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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鱼死网破(2)

罗羽邪站在安德城的南门楼上,眺望远处战况,面色凝重。

他虽不知道许错正在厅子都的包围中作困兽斗,但看到厅子都的旗帜飘满原野,而德州军的旗帜却一面面倒了下去,也能料到许错凶多吉少了。

“罗将军,准备完毕了。”郭简来到身后,提醒道。

罗羽邪默然不语,仿佛没听见似的。

郭简知道重复道:“将军,时辰到了,该动手了。”

“哦。”罗羽邪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揉了揉鼻梁,“动手吧。”

“是。”郭简转身传令去了。

*

好累……许错握着刀柄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两条腿也如同灌了铅似的。

孙璋手中横刀已经断掉,剩下的半截也已崩裂卷刃,只怕难以继续杀敌。

杨灿也坠马了,左腿似乎跌断,不过他还能勉强站立,与许错孙璋分朝三面,持枪戒备。

周围的厅子兵却没再靠前,在周围十步开外围成一圈,看着这三个站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怯意。

“真乃天生猛将……”站在包围圈中的朱汉宾由衷地赞叹着。

若是换作自己是许错、杨灿或者孙璋,寡不敌众,大概会举刀自刎,求个痛快吧?

可这三个人明明累得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要打,求生信念之顽强,实在前所未见。

朱汉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敬佩与惊恐,喝道:“尔等已至山穷水尽之境,不如放下兵刃,我朱汉宾可求大王饶过尔等性命!”

许错笑道:“朱将军的好意,许某心领了。只是眼前之战,许某还没有输!”

朱汉宾冷笑道:“冥顽不灵……”

正要下令让部下一拥而上,将这三人乱刀战死,却忽然听得有兵卒惊呼道:“烽火!烽火!”

朱汉兵愕然回头,只见北面升起滚滚黑烟,如同一条冲天而起的黑龙,应是从安德城中生出。

紧接着,又有一道黑烟竖起,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黑烟滚滚,其下隐有火光。

“焚城?”站在小丘上的葛从周低呼一声,旋即喝令:“拦住朱汉宾,不可轻举妄动。”

待令兵离去后,葛从周也立刻召集部下,从小丘上冲了下去。

“葛帅。”朱汉宾下令闪出一条道路,让葛从周骑马步进包围之中。

葛从周摆了摆手,示意朱汉宾退下,然后抖了抖缰绳,战马踏着小步,来到许错、杨灿、孙璋面前。

两年了……许错望着葛从周,露出苦笑,两年前葛从周邀请他加入麾下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自己呢,有没有想过会与葛从周沙场相见?

距离五步有余,葛从周停下了马,冷冷地看着许错,道:“子恒,为何焚城?”

许错收敛心绪,昂起头,笑道:“蒙圣上不弃,许某封疆德州,身系国朝体面,就算是把德州烧成一片焦土,也不会拱手让给梁王。”

葛从周笑了笑,翻身下马,缓步走上前来。

“葛帅!”见他只身靠近许错他们,朱汉宾连忙阻拦。

葛从周挥了挥手:“退开十步。”

朱汉宾怔了怔,终于遵命,喝令包围的圈子后退十步。

葛从周站在许错面前,相距不足一步,双手负在身后,眺望烈火熊熊的安德城,道:“子恒,莫要再说什么忠义之辞,坦白地说,为何焚城?”

许错正色道:“安德不是我焚的,是梁王焚的。”

“果然如此。”葛从周苦笑道:“子恒,还有什么后招,不妨说来听听。”

许错坦然道:“十余万德州黎民已经撤至马颊河南岸,若是这场火阻不住梁军,我部长河军就会奔袭难民营地,届时难民要么跳河,要么引颈待戮。”

身后的杨灿和孙璋面面相觑,原来许错根本没打算背水一战!

葛从周道:“这笔账也要栽到大王头上?”

许错道:“并非全是栽赃,若真走到那一步,也是梁王逼出来的。”

葛从周知道他不是恐吓而已,火烧安德,不仅是烧给梁军看的,更是他为了自断退路的手段。

“以弱抗强,破釜沉舟,好啊……”葛从周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血洗德州的罪名坐实了,大王倒是要遭受天下詈骂。况且我军正在征讨河东,这边的消息传过去,则河东上下必然团结一心,誓死抵抗。接下来就是魏博和成德倒戈,卢龙镇趁势而起,出幽州,南下进击。淮南镇同样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必然渡过淮河,在南面与卢龙镇形成呼应。或许凤翔镇也会出兵,把我军好不容易夺下的河中抢走……牵一发而动全身,子恒的确机关算尽,只可惜,你这一招能够阻我,却阻不住大王。”

许错道:“若我在梁王的后院放一把火呢?”

葛从周摇头道:“你以为你的三百飞行军真的能够奔袭大梁?现在大梁有王铁枪坐镇,飞行军真的去了,一定是自取灭亡。”

许错信心十足地笑了笑,道:“除了飞行军,梁王的后院里,却还有我布下的薪柴。”

*

黄河南岸营地。

王权和杨凝式对坐在帐子里,面前摆着一方棋盘,两盒棋子。

杨凝式其实是刚刚进来落座,却见盘面上已经黑白交错,便冷冷地道:“王大人叫我来,就是为了下一盘残局?”

王权微微一笑,道:“景度,你不认得这一局了?”

杨凝式心生疑窦,再细细端详了一下棋局,恍然想起,这是一年多之前,许错和王权对弈留下的一个残局。

王权看了看他的神色,笑道:“想起来了?”

杨凝式点了点头,道:“已经一年有余,这盘棋,你却还记得这么清楚,倒是难得的好记心。”

王权苦笑了一下,道:“当日这一局,我被子恒偷了一子,心有不甘,这一年多来,始终不能放下。”

杨凝式抄起岸边茶盏,吮了一口,讥笑道:“没想到王大人修身养性的功夫比我还差。”

王权不怒反笑:“若非如此执着,又怎有今日的扭转乾坤,反败为胜?”说着提起一枚黑子,啪嗒点落,笑道:“景度,你仍看好许子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