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克里姆林宫的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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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交易

作为中央书记处主持日常工作的中央书记,卡冈诺维奇有极大的权力。不过这种权力也有局限性。

一名中央委员负有直接责任,一名政治局委员必须被认为驭下无方,几乎整个乌克兰党委(相关人员包括了四名有资格参加政治局会议的成员)要为他们对眼皮底下问题的懵懂接受不同程度的批评。要把这一切处理好,追究一些人,与一些人事前达成交易,以及相应的填补一些新出现的空缺,卡冈诺维奇需要一次中央全会。

一次精心准备的中央全会。

所以他需要时间去进行准备,需要时间去和许多人谈话,需要时间去打一大堆电话,当然,还需要时间去消化乃至反刍我给他的材料。

而我,则回到了卢比扬卡的办公室,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就像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样。甚至没有等待。

毕竟,我还是一个刚刚在1934年进入中央委员会的新鲜人。甫孵化还黏着蛋壳的小鸡,如果过多打听老鸟的觅食范围,是会被狠狠地啄一顿的。

当然,我与另一只老鸟有着私下的交易,不过,交易中该由我做的都已经完成了。我已经向科西奥尔提供了情报,更重要的,提供了时间,我甚至为他在卡冈诺维奇面前做了铺垫。至于他会利用这些情报和时间再去与卡冈诺维奇达成怎样的交易已经不是需要我关心的事情了。

反正,只要他进行交易,那么“基辅筑垒地域问题”已经不止一个发现者了,就不是我一个人来独自承担未来的报复了。我的最低目标已经在科西奥尔向我开口的时候实现了。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就像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样。

甚至没有等待。

我再度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那片空地,也许,明年纪念契卡成立二十周年的时候我可以在那里给捷尔任斯基树立一个像……

当布尔加宁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考虑应该是象历史上那样树一个铜像还是节约成本用花岗岩算了。

在我出差期间,由我的副手主持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日常工作,当然如果涉及特别重要的决定他们还需要通过电话征询我的意见,不过显然没有发生。所以我估计只要回来后听取一次这段时间的简报就一切OK了。不过我本来估计来给我简报的会是阿格拉诺夫,毕竟他是第一副人民委员。

“雅科夫·绍洛维奇认为这件事情可能是政治决定,所以他建议由我来找你。”

虽然阿格拉诺夫是第一副人民委员,但是党内政治地位他比起候补中央委员布尔加宁可低的太多了

一般来说,我讨厌带有政治性质的问题,都是烫手的山芋。希望今天的不是。

“盖世太保。”听到这个词我的耳朵已经竖起来了,“建议我们做一笔情报交易。”

情报交易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苏联和捷克斯洛伐克甚至有固定的情报交易渠道。不过,纳粹德国……?

其实倒不是意识形态问题。

“他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和我们交换?”我对此十分好奇,因为虽然名字听上去很帅很夸张(仅限于用中文)但是盖世太保根本就是……秘密警察之耻。

1944年7月20日那场闹剧证明了德国的反希特勒分子是一群多么外行的家伙,更不必说哈尔德记了一本居然连措森密谋都老老实实写在上面的日记,然而就是那群如此拙劣的阴谋家居然还能够在德国进行这么久而没有被发现。此外,盖世太保大概也是极少数连自己的领导都不能有效保护的安全机构——海德里希居然会在公路上被两个(!)人伏击打死,让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来袭击我试试看!——保护不了自己人的组织,还能指望啥士气。

这种机构能发现啥有价值的东西要么上帝真的是纯种亚利安人。

“他们表示发现了他们自己的一部分高级将领密谋,以及……”

我收回我的话。也许在这个不一样的时空里,盖世太保也与我知道得不大一样了。不过,就算发现了贝克[注]的反希特勒倾向似乎也没有啥可以和我们交换的呀!

“以及和图哈切夫斯基勾结,准备分别在两国发动军事政变。”

我收回我的收回。

图哈切夫斯基也许轻视事务性工作,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白痴。

我重复道:“图哈切夫斯基……与德国高级将领勾结……”嗯,勾结也就算了,“……在德苏分别发起政变?”

“是的。德国人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布尔加宁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古怪。

“然后让罗曼诺夫王朝在我们这里复辟,而霍亨索伦王朝在德国复辟,随后两大帝国建立起一个神圣同盟?”

