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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安陵纠纷(2)

许错抵达安陵县时,见小城秩序井然,并无乱象,心中稍定,便直奔县衙。

安陵县令康晃接到通报,亲率官僚出来迎接,颇为客气地道:“许参军大驾光临,敝县荣幸。”

许错一看,这康晃年介四五十间,相貌周正,体态微微有些发福,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倒是令人感到亲近,但从相貌来看,却不见得是个厉害人物。当即还礼道:“康明府客气了,咱们赶紧入内,下官正有几件事,要和明府大人谈谈。”

进了签押房,引荐了众位安陵官僚后,康晃便让大家先去忙公务,只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不走。

许错一看这青年体型好不壮硕,不过容貌却很和善,竟和康晃有几分相似,便笑道:“明府大人,这位可是令郎?”

康晃笑道:“正是小犬,名叫启光,草字明思,一向极仰慕许参军,听闻许参军莅临本县,便要前来拜见。”

许错料想这是客套话,便笑道:“那真是折煞许某了。”

那康启光便走上前来,作揖礼,道:“许参军大智大勇,声名远播,启光确是极为仰慕,今日得见,启光荣幸。”

许错连忙起身扶起康启光,笑道:“明思免礼,看来你我年齿应是相差仿佛,倒也不必拘谨,咱们以后多多亲近便是。”

康启光喜不自胜,道:“参军大人抬爱,启光敢不从命?”

如此说笑了一番,康启光便退回父亲身侧,许错回了座,便正色道:“康明府,拓跋大人派了一位周延茂周指挥来安陵,是否已经到了?”

康晃目中生出怒色,道:“比许参军早来一日,昨日到的。”

许错又问:“可曾搅扰了衙门?”

康晃道:“那倒未曾。周指挥一到,便去了运河上,接管了船舶调度,却根本没来敝县衙门。”

许错暗忖:这周延茂也很了得啊,完全不把安陵县衙放在眼里,径自去了运河,先把本地漕运接管,接下来,必然是一点点从衙门里调动人力物力,慢慢地便把康晃架空了,到时候取县令之位,便是轻而易举了。

这时康晃问道:“许参军紧随周指挥之后而来,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许错心笑:你把我看作是他一伙儿的了?便道:“下官掌治德州军,自然需要巡查各地兵事,这趟前来,也就是看看安陵县的运河情形。不过来之前,长史蔡大人嘱咐下官,替他问候一下康明府,也让下官在安陵多留几日,与康明府详细商谈,把本地事务安排妥当。”

康晃一听便明白了,这许错并非与周延茂一伙儿,反而是蔡洪请来帮他的。登时疑窦尽去,道:“蔡长史惦记着下官,竟惊动了许参军大驾,下官实诚惶诚恐。”

许错笑道:“明府大人就别客气了。”

康晃道:“参军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巡查运河?”

许错道:“下官要在安陵县留一些日子,倒也不急。”他现在还不想去见周延茂,毕竟周延茂暂时没有异动,现在去见了,反而容易把事情搅乱。因又道:“下官想先去馆驿歇息一下,请明府大人派个人去运河上,告知周指挥,就说下官已经到了此地,别的倒不必多讲。”

康晃道:“下官这就去办。启光,你送许参军去馆驿,安排好食宿,万不可怠慢了。”

康启光应了一声,便陪着许错离开了县衙,去馆驿落脚。

许错觉得,康晃官声尚可,且和蔡洪是知交,都是意图亲近梁军的温和派,又没有什么贪贿扰民的劣迹,拓跋远也不能无缘无故撤换他,因而才派周延茂来,大概是要无事生非,想法子找康晃的麻烦,只要康晃沉不住气,他们就可以找个罪名把他罢了。现在他许错来了安陵,一来可以让康晃安心,二来周延茂也就不敢妄动了。故而许错对这次的事非常乐观。

安顿好住宿,左右无事,许错便把康启光留了下来闲谈,先从安陵县的风土人情说起,渐渐地问到了政务军务。这康启光对答流畅,将安陵县的状况说得极其清楚,令许错颇为满意,可见此人虽然五大三粗,但并没辜负了“明思”这个表字。

问了这些表面上的事,见康启光算是个有心之人,许错便有意考教一下他的见识,因道:“傅使君不幸亡故,德州地面免不了有几分动荡,这安陵县将来应如何治理,不知明思有没有一个计较?”

刚才说的都是前事,现在要说将来事,可就涉及到梁军入主德州这个关节,康启光便不敢妄言,期期艾艾地道:“这治理地方的事情,启光实不够资格置喙。”

许错笑了笑,道:“闲谈而已,明思只管说出自己所想便是,不必有所忌讳。”

康启光仍要推拒,可挡不住许错一张笑脸不住地鼓励,便只好说道:“那启光便妄言几句。家父曾言,安陵县有运河,乃南北通衢,理应靠水吃水,一来要轻税薄赋,开商利市,二来要兴水利,使民以时,鼓励农耕。如此以商充实民富,以耕供给民生,则安陵可以久安。”

这样的治理方略,还是傅公和在任时定下的,各县官僚自然遵从。可现在梁军入主德州,这个柔和方略便行不通了。

许错一看,康启光说话还有保留,便笑道:“明思,你我相谈,便不要讲令尊是什么想法,你且说说自己的心数。”

康启光又是一番推拒,可最终仍执拗不过许错,只得沉吟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其实家父的治理之术也是好的,只是这些年,德州上下不重兵事,启光觉得不太妥当。”

许错暗喜,道:“愿闻其详。”

康启光只好继续说道:“傅使君在任时,一向是亲近河北三镇,尤其亲近卢龙,故而能够屡避战乱,安守一方。可是……”他一想,梁军好战,入主德州,将来德州一定是躲不过战乱的,可这话又不好直说,只得变了一种说法:“可卢龙镇拥兵自重,不敬朝廷,德州比邻卢龙镇,将来免不了遭遇战事。尤其是安陵县,位于德州北界,扼守运河,北面卢龙镇,若还轻视兵事,懈怠防务,只怕要酿出大患。”

听了这几句,许错总算心满意足了,一来安陵县便遇见一个康启光,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只是毕竟是首次谋面,谈到这个份上,可说难得,不必再往下说了。故而许错便夸赞了几句,然后送康启光出去了。

回到屋里,许错暗想:可惜没把沈龚带来,不然就可以立即查一查这康启光的人品,如是可用之才,我现在就把他收了。

入了夜,许错便即睡了,第二天一早,却被馆驿的小吏大声叫醒。

那小吏知道惊扰的这位大人非同小可,赶紧惶恐解释:“是明府大人求见。”

许错被吵醒,自然心气不顺,但他也不会给一个小吏发脾气,便穿好衣衫出了屋,只见康晃正在外面等他,满脸急色。

许错忙上前问道:“明府大人这么早过来,是否出了什么坏事?”

康晃焦急地道:“是小犬启光,被周指挥的人给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