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克里姆林宫的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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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谈兵

第十一章谈兵

异时空里苏联最伟大的军事指挥官站在我的面前,大檐帽紧紧地夹在腋下。

“别尔科夫同志,骑兵第4师师长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奉命报到!”

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希望能在谈话中得到我预期的东西。

我不可能直接就把一名现役红军军官叫来谈话,所以我事前告诉白俄罗斯军区政治部,我刚刚从某一我一向非常关注的特殊渠道(我技术性的隐藏起了渠道的内容)那里了解到某国情报机关对白俄罗斯军区某几支部队的情况表示了格外关注,然而根据从莫斯科了解的情况来看,这几支部队不管从战备还是日常训练角度本身似乎并无特别值得关注之处,因此内务人民委员部觉得对于境外情报机关这种异乎寻常的关注必须加以密切关注。

我不知道究竟军区政治部对我这个内务人民委员亲自前来表示的关注所具有的隐含意义使他们觉得这件事情确实值得好好关注还是他们已经被绕口令式样的解释弄得七荤八素从而急于摆脱我的关注。总之他们很爽气的按照我的要求安排了我同那几支部队指挥员、政治副职的单独谈话,以便了解境外情报机关可能关注的内容。

从哪里开始呢?

嗯,从这里吧。

我在纪录里看到,骑兵第4师本来在列宁格勒当时被突然调到白俄罗斯的斯卢茨克,没有兵营,没有自己的训练场地,总之什么也没有。于是精锐骑兵变成了蹩脚的施工队,不久便彻底垮掉了。发现这一情况后乌博列维奇点名向骑兵监察部要来了朱可夫。记录记下了他和伏罗希洛夫的电话谈话:“人民委员同志,请把朱可夫调到我这儿来当师长,他是铁木辛哥亲自向我推荐的。”当伏罗希洛夫表示朱可夫已经有工作的时候,乌博列维奇继续坚持要求:“监察委员会那里人够多的了,他们完全可以找到其他人来代替,而我急需要一名师长,请您满足一下我的请求。”于是朱可夫就来到了白俄罗斯军区。所以我本以为朱可夫应该对乌博列维奇满怀知遇之恩。

但是朱可夫的表现很奇怪。

“朱可夫同志,据我了解你是1933年来到从骑兵监察部来到骑兵第4师担任师长职务。材料显示你在到任半年后就向军区司令乌博列维奇同志写信要求调离。”

“是的。”

“而且你当时在信中称乌博列维奇为‘极其不公正的军区司令’?”

“是的。”我本来以为他会再多说几句说明,但是看来谈话对象似乎没有这个意思。那么只好由我来继续。

“为什么?”

“上级检查部门根据不公正的报告给予了我一个警告处分。”

“但是我在你的服役纪录里没有看到警告处分。”

“是的,后来撤销了。”

“为什么?你能否具体谈下。”

“我当时到骑兵第4师半年,当时这个师的情况很糟,以当时的状况,在半年内把它整顿好是不可能的,半年只够熟悉该师的情况和着手采取一些初步措施。”

“你为此认为警告处分是不公正的。”

“是的”。

“从你的服役纪录看,这似乎是你服役以来第一次受到警告处分?”也是唯一一次,如果不考虑后来的撤销。朱可夫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人。

“是的。”

“因此你当时写信给军区司令乌博列维奇,”我翻了一下笔记,念到“‘您是一位极其不公正的军区司令,我不想在您手下干了,请把我调到其他任何军区去。’是这样么?”

“是的”

作为一个部门领导,我知道考绩报告经常会出纰漏,他有时会漏过需要处分的对象,而有时又不公平的对待那些不该被处分的人。有些人对此自认倒霉,有些人向上级反映抗议。不过,我很少,不,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有个性的反映情况。

“这件事情是怎样解决的?”其实我已经猜出答案了,因为他继续作为白俄罗斯军区的师长站在我面前。

“军区司令打电话问我是否坚持认为处分不公正和他办事不公。”乌博列维奇选择了直接问?这倒是出乎我意料的,“我表示仍然这么认为。他说他将在两周后下部队,到时候和我谈。”

“两周后他撤销了处分?”

“是的,他告诉我他看了材料,认为确实是不公正的。”

“朱可夫同志,你当时怎么想到直接写信给乌博列维奇同志的?”

“这是军区司令职权范围的事情。”

当然。但是难道你是生活在真空里的?如果内务人民委员部某位下属给我写这样一份信,虽然我也会调查情况,但是我肯定会对这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但是我知道乌博列维奇没有,从材料看他在朱可夫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多次让朱可夫在军区司令部集训班上做报告,很少有师长得到这样的机会,因为军区兵种司令和军长都参加集训班,报告通常是由这一级别的干部来做的。材料特别提到,朱可夫首次报告是军区司令用提问方式开始的,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着上级首长,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突然无法开口,于是在场最大的首长出手帮一把缓解紧张。我很奇怪,如果乌博列维奇这样欣赏朱可夫为什么没有在随后三年里提拔他担任更高一级的岗位,他是有这个权限的。

“师的整顿,最终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材料显示骑兵第4师现在又是一个优等师了,1935年它因为成绩优异获得列宁勋章

“我用了两年时间完成了整顿。”33年开始,两年,就是35年,也就是去年。虽然是欣赏的对象,也要让他完成这份工作么?