“你猜得对极了。”

“尼古拉·亚历山大罗维奇,我是在开玩笑。”虽然我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象开玩笑。

“默林·斯罗诺维奇,我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布尔加宁的表情看上去就象在开玩笑。

我们彼此对视。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大笑起来。

“尼古拉·亚历山大罗维奇,我几乎相信你了。”

“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呢。”能把这种鬼才相信的话说得几乎让人相信,布尔加宁果然是一个……政治家。

“好吧,德国人给了我们什么东西?”我回到了正题,情报交易前会先给对方看一部分的货。反情报更加如此。把饵吃了然后吐出钩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几份红军20年代的作战想定。”

“柏林制作的?”看来享受不到那种快感了。

“怎么可能,就算是盖世太保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当然是真货。”

我笑不出来了。红军的作战想定是绝密文件,就算是20年代的也一样。德国人搞反情报怎么可能弄到这种货色,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渗透到国防人民委员部深处了?

“德国人怎么弄到的。”

“还用问么,当然是我们给的。”

“我们给的?阿尔图佐夫他们?”我有些明白了。

“对,你真该看看阿尔图佐夫检验这些情报时候的表情。”

没有看到确实是遗憾。

阿尔图佐夫,现任国家安全总局主管国外情报工作的第1局局长,20年代以来他曾先后在反间谍处、行动处和国外处工作。不过频繁调动并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不同时期的领导认为他分管的那部分工作应该归属不同的部门。

他主管向境外白俄,特别是白俄的情报组织,进行渗透与诱捕。

当时,国家政治保安总局设计了包括“辛迪加”和“托拉斯”在内的系列行动,虚构了存在于苏联内部的若干个巨大反苏维埃地下组织,在一部分行动中,他们诱使白俄分子回国来与这些地下组织接头从而实施逮捕,在另一部分行动中,他们则让苏联特工以某个地下组织成员的身份向国外的白俄清报组织渗透。当然,这些渗透者不是空手去的,他们都带着国家政治保安总局为他们准备的情报。这些情报有的是虚构的,有的则是真实的(这取决于渗透计划的安排)。这一行动在30年代中期已经缩小规模(因为大部分有组织的白俄都已经被摧毁了),不过仍然在继续。

当时,有几个组织就是宣称他们与红军高级指挥员、原沙俄贵族图哈切夫斯基保持着秘密联系的,而且从他那里不断获得红军的最机密情报。看来,现在有一些白俄分子又把这些组织和情报提供给了盖世太保。

“盖世太保想要交换什么?”很好,既然你们想玩反情报,那么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反情报。“法国还是波兰的军事情报?”

“很意外,他们要现金。”

“拒绝他们。”我马上作出了决定。情报游戏不妨陪他们玩玩,要钱是绝对不行的。

“我建议接受下来。”布尔加宁似乎丝毫不给我面子,马上驳回了我的意见。

“按你的说法,盖世太保是以官方名义要求情报交易的?”

“对啊。”

“那就是机构对机构的一次性情报交易。付钱对我们什么益处?”如果是个人要求,那么不妨给点钱。哪怕他一开始提供的是假情报,只要他拿了钱,建立起了联系,说不定可以把他真得拖下来。我知道有过这么做的成功先例。但是盖世太保有啥好经济往来的,让他们认为我们很蠢么?嗯,如果图哈切夫斯基接下来倒霉了(可能性非常之大),倒可以借此让盖世太保认为他们的小计谋获得成功了。不过为了这个靠不住的伪装花钱似乎不值得——虽然布尔加宁没有告诉我数字,不过想也知道这种级别的情报要价不可能便宜。

“阿尔图佐夫和他们杀了半天价,最后他们同意接收卢布。”

看来他们很急于我们接受他们的出售。不过,布尔加宁同志,虽然是卢布,那也是钞票,不要染上某些外贸部门的坏习惯,以为只有硬通货才是钱。

“他们要价300万卢布。阿尔图佐夫建议我们给他这个东西。”布尔加宁递给我一张薄薄的纸片。

不认识这张薄片的大概只有瞎子。我对着灯光照了一下,看不出什么问题,然后弹了一下。“我们自己印的?”

“据我们了解帝国主义的情报机构常常向用伪造身份潜入苏联的外国特务以及为他们服务的苏联公民提供卢布,所以技术部门搞了这个东西,不过他们都很头大怎么才能让帝国主义得到它。阿尔图佐夫表示,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

“很好,我对阿尔图佐夫同志的想象力表示非常钦佩。”

“需要我向他转告人民委员的钦佩么?”

“嗯,我想我还是亲自向他表示吧。可惜我自己现在很少有机会得到这种表扬了。”

“会得到的,默林·斯罗诺维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得到的。”

注:贝克,1933年起任德国陆军参谋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