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终于到了北马庄,找到了马家。才知他家是这一块地方出了名的名门望族。马文才的父亲是归隐的太守,他自已年少得志,是这里唯一的秀才。
我和英台各各扑扇着翅膀,绕着马宅,费力的寻找马文才的身影。英台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的找他,但是她也不言语,在一壁静静的飞翔,陪着我。或是她感觉到了我的仇恨,我黑色的翅膀奋力的扇动,渴望着能够扇起一阵狂风,把马宅吹个天翻地覆。可惜我们只是化蝶了,并不是变成了蝴蝶妖精。
蝴蝶生命脆弱短暂,除了靠缤纷五彩的花哨颜色吸引人和奇形怪状的图案吓唬人以外,没有半点本事,想我为人时,尽管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好歹也能与马文才比划三招,不像现在,估计他一个喷嚏,就给把我打到天涯海角。
想到这里不由万分难过,心灰意冷,报仇无望,重生不可能,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怜的呢。
而且我们绕着马宅飞了无数趟,根本找不着马文才,最后的答案是,在前厅的窗口听到他老娘对着天空说,文才心情不好,一个人骑着马到建康散心去了,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这话,不由呆了一呆,由于忘了扇动,整个身子从窗边上掉了下来,落到地上去。
被重重的泥土碰着了,才知道危险,赶紧飞到空中。英台早已民是煞白了一张脸,问我,梁兄,你怎么了?
我不答,转身往外飞去。
英台紧紧跟随,好言安慰,梁兄,你看,天色已晚,赶回去是不可能了,不如今夜我们就在路边的茶花丛中休息吧。
我却独自伤心,不想理她,回头来,望定她,冷着声音道,我可是要回去,你不想回的话你就在这里呆着好了。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又匆匆往前飞去。
她也不再言语,只是奋力扇动翅膀,紧紧跟着我在暮色中千山万水的飞过。暮色越来越重,到了后面,天上下起了露水,如蝉翼般薄弱的身体吸了夜露,翅膀根本已经无力承载身体的重量。
我依然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往前飞去,我受了为蝶的刺激,想报仇无望,赌气一般的想证明自已是强大的,想就是夜色赶回家里去,回到我的墓地里去。可是妄想在现实面前总是容易破碎的。我不知道蝴蝶有没有骨头,可是我却仿佛听到了自已骨头碎裂的声音。
渐渐的我视力模糊,越飞越低,将尽贴着地面了。我才听到英台的声音,极尽微弱的在叫我,梁兄,梁兄,我好累。
我才回过头去,看到她早已经累得躺在地上,红色的翅膀微微抖着折合在一起,我知道那是用尽了力气后的间歇性痉挛。心里突然害怕,怕她就这样死去。因这她现在只是一只蝴蝶啊。我停了下来,回望来路一眼,见山茶花依然盛放,想这山茶花林不过绵延半里地,我却飞了几个小时也没有飞过去,不由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英台。我们今晚在茶花丛中过夜吧。说完停在了她的身边。
她才累极的笑着点头,我凑近她,伸开两只大黑翅膀把她搂住,带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飞到最近的一根茶花树上,休息了下来。
她在我怀中抬眼对我感激的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极累的缘故,她很快安然入睡。
而我,到北马庄扑了个空的失望,以及想起而今的自已只是一只没有任何力量的蝴蝶,失望无望痛苦仇恨一齐纠葛在我心中,让人好不难受。前尘旧事也仿如这静寂的春夜里极其轻悄的露水,无声无息的重归我心里。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试探英台不成功,并没有放弃,第二天晚上,我又打起百分精神,决心把她的真实性别探个究竟。
我知等她先我睡下,是无望的,也因此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的疑惑,因为她熬夜的韧性和毅力,像极了女人,男人一般是做不到的。
所以一回到学校分给我们的房中,我就把书本往桌上一放,脱了衣服就往床上睡去。她见我如此模样,反倒起了疑心,笑着冲我说道,梁兄,这两晚你怎睡得如此之早,你平时不是爱出去玩耍的吗?
