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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骑虎难下(3)

罗绍威微笑道:“其实这一次我本来也打算向傅公和提亲的,可惜,昨天被许掾佐抢先了一步,只好作罢。”

许错心说这两个人果然不清不楚!

罗绍威压低声音,又道:“苏姑娘天生的媚体,确是房中恩物,子恒实不应错过啊!”

这种口气,简直就是“这双鞋我穿过了特别舒服送给你吧”。

许错觉得有些恼火。

罗绍威虽然表示归附梁王,但这几天许错连连跟他作对,他心里自然懊恼,这才出言羞辱,一见奸计得逞,便哈哈一笑,拱手道:“绍威只是提个建议,子恒自己斟酌吧。魏博那边有事需要我回去,恕我先走一步,他日再会。”言罢翻身上马,带着队伍缓缓离去。

许错站在原地发了好一阵呆,回过神来时,发觉十几个披挂整齐的兵卒已将自己围住,并渐渐逼近上来。

杀机四起,经过的路人纷纷绕行,原本沿街叫卖的小贩也收起摊子避难。

披甲佩刀的傅元走了出来,摘下头盔抱在肋下,唤道:“许掾佐。”

许错扫视周围兵卒,道:“傅二郎怎摆了这么大的排场?”

傅元恭敬地道:“家父请许掾佐去敝府一叙。”

许错权衡形势,单是面前这个傅元,气度内敛,腰腿沉稳,武艺上一定造诣不凡,再加上十几个兵卒,自己闯是闯不过了,只好笑了笑,道:“请傅二郎领路。”在傅元和一众兵卒的押送下,向刺史府邸走去。

傅家宅院,一切如常,下人们正各自操持家务,只是许错走进宅门时,一道道望来的目光中颇含几分敌意。

傅元在前引路,走进正堂。

身着常服的傅公和孤坐堂中,正自闭目思索着什么,昨日他的头发还只有鬓角夹杂着几缕白丝,可此时却是乌黑尽褪,满头华发。

见傅元和许错进来,傅公和深吸一口气,欲要起身,可身子只抬起一点,便觉全身乏力,又坐了下去,竟再无法站起。

许错连忙上前,道:“使君大人不必起身。”他见傅公和一夜之隔老态尽显,便也猜出缘由,心下颇有几分愧疚,当即说道:“合议完毕,晚辈卸下公务,今日乃是私下拜访,请使君大人原谅晚辈昨日言语冒犯。”为了自己能走出德州,只好舍下面子,撩袍跪倒,叩首再三。心想反正你是封疆大吏,磕几个头也不算掉了我的身价。

傅公和一见许错态度诚恳,礼敬之至,虽知道这多半是惺惺作态,可也不得不暗叹:“真是能屈能伸啊。”抬头对傅元道:“二郎,快请许掾佐落座。”

许错站起身来,道:“晚辈赔罪而来,岂敢就座。”

傅公和并不强求,缓缓问道:“许掾佐有什么要说的,这便直说了吧。”

许错毕恭毕敬地道:“晚辈前来,一是为昨日言辞无礼赔罪,二是为使君大人计,为德州百姓计,请使君大人与梁王修好。”

傅公和向儿子递了个眼色。

傅元闷声不响地退到堂外,驱散了外面的下人,独自守在门口。

傅公和这才问道:“罗节度已打算和梁王修好了,是不是?”

许错道:“正是。晚辈刚刚见过罗节度,他确已表示了这个态度。”

傅公和哀叹了一声,心情沉重地道:“河北三镇果然是结不了盟的。”

许错突然道:“即便结盟又如何?河北三镇,邻而自立,其状便如体生长刺的豪猪,亲则互伤,疏则互怨。恕晚辈直言,使君大人夹在当中,能够将德州承平维持至今,实属侥幸。”

侥幸二字,刺痛了傅公和身为封疆大吏的自尊,他抬起头顺了一下唇须,沉声道:“请许掾佐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许错侃侃而谈道:“如今的京师,完全是南司和北司争权夺势的战场,双方勾心斗角,彼此掣肘,政令不要说送出长安,能从皇城送出的政令都少得可怜。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地方更是失去约束,军镇割据自立,兵戈相伐。德州远离京师,周围军镇林立,临近便是强悍的河北三镇,黄河对面则是梁王。处在夹缝之中,使君大人能让德州避免陷入战乱,一是因梁王与河北三镇之间的制衡,二是因使君大人克尽职守,奉公行事,义正则词严,理直则气壮,令人敬而生畏,不能轻犯德州。”

傅公和默然。

许错续道:“可自今年来,时局蓦然而变。卢龙兴兵十万进犯魏博,被我梁军在一个月内杀得抱头鼠窜,自魏州至沧州,尸骸铺满五百里,元气大伤。魏博新易主帅,又遭卢龙征讨,根基动摇,只得归顺梁王。成德王镕素来固步自封,只贪蝇头小利,不思开拓进取,亦不会有大作为。今日的河北三镇,已不足以与我梁军抗衡,使君大人更没有退路。”

傅公和听到此处,愤愤地道:“即便梁军无敌于天下,梁王也仍是我大唐的臣子,我傅公和也还是大唐的封疆大吏。但凭天理王法,傅某也不会屈从梁王!”

许错道:“雄兵铁骑面前,何曾有过天理王法?”

傅公和冷笑道:“那傅某也只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强悍的梁军面前,傅公和虽有动摇,苦思一夜,乌黑化白,却还是没有屈服,可见在大是大非面前,仍能站稳立场。

许错摇头叹道:“原来使君大人已有此决心。”

傅公和断然绝然地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傅某谨记忠义二字罢了。”

许错叹息道:“使君大人,何为忠义?忠者,尽心也。义者,志以天下为芬。尽心为天下,便是大忠大义。为了治下生民,使君为何不能舍自己一时之荣辱?”

傅公和虎着脸,根本没听入耳。

许错油然感到一丝惋惜,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即是让傅公和明白,他们没有和梁王抗衡的实力,最好老老实实守着各自的地盘,盼着梁王不要来犯。

说清这一层利害,许错大摇大摆走出德州,应该不会有人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