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 瑶池阿母的自白书
引子: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周穆王死于一百零四岁,许多世人以为是我给他的万岁冰桃没有用,后代的李商隐还因此用我们的故事来告诫世人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
瑶池里的荷花开了又谢,既使我终日站在昆仑山上翘首以望,年复一年,他却没有再来?
不时的派青鸟飞到很远的地方去探看,看看可曾看到了周穆王的八匹骏马,可曾看到他扬着鞭,正赶往我这里。
昆仑山顶,云遮雾绕,迷蒙湿润,亦如我这几年的眼睛。
天界是这样的孤独冷清,上下千年,从不曾有人来过。唯有他来到我这里,陪我漫长寂寞时光,给我温暖甜美爱情。
临别的时候,我赠他万岁冰桃,告诉他,只要你吃下这万岁冰桃,你将长生不老。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肯给他,因着他只是个无意闯入天界的陌生人,而后来,我们两个倾心相爱,我却害怕因着他是凡人,会在不久后死去,才把自已按时服用的万岁冰桃给了他。
还记得,初相遇的时候,他的马蹄声惊醒了正在瑶池边安睡的我,我先是着恼,然而当我抬头望去时,却看到一个高大清瘦面目俊郎的男子立于八匹骏马的前面,正含笑望着我。
心里微微一动,没来由的脸红,走上前去,问道,你是从哪来的?
他却说,你这么美,难道是仙子么?
既使神仙,也会爱着别人的赞美的,更别说是年轻好看的男子。
我含笑不语,他一时神情为我美丽所夺,也征在原地,发呆半响。
许久,他才告诉我,他说他叫姬满,是周昭王的儿子。来西边天界寻找不老仙药的。
我笑,想他真是运气好。天界被他找到,而我西王母手里当然也有着不老神药。
可是他只是世俗中的一个男子,凭什么我要把异常珍贵的仙丹给他?
我留他在天界小住,每日,他陪我在瑶池散步,给我讲他的旅行经过,他说,我在路上,得到一只白狐狸和一只黑貉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的狐狸,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黑貉子,不过后来用它们祭祀了河神。我心里笑他无知少见,想这算什么,昆仑山上奇珍异宝比比皆是,用手随便一采,什么素莲、黑枣、碧藕、白桔都是延年益寿的灵药。他又告诉我,他的车驶到据说连羽毛都浮不起来的弱水时,河里的鱼、龟、鳄鱼等自动为他搭起了桥让他的车通过。他说,诗经里说,弱水三千,一苇能杭,我如今总算是见识了。
他的言语和调皮让我开怀,而他望我时,眼神异常晶莹发亮,让我不得不低下头去,心内却激动欢喜。
几天后,他与我告别,说要继续去西边寻找天界。眼内有不舍,告我,他不想与我分离。
临别鼓足勇气拉我手,我心惊,感觉有如电触,而我,亦舍不得与他分别。
留他下来,与他朝朝痛饮,夕夕欢爱。爱情原来是这么甜蜜的事。
有时一起玩耍,他说,你既是神仙,应该可以变化许多模样。
我笑,告他,这有何难,最简单的把戏。
他便央着我变化,时要我作女娲模样,时要我作嫦娥模样,时要我作妲已模样,变尽了天上地下美丽女子的模样。
他心满意足,说得到我的爱,等于得到世间所有的女子。
我亦对他有了信心,想我是神仙,有无数个样子,会永远年轻美丽,难道还守不住一个世俗男人的爱情?当下心内愉快。
然而好景不长,他心念国家,父王,坚持着要回去,我留他不住,只得与他送别。将万岁冰桃拿出来,看着他服下,笑着告诉他,你吃下这个冰桃,从此将长生不老了。你既已长生不老了,今后可会再来看我?
我的心内彷徨无助,对他,一时相信一时怀疑,他去后,这天上地下,千娇百媚,他可还会记得我西王母?可记得在遥远的西方天界有个爱他等候他的女子?
他依言服下,笑着告我,三年后,我定会来看你。如果你愿意,我将带你回我的王国,我们可以日日夜夜的在一起。
我才破涕回笑,收了悲伤难过的心。
随着他的骏马风驰电策的远去,我又重回了原来的孤单寂寞的神仙生活。
可是心内有了想念,有了今昔对比,日子不再过得那么安静清悠,于我而言,时日已经发生改变,一天仿佛一万年那么难熬。
我等啊等啊,终于过了三年,然而三年后,他没有来。
想着他也许国事缠身,耐着性子再等,又是一个三年,他也还是没有来。
再等下去,三年,三年,三年,过了无数个三年。
在瑶池旁掐指细数,如今的他,与我分开已经八十多年,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已是一百零四岁了。
为什么他没有如约来看我,难道他死了吗?
不,不会的。
万岁冰桃是最有效的不老药,他虽是凡人,但绝对不会老死,那么,他这么久不来,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变了心去了。
不,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既然他不来看我,那我就去看他。
打定主意,飞身离开昆仑山顶,前往周王朝的都城镐京飞去。
我虽没有骏马,却是神仙,迅速只有比他的骏马快了千万倍,不消几日,便到了他的宫殿。
寻着他,看到他依然是当时模样,心内坦然,万岁冰桃果然发挥了他的作用。
再细看时,却见他身后转出来一个美貌女子,与他拥抱亲吻,神情甚是亲呢,到了后来,他竟然笑着推那女子往椅子上一坐,脱下她的裙子,分开她的双腿,云雨起来。立马寸心千折,原来他不来,不是事忙,不是老死,而是背叛了我,负了心。
可怜我还在天界日日翘首企盼,盼着他来。
心内愤恨,目眦欲裂。现出身来。
走到他的身前,问他姬满,你可还认得我。
他从女子的发间抬起头来,与那女人分开身子,疑惑看我,半响,才从八十多年久远的记忆里想起。立马,脸上神色大惊。
我一步步走向他,对他说道,我给你不老灵药,是想着你能够长生不老的陪着我,而不是让你永远活着去勾搭别的女人的。我把那么珍贵的药还有自已的爱都给了你,日日盼着你等着你来,你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你怎可如此待我,你怎可这样负我。
一时间心碎,长发无意间垂下来,才发现青丝已变白雪,原来神仙也可以变老,爱情让人头白,神仙也没有免疫力。
原来神仙也不能守住爱情的天长地久,也不能让一个男子专一的爱她。我心如刀割。
面对我的质问,他低头,他羞愧,他唯有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这样的爱,这样的恨又怎能原谅。我冷笑,说道,我要的你没有给我,那我给你的自然就要收回。
我伸出手去,将他体内的万岁冰桃吸出,他大叫着不,却已没了奈何。
看着他瞬间苍老,头白,面部生皱,然后背部驼下去,最后倒在地上,死去了。
我已不会再为他难过,起身离开,重归我瑶池天界,没有爱的生活虽然孤苦寂寞,然而亦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