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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礼之大礼(1)

细雨连绵秋将至,天气已然凉快了,可罗绍威的心里却更加烦乱起来。

梁王让他出兵,他出了,梁王提的亲事,他也应了,满心想着把这亲事办成了,与梁王结为秦晋之好,雄视黄河以北、潼关以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这娶亲之事,历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百姓人家办喜事,婆家娘家还要争争面子,更何况是王侯官宦之家,亲事本就由利而生,如何能够不争?

这几日罗绍威与梁王书信来往,各派使节,商讨这桩喜事的具体安排,其间便生出了许多矛盾,其中有一些,倒是可以商榷的,但有一些,双方却是各持己见,互相都不能退让,谈不拢则事不成,便一拖再拖。

罗绍威一面坚决争取,寸步不让,一面又忧心忡忡,眼看便入秋了,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先前的战事他已经把卢龙和成德两镇给得罪了,若这桩亲事定不下来,对他也一样没有好处。可反过来说,冒冒失失地定下来,只怕更加赔本,罗绍威便愁眉不展,无计可施。

这一日,罗绍威正在书房里听长子罗廷规背书,见爱子聪慧敦敏,学业又有进境,慈父之心便又涌了上来,这时,下人通报:许错求见。

罗绍威苦笑:“终于来了。”便立刻带着罗廷规迎了出去。

寒暄过后,罗绍威一看许错还带了四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子,便问道:“许参军,这四位是?”

许错微微一笑,道:“是下官近来结交的四位好友。”说着朝那四书生招招手,道:“快快见过罗节度。”

四书生便不冷不热地走上前来,各自行了礼,报了名号。

罗绍威一看,这四书生年纪虽轻,架子却着实不小,虽然行了礼,但神色却谈不上恭敬。

不过再一看相貌,赵敬双耳垂肩,郭简目若铜铃,冯道头大如斗,柴锦沧猿臂过膝,各具奇相,料想都是奇人,奇人脾气怪异便也不足为奇了。

罗绍威便请许错进了正堂,也给四书生设了座,奉上茶。

许错呷了一口茶,便问道:“罗节度,亲事筹备得如何了?”

罗绍威赶忙叹道:“难啊,近来为这亲事,罗某已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幸而许参军及时赶来,罗某正要向许参军求教。”

许错微笑道:“不敢当,不过罗节度既有难处,倒是可以说出来,许某尽力参详。”

罗绍威道:“那罗某便说了,此番郡主下嫁,小犬娶妻,乃是天赐的良缘,通婚书已经按例往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都已经做了,偏偏到了请期这一环,却偏偏做不下去了。”

许错讶道:“选不到良辰吉日?”

罗绍威摇头道:“那也不是,良辰吉日倒是有,梁王挑了一个八月二十四,那倒是个极好的日子。”

许错想了想,道:“好是好,不过,已经入了八月,不足一个月来筹备,似乎是紧了点。”

罗绍威道:“正是,正是,故而罗某另择了一日,九月十四,往后推二十来天,罗某也好准备得妥妥当当,把梁王千金风风光光娶进门。”

许错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便不言语。

罗绍威又道:“可梁王不大认可罗某提的这个日子,认准了要在八月二十四迎亲。”

许错微笑道:“日子早几天晚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料想罗节度不够时日筹备礼仪,梁王应是知道的,也应想出法子给罗节度解围了,是不是?”

许错猜得不错,罗绍威忙不过来,梁王的确出了一个办法,不过却不是给罗绍威解围,而是让罗绍威割肉。

罗绍威苦笑道:“梁王倒是出了一个法子,许参军知道,这成亲的事,分为两种,一是女去男家。可日子定得太近,罗某这边筹备不过来,梁王就提议用另一个路径,即男去女家。”

所谓男去女家,百姓的话说就是倒插门,以后丈夫便住在娘家了。放在眼前的这桩亲事来说,罗绍威的长子罗廷规去了大梁,成了亲,便要留在大梁,形同质子,罗绍威怎也不能轻易答应。

许错不语,默然沉思起来。

一方面,他是梁王座下的人,无论如何也撇不开大梁的支持,而且德州比邻魏博镇,他为了给自己省去后顾之忧,也应该想方设法促成这个男去女家的办法,让罗廷规去大梁,罗绍威便会死心塌地地跟随梁王了。

但另一方面,正因为魏博镇与德州相邻,他反而希望罗绍威和大梁之间不要走得太近。毕竟他自己始终受制于大梁,现在大梁对他还算支持,但不知道这种支持能够维持多久,故而他希望自己与罗绍威之间能够达成默契,将来联手在河北形成气候,便用不着什么事都看大梁的脸色了。有这个想法,他便又不愿罗绍威把儿子送到大梁去。

罗绍威见他不说话,便问道:“许参军可有良策?”

主意倒是有,可许错碍于身份,有些话实在不能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犹豫了一下,便使出一招祸水东引,对旁边那四书生道:“四位以为这件事应如何来办,才能两全其美?”

这几日在路上,许错已经把梁王与罗家的亲事说给了四书生,其用意,自然是遇到不好说话的时候,让他们替自己说话,说错了什么,他们便是替死鬼。

那四书生看得出许错口蜜腹剑,没安好心,不过他们也知道外面风头不利,必须留在许错身边方能安身,故而也只能装做顺从。

听许错征询他们的意见,四书生便一起翻白眼,众口一词,总之是说他们身份低微,不敢妄谈此事。

许错便又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好话,四书生推托不过去了,只得围在一起商量起来。

罗绍威一看这般情景,略感诧异,对这四书生的来路起了几分怀疑,但见许错对四书生格外客气,便也对他们能想出什么主意颇感好奇。

四书生鬼鬼祟祟地合计了一番,各自回了座,柴锦沧道:“我等以为,梁王的长女乃是安阳郡主,无论在婆家办喜事还是在娘家办喜事,喜事办完,郡主郡马都应该去安阳定居。”

许错微笑道:“这句话十分在理。”

罗绍威苦笑道:“可安阳离河东实在太近了。”

他倒是愿意把儿子放在安阳,总好过去大梁当质子,但安阳临近河北河东两道的交界,梁王和晋王素来不睦,故而长女虽是安阳郡主,却一直不曾前往安阳,现在为了留住罗绍威的儿子在大梁,更不可能放他们走。

许错一看,话说得差不多了,便道:“罗节度,下官以为这件事还是应该知会大梁,问问梁王以为如何,毕竟成亲是两家的事,谁出一个主意,都应两家一起商量。而且郡主郡马成亲后落户安阳,乃是合情合理的提议,应该告知梁王。”

罗绍威仍是苦笑。

许错只好又道:“罗节度,你只需向梁王提出这个建议便是,许某也会向大梁写信劝说,成了最好,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罗绍威只好点头应允,给梁王写了封信,陈明此事。许错也给敬翔写了一封信,一并送往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