我意味深长的望她一眼,说道,大冬天的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待在被窝里暖和。然后我唤她,你也早点上chuang睡吧。天气这么冷,别冻着了。
她却听了脸红,退后几步,支吾说道,要考试了,我再温习一下功课,你知我基础不好,再不努力,估计会考个全班倒数第一呢。
我知她是故意推托,也不再强求,只道央求多了,反倒更让她疑心和害怕,便说道,那我先睡了。她笑,说,好的,你先睡吧。我只得被子一蒙,假装睡去。
我其实一切早就想好了,我们的床离南墙不远,刚好床边的窗口可以打开,今晚月色正好。待她深夜睡着,我可以打开窗户,让月光透进来,然后掀起被子一角,把她看个仔细。
唉,其实看她支吾模样,以及想起她平时的言行,她不是女人又是什么。只是现在只是猜测而已,好奇心使我坚持着一定要揭开真相好的最后一层布,看个仔细。
想我梁山伯,如此聪明才俊,要是以后被人传说,和一个女的睡了三年竟然不知她真实性别,岂不被天下人笑话了去。这种呆头鹅的糗事我可不能让它发生。
等待是痛苦的,然而也是让人兴奋的。我抵抗着睡魔的诱惑,凝神的倾听着她的动作。几次三番的感觉到她走到床头,拉开蒙在我头上的被子,来确定我是否熟睡。
我一切配合,等着鱼儿上钩。昨晚设想不周全,才没有成功。在被子里黑漆漆一片,自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今晚有明晃晃的月光,我定能偷窥成空。
终于等到她放松了警惕,见她吹熄了蜡烛,移步到床前来,再凑近来看我一眼,放了心,脱了外面的衣服,轻轻掀开被子,规规矩矩睡到了我的身边。
到目前为止,我自始至终一直闭着眼睛假装沉睡。我知道要想成功,就不能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古话就这么说过。想起这句古话我不由在被子里无声地微笑起来,若她真是女的,我偷看她,倒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吃豆腐了。呵呵,这叫天赐艳福,这叫近水楼台。
不知等待了多久,终于听到她睡熟的香甜气息。英台不像我也不像别的男子,睡熟了就会响起雷鸣般的鼾声,她只是静静的蜷缩在她的那边床上,身上还有芬芳,而且那香气会在她睡熟时因着被子和身体的温度增加而变浓,而她,呼吸的气息也比醒着时加重一点。
我和她同睡几个月,自是明白,这样的状况,她是熟睡了的。
好了,可以行动了。我有点激动,屏住呼吸,从被子里悄悄伸出一只手,在黑暗中摸到窗户的合页,撑开来,又把撑窗的杆子摸索着找到,撑住了窗户,我腾出了我自已的手,月光又从外面透了进来,刚好全部照在我们的床上,很是清晰。以致于我能清楚的看到被面上绣的西湖山水。甚至于被面上灵隐寺的牌匾,灵隐两个字我都看得清楚。还有两边的对联,什么五蕴皆空,一切苦厄,我没时间细究,总之那夜的月色十分的明亮,足够我欣喜若狂的用来考证。
我慢慢的爬起来,用一只手撑着自已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轻轻的掀开英台的被子,此时我的心如擂鼓一般咚咚的直跳,我想我马上就要弄清了。
然而,英台是背对着我侧卧着的。所以掀开她的被子我也只看到了她上半身略见凹凸的身体,还有她在月光下明媚宁静的脸,眼睫毛密密的铺下来,像一层温柔浓厚的影。她像个睡公主,很美,我突然莫名的心动,呼吸急促,嘴唇处发烫,心里有了想凑上去亲吻的念头。可是这时英台侧转过身,害羞的笑着叫了声梁兄,我以为她醒了,吓得我,手忙脚乱的回复原状,躺到自已那边去假死睡。
然后许久也没有声息,才知她应是梦中梦见了我,叫我的名字而已。
而这时又听到了雄鸡的打鸣声,东方已经发白,我知道又一次失败。为了不耽误明天的功课,我只得暂时又放弃,赶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