“朱可夫同志,你现在对你那份信中对军区司令所表示的看法持怎么的态度?”你会歌颂一下他的明察秋毫、拨乱反正吧,其实我不在乎你对乌博列维奇的态度,这只是切入点,我要你谈谈在骑兵监察部时在图哈切夫斯基手下编写条令时对图哈切夫斯基留下的印象。不过对着外人谈自己的上司是官场大忌,在这之前需要一些铺垫,哪怕从对一个上司的歌功颂德开始也可以。

“我仍然认为高级首长在做出决定之前应该先全面了解情况,否则就是不公正的。”

我似乎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

这个人,不是我需要的!

那篇报告,我本计划围绕图哈切夫斯基的军事冒险主义来展开。

先从历史上追溯到1920年苏波战争中华沙城下的冒进。然后强调一下他在还没有具体领导过一个军区建设工作的情况下就在1925年担任红军参谋长,承担起全面领导苏联武装力量的重任,在经历上缺少军区司令这一重要职务的锻炼无可避免地使图哈切夫斯基同志在思想上显得过于理论化,有时候甚至容易表现出脱离现实的倾向(我估计这句话会让其他高级将领感到高兴,比方说,现任总参谋长叶戈罗夫就是在先后经历列宁格勒军区、乌克兰军区、白俄罗斯军区三个军区司令职务后出任现职的),同时也可以适当的暗示下他的贵族出身——这叫踢球前先踹人,好吧,虽然说我这次本来的意图就是踹人……

吸取了布琼尼的教训,我不可能去挑战苏维埃国家与历史积淀下来的“技术崇拜”,所以由图哈切夫斯基同志主持制定、并由国防人民委员部确认、党和政府予以批准的对工农红军实施全面技术改造计划的总体方针当然是绝对正确的。同时,在大量增加技术兵器数量的同时。通过他所制定的《纵深战斗细则》(1935年3月9日由国防人民委员部批准)和体现纵深战役理论的《1936年工农红军暂行野战条令》也对如何积极运用各种新技术兵器的方式进行了有益和正确的探讨。

不过,就象所有大型机构一样,红军大量的基层单位的日常运转中必然存在着形形色色的问题(在这段时间内,第3局搜集了大量的问题)。报告将把这些问题综合起来,从大量的偶然性中归纳出一个必然性,把批判上升到这样一个高度:图哈切夫斯基同志在沉浸在自己理论中的同时,可能忽视了他作为副国防人民委员和军械部长的另一个职责,就是教导和帮助红军掌握他所制定的原则与理论。

报告成立于与否,就取决这个归纳的逻辑,卢比扬卡没有人做到这一点,这超越了警察、秘密警察以及机关工作能手的能力。我需要一个军人,一个绝对精通自己业务的军人,只有一个这样的人,才能以令人信服的方式完成这个归纳。

这就是我对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的期待。

然而他不是我期待的人。

我期待的这个军人,除了精通自己业务之外,也要同样善于领会我的意图,知道我需要一份怎样的报告,并用他自己的军事素养来润色这份报告。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问他对图哈切夫斯基的看法,他很可能会告诉我他对图哈切夫斯基编写的某些战斗条令有不同意见。但他绝对不会把这种意见进行不断乃至无限制的拔高。

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不是这样的人。我现在已经完全肯定。他似乎是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一种与官场游戏规则完全绝缘的动物。或者,正因为这样,在异时空,他才能在斯大林这个不信任任何人的人手下获得一人之下的地位(那些更加长袖善舞的人从来没有获得过的地位),相反却不能被赫鲁晓夫所容。

朱可夫绝对不会根据我的需要来作军事方面的论证。

朱可夫是一个好军人。

朱可夫仅仅是一个好军人。

我继续谈话,但是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热情。

“朱可夫同志,作为一个骑兵师长,你对机械化部队怎么看。”我准备尽快结束谈话了。不过既然我告诉境外情报机关对我们的骑兵部队表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那么我有必要向我们的骑兵师长提一些细节问题。哪怕是大而无当的。(提问不恰当那是我个人军事素质欠缺的问题,反正就算因此未能发现境外情报机关关注内容也不会有啥严重后果。)

“我始终认为机械化部队是未来的方向。”他似乎没有在内务人民委员面前发挥自己军事见解的兴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我感觉到一种内行收到外行冒犯而又不得不加以抑制的愤怒。

“那么你觉得编组机械化部队,应该由骑兵改编还是重新组建来的合适?”来白俄罗斯之前,边防军把一份请求送到我的办公室而我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们也要求进行技术改造,用摩托化分队取代现在的骑兵巡逻队。也许他能给我些有价值的参考意见。

“我一直认为,骑兵部队在机动性方面,是与机械化部队最为接近的兵种。”核心特质的相同么?与西欧各国不同,红军的骑兵主要职责不是承担侦察与侧翼掩护任务,根据内战的经验,他是红军的主要机动突击力量。从作战原则看,似乎确实是与机械化部队最相近的兵种。

“那么从技术维护角度呢?”

“我认为应该把技术装备交给将他看作武器而不是仪器的人。”

“非常精炼的概括,谢谢,朱可夫同志。我不再耽搁你了。”

我看着他靠腿、敬礼,然后离去。

然后我打开了笔记本。

这是特别处30年代初记录的骑兵监察部一名青年军官与同僚的私下讲话。

“图哈切夫斯基带有某种老爷作风,有些轻视繁重的日常工作。”

“武器……和仪器么。”我突然莫名的感到朱可夫最后表述的概念似乎很有回味的必要。

然后,我合上了笔记本。

其实,朱可夫应该很符合我的需要。

如果……他不仅仅是一个好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