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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盘龙卧虎(1)

洺州,邯郸城外,一队人马来到运河之畔。

葛从周一勒缰绳,喝停了队伍,转过头道:“景度,我要立刻奔赴河东,就送你到这里吧。”

杨凝式点了点头,因骑马赶路太急,呼吸有些滞重,兀自喘了一会儿,才道:“葛帅保重,我换船回洛阳去了。”

葛从周道:“我送你上船。”翻身下马,和杨凝式一起来到码头上,让随从退开,然后道:“景度,我有几句不太中听的话,你可不要见怪。”

杨凝式苦笑道:“葛帅提点,卑职洗耳恭听。”

葛从周直言不讳地道:“景度,回到洛阳后,找个机会,把官辞了吧。”

杨凝式神色一黯,没有吭声。

葛从周望了望宽阔的运河,续道:“这些话,其实是敬掌事托我跟你说的。这些年你身子不好,敬掌事十分担忧,本以为让你离开大梁,前去稍微平静一些的洛阳,能让你悉心调养一些时候,将来身子调养好了,还可以出力用事。可时局已经容不得你了,此次大王征讨德州,许子恒迫不得已,捅出了宋州民变。这一招是好是坏,我便不多说了,但余波却是至今未平,至少也把你给牵扯进去了。”

杨凝式家和许错的岳丈家也是有亲谊的,加之他又和许错是知交,且站在敬翔的派系中,如今他的确是身处窘境。

葛从周又道:“我知道你重情义,不忍舍朋友而去,独善其身。可人各有命,卢熙化是谋士之智,许子恒是为将之才,就连王秀山,也是从政的良选,他们有他们的才,也有他们的命,不但不能退,也必不愿退。可你却是文人墨客,与其勉为其难,置身危局之中,倒不如就此退却,做个闲云野鹤,想必许子恒、卢熙化他们不但不会怪你,反而会替你高兴。”

“多谢葛帅指点。”杨凝式打了一躬,转身踏上了船。

*

德州。

金刀杨会病倒了几日,渐渐好转,这一日觉得卧床太久,想要出去走动走动,舒展一下筋骨。

杨灿担心父亲身体,觉得出去透透气是好的,但不宜骑马或是步行,便叫人拿了一架二人抬舆,和他那师弟夏平一起抬着杨会出去游览春景。

可是德州刚刚经历战事,除了安德城毁于一炬,周边村庄田野也都遭到破坏,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狼藉。

杨会让杨灿和夏平把抬舆放下来,递过去水囊,道:“喝口水,咱们在这里歇歇。”

眼前就是一面被毁的田庄,一些农人跪在庄稼里,捧起地上焦土,心知这一年的生计都被毁了,也不知全家人该如何才能活下去,于是泪流满面,无语问苍天。

杨会喃喃地道:“经这一战,德州至少需要两三年才能复原,可是时局艰危,那许子恒又丧老母,倒是有他头疼的了。”

杨灿不愿让父亲劳心,便劝道:“爹,您须安心养身,可别再为这些事操心了。”

杨会苦笑道:“你要把家业挪到德州来,我如何能不操心?本来,咱们来辅助许子恒,倒是可行之举。可是却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家有了丧事,若是他去丁忧,待到三年守孝期满,这天下还不一定变成什么样了。君信啊,且看他如何过这一关吧,若他能够过去,还则罢了。若他过不去,你跟我回麟州。”

杨灿默然。

*

大梁。敬翔家宅。

“大王已经半个月没理政务了。”卢导不无忧虑地说道。

之前一段日子,先是王妃病重,然后是征讨德州,随后又激起宋州民变,而征讨德州虽然给了许错重创,但梁军最终也是铩羽而归。这么多的事情,看似已经过去,但是余波不平,而梁王自从返回大梁,始终不理政务,这让卢导非常忐忑。

“不要慌。”敬翔正襟危坐,气定神闲,“这些日子,王妃的病状有所好转,大王多陪陪家人,贪个天伦之乐,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卢导今日前来,正是要请敬翔指点,以解心中困惑,便不保留,又问道:“这几****思量起来,总觉得征讨德州失利,若按大王以往的作风定要即刻发兵,继续征讨。可大王却没有动,莫非……经过之前那一战,大王察觉到内忧比外患更为棘手?”

卢导所指的内忧,无非是梁王座下的政、军两环,政则是敬翔一系,军则是葛从周一系。

许错是敬翔的门生,这一次许错跟梁王开战,自然而然的,使得敬翔处于窘境之中。

而葛从周在率兵征讨德州时,虽然表现得中规中矩,但战事最终是失利了,梁王定然会有猜忌。

敬翔道:“就算大王对我与葛从周有所疑忌,但只要我们都守好臣子的本份,大王终归会看得明白的。而且王妃病情好转,这也是仰仗子恒及时把安阳郡主送回大梁。有了这件事,大王暂时不会继续追究任何人。”旋即叹息一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倒是子恒,我军退兵之后,本来是他休养生息的关键时刻,可许老夫人却在这时过世,又让他遇到了一个难题,也不知他如何应对。”

卢导点头道:“难就难在丁忧。子恒好不容易坐稳德州,若是这个时候前去守孝,则是前功尽弃。”

敬翔笑了笑,道:“这个孝,他是一定要守的,不过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守满三年之期,现在他就应该想法子疏通门路了,争取朝廷允许他戴孝尽忠。不过,就怕他现在正忙着这些事,别人又来扯他后腿。”

卢导道:“掌事的意思是卢龙镇会趁虚而入?”

敬翔颔首道:“德州这块地方,乃是卢龙镇的南门户,当年傅公和还在的时候,亲近卢龙,给卢龙省去一份顾虑。但傅公和死了,子恒到了德州,可不那么亲近卢龙镇了。他们很有可能趁着德州内部多事时,趁虚而入。”

卢导想了想,道:“掌事,我们要不要暗中帮子恒一把?”

“不必。”敬翔摆了摆手,语声平和:“咱们能帮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如果他过不了这一关,就算咱们帮了他,他在德州也不能长久,且看他自己如何挣扎吧。若他能化解危难,继续在德州干下去,自然是好。若他化解不了,一朝覆顶,河北道必然又有大乱,对咱们一样是好事。”

“明白。”卢导艰难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