙’洗伤上药。
“长痛不如短痛!”好半晌他才怆然开口说道,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无奈。
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然很了解他的心思了。平日里无需他开口,我都能将事情,替他办的妥贴稳当。但是现在我却迷惑了。面对小青那种无赖,他可以以理待之,委屈求全。面对高阳的深情,明明他也在乎的不得了,居然也可以守礼而为。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怎么越是和他相处,我就越迷惑了呢?
高阳近来也是越发的奇怪了,只要一见着李恪,就忍不住上前撒娇。一日里更是要更衣数次,好在她是个公主,什么都应有尽有。李恪却开始躲避了,每日她能见着李恪的机会,居然还没有我多。倒是把京城的那些达官贵胄,王孙公子们,挑逗得恨不能吞了她。越是那般,李恪也就离她越发的远了。
不过,这一切又管我什么事?他们爱与不爱,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我埋着头,在一旁闷不吭声。
“看样子,你今天对我是有诸多的不满了?”李恪苦笑着问道。
“我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哪儿能有什么满不满的。”我负气说道,不自觉地拉过一旁的花枝,发狠的厮扯着。
“唉!你有时候真的很象个女人,生气的时候特别象。你再生气。王府的花就要被你扯个精光了。水蓝,我从来没把你当过下人。”李恪若有所思的说着。
“小青是个小人,上回高阳得罪了他,他势必时时想着报复。我倒是不在意,就凭他也无力为难我。只是高阳尚未出阁,事情若是闹大了,对她名声实在不大好。我这才大违本性的一再忍让。”李恪怅然叹道。他竟是在向我做解释吗?可是那个高阳公主还有什么名声吗?
“小青的一腔春水已然被高阳公主煽动,得不到高阳公主,自然是没个止息的。不是你忍让便能两全的事。”我忍不住出声反驳道。对待小人,也不能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无须再忍了。
听了我的话,李恪又陷入了沉默,似是在考虑什么一般。好半晌,他才对我说:“不去管那个瘟神了,你明天陪我去看一个好朋友吧!”
‘好朋友’?我还以为李恪一天只知道打猎,成日里与虎狼为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好朋友!不知道李恪的好朋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翌日,天气清爽,虽万木凋伤,但郁集着浓浓的诗意。在这初冬的晴空下,阳光融融。风,偶尔会吹起些许的黄叶,在空中翩翩翻旋。令人不禁心旷神怡!李恪让人备好了大黑马,带着我准备出门。
昨日与小青斗鸡后,李恪对我说,他突然想起了南山的一位猎户朋友。今天便要前去讨碗酒喝。讨酒喝?他堂堂一个王爷,还用得着向别人讨酒喝吗?不知道这个‘马六子’是个何许人物?竟让李恪在心力憔悴地时候,只想到了他。我不禁十分好奇!
临出门时,李恪才知道我竟不会骑马。他诧异的盯了我好半晌,最后决定和我共乘一骑马。我本打算就不去的,可是李恪坚持,我是他的贴身近侍,必须要随时跟着他。李恪的马,就是我在山谷中初见他时,他骑的那匹大黑马。此马全身乌黑没有一点杂色,且速度奇快。李恪便唤它为‘黑旋风’,它是一匹来自突厥的千里马。虽然驮着我和李恪两个人,还是大步流星地向前飞奔着,不多时便到了南山脚下。
坐在马上,我是浑身的不自在,生怕和李恪挨得太近,让他发现了我是女儿身。李恪却是一派从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个大的颠簸,我还是深陷进他的怀中。他身上纯男性的阳刚之气,让我难以自持。我可以放纵一下自己吗?我在心中暗暗地问自己。结果问了好半天,都没有答案,终于我忍不住随心而为,紧紧地靠了上去,依偎在他的怀中,是我穿越到大唐后,从未有过的踏实。
“水蓝,你好香。是什么花的香味,我怎么从来没有闻过。”李恪轻嗅着我的秀发问道。他的眉眼放光,嘴角向上弯出了,一道很好看的副弧度。现在的他心情一定很好吧!
