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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望江南 之无法爱你

望江南无法爱你

我要讲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李明出生在湖南农村。湖南是内陆省。经济并不发达。农村就更加穷苦。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带着到田里去收稻谷,家里穷得连牛都租不起,几亩田就是一锄头一锄头翻出来的,省了用耕牛的钱。他因此也被别人叫做小牛。小时候不懂事,总是怪父母没本事,家里这么没钱,等到他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慢慢地就明白了,一个人的出生大概都是命中注定了的。有的人出生在富贵之家,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操心,而一些人生在清贫之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靠自已的双手奋斗。他现在长大了,他尽管现在在生活的最底层,可是他不怕,年轻有力气,多的是目标和理想,他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让自已的子孙后代摆脱苦难的命运。

到他十八岁的时候,在家种田,不但挣不了钱,而且还要往里亏钱。为了改变自已,他去了长沙,成了涌入城市打工的千万民工里的一员。是的,他是他们中间的一份子,但是他努力上进,尽量与他们不一样。他们随地吐痰,在公路上掏出家伙来撒尿,穿着六十年代的衣服,天一热就把衣襟扯开,敞着怀,没事做了就站在巨型广告牌的下面抽着劣质的烟,等着雇主,累了就直接蹲在地上。他们永远有一张洗不干净的脸,沾满泥巴和灰土的脚,身上总是发出一股年深日久难闻的怪味,追泡的是一起进来打工的农村女孩,去嫖的也是站在天桥火车站拉客二十元钱一泡的妓女。他恶心他们这个阶层,他没有他们的任何一个恶习,如果小时候因为分不清好坏,差成了坏习惯,现在他也要命令着自已改过来。他穿着时髦,洁净整齐,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包,这是他在长沙的步行街,看到许多湖大中大的男孩子背着的,他买的也是美特斯邦威的休闲服装,留的发型也是流行清爽的那种。他很庆幸,至少在不知道他背景的外人眼里,他们会以为他是这个城市的大学生,因为他有一次当他背着那个包去一个工地找工作,出来的时候,几个民工蹲在一起说,看他穿成那样还以为是个大学生呢,没想到跟我们一样。他一半屈辱,一半高兴。是的,至少在外表在言谈举止上,他已经区别了他们。他洁身自好,工作的时候卖力的工作,休息的时候,也不跟那些人出去寻最无耻的快乐。所以到他来长沙四个年头,二十二岁的时候,他有了积蓄,而且他还是个处男。他并不觉得这种身份可耻,因为他想娶一个纯洁干净的女孩儿,所以自已也应该干净的等着她。不是没有过冲动的,但是他克制着自已,因为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经常地不开心,因为现实与目标隔着是那么远。一个人要想脱离自已的阶层往上面爬是多么艰难啊,艰难到好像一辈子都无望。同一个工地的老张看他成天的不开心,就劝他,人啊,出生在什么地方,是命。他说,难道一辈子当民工?老张说小李,人要知足常乐。他无语,心里却吼着一千个一万个的不。

慢慢地有人跟他提亲。李明,我有个侄女,年纪比你小二岁,长得漂亮,脾气也好,怎么样,见个面?他问,是学生吗?那人说,已经工作了,在巧手制衣厂。他就摇摇头走开。那人就在背后说,自已什么东西啊,还真想找个大学生,白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他笑,沉默地隐忍。他心里有他自已的想法。

一日,和着一帮老乡新到一个工地开始干活。他是工地的粉刷匠,那天他穿着灰色沾满各色油漆的工作服,正在给墙壁刷石灰。却听到一阵口哨。他太熟悉这样的口哨声了,每逢工地旁边有漂亮的女子惊过,他的那些民工同伴就总会这样,吹起特别响亮的口哨意淫一下。他听到一个同事说,哇,真漂亮,还那么年轻,肯定刚从学校里出来。他听到这里,便也抬起头,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一看就呆了呆。只见她披着笔直地长发,穿着米白色的套装,和同色系的细高跟鞋,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扁扁的黑色匣子。正从他们工地旁边的大路上经过。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鼻子也很挺,看上去就很高贵的那种。李明站在脚手架上,望着她走过,又目送她走远。心里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想自已终于找到了自已想找的那个人。他正望得出神,一旁的老张说,怎么动心啦?他羞涩地笑了笑,嘴里叹道,这种女子谁不想啊,只怕配不上。老张看他一眼,说道,知道就好。看那样子,也知是公司高级白领,我们是什么,最底层的农民工。人家一个月工资上万,抵得了我们累死累活干半年。她手里提的什么你知道吗?我跟你说,手提电脑,而我们呢,你会上网吗?不会吧,我们连网都不会上。李明听着,不答,只是拿着刷子,不作声地继续粉刷墙壁。

