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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步步杀机(1)

在城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寇彦卿才折返回来,同他一起回来了两人。

其一,乃是宣武巡官崔协。此人身长八尺,器宇轩昂,剑眉、凤眼、悬胆鼻,唇色朱红,白面有须,俊美得一塌糊涂,乃是大梁公认的第一美男子。有这么好的相貌,加之他又是进士出身,学识不浅,深得梁王宠信。梁王每逢出行,必将此人带在身边,以壮门面。

除这崔协之外,另一个便是梁王府的司马,姓王名权,表字秀山,相貌虽是平平,然才干出众,也是出身官宦世家。

来到城门下,崔协飒然上前,抱拳笑道:“卢掾佐、许掾佐,下官来迟,让两位久候了。”举手投足,翩翩潇洒,简直可称赏心悦目。

王权也走上来,抱拳见了个礼,神色格外冷淡,竟连句话也不说。

许错和卢导对视了一眼,均暗自摇头。这王权与许错、卢导、杨凝式一向交厚,但这一次许错回来,卢导和杨凝式都去了郭桥迎候,偏这王权不去,现下又和崔协一同前来,且摆出一张冷脸,看来势头不妙。

还礼后,许错先对崔协客套道:“适逢佳节,却劳烦崔大人跑一趟,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崔协笑道:“不妨事的。听寇将军讲,是文书上出了岔子,使得许掾佐不能进城?”

许错道:“进城倒无不可,但寇将军拿的缉令,乃是让罪员去节度府大牢。而这位罗队正则仕奉令押送卑职去王府,这两道令相互抵触,着实让人为难,这才请寇将军前去问一问。”

崔协道:“此事并不难办。”转向罗羽邪,“这位就是罗队正吧?”

罗羽邪应道:“是。卑职见过崔大人。”

崔协笑容可掬地道:“罗队正千里迢迢送许掾佐回大梁,一路上辛苦了,这又快过年了,本来应该让罗队正在大梁歇息几日。可贺德伦将军还在河东,罗队正身为贺将军的亲卫,还是尽快赶回去为好。罗队正,这大梁城你也不必进了,这便回河东去吧。”

罗羽邪皱起眉头,道:“可卑职必须把许掾佐送到王府,否则不能交差。”

崔协道:“这个好办,王大人,你来跟罗队正交接一下就是了。”

王权上前一步,道:“罗队正,把令函拿出来吧。”

罗羽邪只得交出令函。

王权把令函接过来,到守城门的小官那里要了笔墨,在令函上勾了字,交还给罗羽邪,道:“交接已罢,你可以走了。”

罗羽邪拿着令函,为难地望向许错和卢导。

许、卢二人暗叫不妙,事情再明显不过,王权过来,是帮崔协办事的。不过王权是照章办事,他们也没法子,况且罗羽邪留不留下来,无足轻重,许错便道:“罗队正,这一路上有劳你关照许某,过些日子,许某再去相谢,现下,你先走吧。”

罗羽邪犹豫了一下,道:“那许掾佐多保重,卑职告辞了。”言罢招呼部下准备启程。

这时崔协吩咐道:“寇将军,带许掾佐进城吧。”

寇彦卿应了一声,招呼兵卒上前,便要带走许错。

卢导连忙拦道:“慢着,崔大人,许掾佐应交给王府,你们凭何带他走?”

崔协从容一笑,道:“许掾佐涉嫌贪墨军粮,这个案子是归节度府管,带他去节度府问案,乃是合乎情理的。”

卢导转过头,望向王权,却见王权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心中一凛,怒道:“王秀山,王府的规制纲纪,乃是由你统管,子恒犯了案子,应该你问责才对。”

王权冷颜道:“许掾佐是宣武别军的随军参谋,涉嫌的又是贪墨宣武镇军粮的案子,自然应该交给宣武节度府查办。”

卢导万没想到王权会如此绝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错站出来,唤了一声“王大人”。

以前,许、王、卢、杨四人亲密无间,向来是以表字相称,许错这一声“王大人”,便显得格外生疏了。

王权神色一黯,但只一闪而过,望向许错时,便恢复了冷态:“许掾佐有什么事?”

许错心平气和地道:“罪员是归王府编制,虽然涉嫌的案子,应由宣武节度府查办,但收监的时候,应该去王府大牢才对。”

王权断然道:“你早在四月便被革职了,王府不会管你,你就去节度府的大牢吧。寇将军,带许掾佐走。”

寇彦卿便要上来拿人。

卢导怒不可遏,喝了一声“慢着”。

寇彦卿倒也不敢用强,便驻足没动。

王权冷哼道:“卢熙化,你奉令回大梁述职,却在路上贪闲,耽搁了时日,现下回到大梁,还不速回王府,在这儿磨蹭个甚?”

崔协赔笑道:“是啊,这儿的事与卢掾佐无关,你还是赶紧进城为好。”

若让许错被崔协带走,那宣武节度府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卢导自然不能同意,可他只是王府的属吏,又刚刚回到大梁,职权比不上王权、崔协,对局势也不清楚,便也无计可施。

这当口,忽有一人从城中纵马驰来,蹄声惊碎风雪,众人便都望了过去。

许错定睛一瞧,来的竟然是窦昂。

自三月一别,已有大半年没见了,已经当上睢阳县令的窦昂略微消瘦了几分,胡须更茂,添了一股威严,只是脸上挂着几分焦急和恼怒。

窦昂径直走到许错跟前,抱拳唤了一声“子恒”。

许错还了礼,忽然大叫不妙,他本以为窦昂人在睢阳,能够应付宣武节度府派去追查军粮的人。因道:“安国兄怎在这里?”

窦昂道:“我是等你回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就回睢阳。你放心,我已派人提前回去,那边不会出什么事。”

这时崔协插嘴道:“许掾佐这就要由节度府收监,窦明府有什么话,稍候探狱时再说吧。”崔协一向风度翩翩,从容不迫,此时的口气竟有几分焦躁。

窦昂冷哼道:“收了监,你们还会让我见他吗?”不容崔协再拦,直接把许错拉到一旁,低声道:“他们栽赃陷害你,出手冒失了,留下了破绽,你先忍一忍,把他们稳住,一两天内事情一定就有转机。”

许错满头雾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知道窦昂不会诳骗自己,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崔协催促道:“许掾佐,别再耽搁了。”

窦昂拍了拍许错的胳膊,道:“去吧。”

许错苦笑了一下,其实即便窦昂不来,他也笃定要跟崔协走了,现下窦昂来给他送了个信,他心里多少有了底,便不再耽搁,由兵卒押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