“哪儿有什么香味,是你鼻子有问题吧?要有也是臭味,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有什么香味!”我欲盖弥彰地辩解道。我就知道挨太近要出问题,这不,问题果然就出来了。幸好他并没有深究下去。
“上山只能步行了,你能走吗?”李恪温柔地轻声问道。我暗自思忖,以前的水蓝,既可侧马扬鞭,想来体力应该也是不错的。再加上我离家出走后,也是一路走来。感觉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冲着他轻然地点了点头。李恪朗声大笑。一出府,他就不同了,这样的豪迈,才象是我初见时的吴王爷。
不远处有户人家,我们便想把马寄放在哪儿。来开门的是位老者,质朴而有古人之风。见了李恪便知是贵人,便主动问道:“公子有何贵干?”李恪讲明用意,并取出一小锭元宝放老人手中,老人却坚持不收,微笑着说:“公子但上山无妨,明日下山取马便是。”我们便道谢上山。
马六子家在山阿处,倚山壁而筑,木柱而泥墙,极为简陋。门口卧着一只大黄狗,凶狠异常。听李恪说,它是马六子的好帮手,算得上是马六子唯一的亲人了。大黄狗见远处来了人,便狂吠起来,‘汪,汪,汪……’的好不吓人。我立马闪躲到李恪的身后。李恪愉悦地大笑不止。
大黄狗待我们走近,许是知道李恪是主人的朋友,便摇着尾巴‘呜。呜,呜……’地欢叫着,和李恪甚是亲热。转头看见我,又发出预备狂吠的咆哮声。我吓得一下跳上了李恪的背。
马六子正在屋中刮一只大獾的花皮,听见大黄叫,便知有人上山了。打开门一看,竟是李恪,便喜孜孜地冲了过来。忘了自己两手腥膻,拉了李恪边往屋里走。他竟然没看见李恪背上的我,我吊在李恪背上一起跟进了屋。这下脸是丢尽了。
马六子这间屋子绝对的独特,一块突兀的山石,直楞楞地伸出山壁,上面被马六子磨平了,做为桌子。石桌的下方,有马六子不知从哪儿,抱回来的两坨石鼓一样的山石算做凳子。床也有趣的紧,也是好大一方天然的大山石上,堆了老厚的茅草,茅草上铺了一张虎皮。虎皮?我可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老虎皮。泥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猎叉和弓箭,还有许多的兽皮和兽角。屋子里四处都有阳光投下的光点子。好一派原始的风貌!只是不知道,下雨时,这儿还怎么住人呢?这样的房子怕只有马六子这样的野人,才住的下来吧!
我悄然在李恪的身后,敲着他的背,希望他能放我下来,他却假装不知道一般,继续将我背在背上,最可恶的是还用一只手托着我的臀部,让我上下不能。气得我使劲在他背上狠掐着。‘哎哟’,好硬!他的背竟结实的让我无从下手。无奈我只好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谁叫咱自己跳上来的呢?这叫上来容易,下去难!
“王爷,近来可好?想死兄弟我了。”马六子一边说,一边拿了块破布在手中揩抹着。
“好,好啊!这些天,天气甚好,想到你这儿来讨碗酒喝!”李恪轻笑着说道,一脸的气定神闲。看样子,他的心情很放松嘛,比在王府里好多了!
“好啊!这只肥獾可是专给咱俩的贡品。我瞅见这只獾多日了,今天一大早,才上山去下了个套。准备熬些獾油储存着过冬呢!可巧您就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王爷你真有口福。”马六子兴奋地‘哇哇’大叫,满心欢喜地对李恪说道。李恪朗然大笑。
“今儿晚上就别走了,咱们把它烤了下酒。”马六子豪爽的说道。
马六子套这只獾,可是上足了膘,刮下皮来光滑悦目,发着淡黄的油光。我在李恪的背上,听到马六子说要烤着吃,便想起现代吃过的烤全羊。不知道两相比较起来,味道又是如何呢?不说不觉得,一说,便觉得腹中饥肠碌碌,食指大动。
“王爷,放我下来好不好嘛!”我软声在李恪的耳边央求着。温热的鼻息的轻拂在他颈间,他竟有些颤抖了,耳根一下绯红,一松手便放下了我。
“这位兄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马六子一脸诧异的问,怕是在想哪儿来的陌生人,大黄怎么没有叫呢?他还这真是个心眼实打实的人,难不成我在李恪背上呆了半天,他都没有发现吗?