当他正发愁以后怎么找到她时,却发现她每天都要从他工地旁的路上经过,一天两天,天天如此。大部分的时候穿着职业装,有时出来得晚一点,她就会穿着休闲装,比如运动衫,黑毛衣,卡其布裤,牛仔裤,脚上是凉拖,旅游鞋等等。李明每天都盼着她出现,每天她也准时出现在路上,然后李明再目送着离去。心里无限心酸,想没有可能的。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可是有一天机会来了。那一天她来的比较早,工地上只有李明一个人。李明早在一旁望着她。看着她站在一个地方站了很久,神情尽是焦急。她不时地回头张望,可是天还很早,路上没有人。李明就想,可能她需要帮助。便鼓起勇气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她果然有了难,看到他不由感激地笑。红着脸说,我的鞋子卡在下水道盖子的缝隙里了,拔不出来。李明就蹲下身,看到她已经把一只穿着丝袜的脚拿了出来,为保持平衡踩在一张垫在地上的餐巾纸上。一只白色的细高跟鞋的细高跟果然卡在了缝隙里。他看了看,的确是卡得比较紧,一般的女子凭自已的力气是拔不出来的。他抬头对她笑笑,说道,我试试。她点头笑着说谢谢。李明便用劲了浑身的力气,果然拔了出来,鞋子也没有弄坏。她笑着接过,连声道谢,说道请你客报答你。李明讷讷地说不用,见她急急穿上鞋子,匆匆离去。想她应该是赶时间上班。李明目送她走远,也仍然呆在原地,回忆着刚才的经过,不由心里万分甜蜜。

心里有着隐藏的期盼,想着有进一步接近她的机会,但是等了一天又天,她每天照样从路口经过,看到他笑着点一下头,却再没有提请客的事。

直到他绝了望,把这件事忘了她却笑着到工地上来找他,说道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我吃饭去。他看了看时间,老张也看到了这一切,叹了一口气对他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他便跟着她在一群口哨和怪叫声中欢喜离去。

是在步行街的平和堂,她请他吃日本料理,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是一家清雅的饭馆,因为是下午与中午的空档时间,所以没有什么人。在对面坐着。他心情紧张地望着她放在桌子上的雪白细长的手指,心里有着无法压抑的想去握一下地冲动。可是也还是在桌子底下把手攒成拳头苦苦地隐忍着。她笑着说,说了请你客,没想到到这时才请。他笑着说,没关系。脸有点发烫。她说,今天请你也是跟你告别。公司调我到杭州分公司去。我要离开长沙了。他听着直觉当头一棒,一切刚刚开始就要结束吗,刚才还满心地欢喜,一下子如入冰窖。他装做没事人一般,笑着问道,杭州好啊,江南,人间天堂。她笑,说是的。听说是个很美的城市。他止不住问,要去多久,还会不会回长沙。她拢拢头发,说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便暗然,再也无话。一顿饭吃得无限悲凄,充满了伤感。

第二天,他依然翘首等待。但是她真的没有在路上出现。第三天第四天,接下来一个月都如此。原来她是真的去了。

他开始变得更加少话。梦里面都是她明媚美丽的脸庞,是她雪白细长的手指,他伸手去握,却总是成空。醒来是一脸的冰凉的泪水。是一起做事的民工震天响的鼾声。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他要去寻她。他不相信,两人真的就相隔这么远。他不相信,自已连一个心爱的女子都不敢去追求。

就向包工头辞了职,带着身上所有的积蓄,几千块钱,坐上了去杭州的列车。他要去找她。

可是在一个城市要想寻着一个只知道面容的女子是多么地艰难。来杭州三年。他从一个到处流浪的打杂民工到被浙江这边民工组建的工地包工头接受,然后像一只动物一样从一个工地转到另一个工地找工。他找了她三年,没有找到,心中充满了无望,可是也更加固执。

三年后,在凤起路的一个工地处做事,一日无意中抬起头来,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高贵,只是一头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变成了风情万种的长卷发。他大叫一声,欣喜地跑到她面前,站定,说喂?心里激动万分,眼里有泪水,可是他极力地忍着,不要它滴落下来。

她大概是吃了一惊,随既认出是他,不由笑了,说你也到杭州了?

他说是,说三年了。他在心里说,你可知道我是为了找你而来。可是这种话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说,那好,以后有机会请你喝茶。说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一步,以后再聊。

他笑着说好,让开路,目送她远去。

他等着她说的,一起喝茶。可是又是等了许久。她才来叫他喝茶。一起坐在西湖边的茶室里。前面放着两碗乌龙。他看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依然细长白晳,心里也还是汹涌着澎湃的激情。他根本品不出茶味来,他只是心里在一次次给自已的打气,在心里说,说吧,没什么的。大不了被拒绝。又不会死人。他爱了她这么久。

终于鼓足了勇气,他开口,他说我?

可是却被她打断,她细长的手指旋转着空的白茶杯,她说请你喝茶,算是告别。你看我,总是要在离别的时候才记得与你的约定,真是对不起.茶杯在她的指间轻盈的旋转,在空气中带起一圈圈的涟漪,诚如他此刻的心情.她笑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明天就要去澳洲了。到那边去移民。不再回来了。

他心里轰地一下,话到嘴边又重新全部都生生咽了下去。

他说,澳洲好。国外。心里却有泪。她到杭州来,他可以坐着火车追过来,而今她出国了,他没有了任何可能。无能为力。

她站起来,说我要走了,明天上午的飞机。他说好,也跟着站起来。

然后两人一起走出去。他站她后面,看着她招手叫停了一辆的士,然后她对他挥挥手,跟他说了声再见,便走了。

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风中,心事万千,却因着卑微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晚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说,明崽,妈给你相中了一个女孩,邻村的,高中毕业,可是人很好,很本分。他说好,妈,我抽个空回来看一下。

第二天醒来,摸摸脸上,也依然是冰冷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