“我是这山的土地,你占了我的地方,却不打招呼,今天特来警告你的。”看他憨直可爱,我故意调皮的戏弄他。
“土地不是个老公公吗?怎么变成你这么一个娇滴水嫩的,象个女人的年轻男人。”马六子一脸疑惑的问道。看来也还不傻嘛!我暗自抿嘴偷笑。
“水蓝,不许欺负我这老实的兄弟。马六子别理他,他是我的贴身近侍,是我带他进来的。”李恪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亲热地拉过马六子坐下摆谈着。
“马六子,你近来可好?”李恪一脸认真地问道,声音里有浓浓的关切。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是渺小卑微的猎户,但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情义,却是真挚无比。
“王爷,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好着呢!”马六子憨憨地笑着,看起来自然而不造作。
李恪也许就是喜欢马六子,这般彻底地原始,和毫无保留的单纯质朴。见了他就象大鱼大肉吃腻了的人,喝下一大碗杂粮稀饭,浑身是说不出来的舒坦。
“有啥难处就到京城的王府里找我去,我若不在,就留个口信给王府的家丁。你放心,我早已吩咐过下人了。”李恪有些忧心地环视了一眼,这间破败的小屋,缓缓说道。是呀!冬天来了,这屋子,真的可以住人吗?我不禁也有些为马六子担心了!
“不用,不用。我哪儿有什么难处,这满山的野物都怕着我呢!”马六子有些自豪地说道。
说完又咧嘴大笑,唇上的短须乱抖,硕大的喉结一上一下的窜动着。锁骨发亮,隐隐可以看见他的胸肌在衣下隆起,如今这么冷的天了,居然只是一件单衣短褐。看来他也的确没什么难处。京城里的女人,都说李恪潇洒,是男人中的男人。可是,比起眼前的马六子,还是差远了!不过,也许是我们给潇洒下的定义不同吧。
两个男人一边叙说着近日的趣闻,一边又研究了几路武功。没想到马六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呢!把一枝猎叉,舞得虎虎生风。我是一窍不通,只好在一旁瞪着眼,傻乎乎的拍手叫好。不知不觉便日已西沉,他们说是要烤獾肉吃,怎么这半天还没反映?我的肚子可早就在唱‘空城记’了。看情形不知道他们还要切磋多久呢!
“走,烤肉喝酒去!柴是现成的。”马六子一边说,一边从墙上取下一根铁钎。终于听见要吃烤肉了,我不禁喜笑颜开。
马六子拿起一根铁钎,轻而易举地就从獾的尾部直穿至獾口。再从墙上取下两个‘X’型的木桩,一起拿到屋前的空地上。我环眼看了一下,马六子的墙上,好家伙!东西还挺多。
屋外的空地,勉强算是个天然的院坝吧。一棵高大的野生枣树,立在屋前。真好啊!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想必都会给马六子献上一树的佳果。想着那红艳艳地大枣,我投去羡慕的目光。
“我就是看中这棵树,才在这里落户的。”马六子看我出神的望枣树,有些得意地对我说。
大黄狗看见主人支起架子,知道今晚又要打牙祭了,兴奋地滴着口水乱蹦乱跳。这次它见着我倒也不狂吠了,只是警惕性很高的注视着我。我对它可还是心存忌惮,根本不敢往拢里靠去。李恪上前轻拍了拍大黄的头,然后抱紧它,一定要我上前摸摸大黄。经过他再三的保证,我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捏了捏大黄隆起的前肩,只一下就感到大黄身上,蕴积着厚实的蛮力。
“这个大黄可是我的亲兄弟啊!没了它,我才叫有难处呢。”马六子动情的说道。于是,又把大黄立下的功绩,眉飞色舞地跟我讲了一遍。大黄似是知道主人在夸它,竟伏在地上安静地听着,也不蹦腾了。
“你们看,连这狗也喜欢听好的呢!”我感慨地说道。李恪和马六听了哈哈大笑。
马六子一边和我们聊着,一边在獾身上抹着盐。还不时的用小刀,在獾的腿和后背几处肉最厚的地方,划了好几道口子。转身在屋外泥墙上挂着的竹筐里,取出一把干辣椒,一个一个地塞进了划的口子里。好耶!居然可以吃到香辣味的烤肉。我顿时就觉得肚里越发的饥肠雷鸣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