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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捉襟见肘(4)

省冤谷四面山峦环抱,南面入口名为南门,地势平坦,道路宽阔,

向前走出一里,地势便陡峭起来,山道曲折蜿蜒,往深山中延伸而去,这里便是省冤谷的北口。

谷地间绿草茵茵,林木疏密有致,一条小河与大道并排直贯而过,将谷地分割成东西两部,一曰东曹,一曰西坳。

河水流势不急,宽约丈余,深及腰间,清澈见底。

省冤谷原名杀谷,又作死谷,乃是长平之战的古战场,还是唐玄宗游至此地时,唏嘘感慨,将这一块古战场改名“省冤谷”。

史载战国时秦与赵战于长平,赵军大败,杀人狂白起在省冤谷中一口气坑杀四十万赵军,手段之残忍,空前绝后。

谷中至今仍是遍地兵戈残骸,在北口前有一座用人头骨堆积起来的小山,名作头颅山。

一颗颗赵军将士的头骨已被风吹雨打蚕食得面目全非,阴森森格外可怖。

山侧有庙一座,名为骷髅王庙,乃是唐玄宗督建,庙内有一架用头骨堆砌成的骷髅王塑像。

许错等人来到庙外,见那骷髅王虽是一具死物,却有腾腾杀气散出,令人望而却步。

沈龚低声提醒道:“许掾佐,将士在外驻守,本就难以维持斗志,咱们驻守的又是这样一块曾有大军乱葬的凶地,士气更加容易动摇。”

许错回过头,看到周围的兵卒脸色都不大好看,心想:“氏叔琮让我守此谷,恐怕也是看准这是一块凶地,故意害我!”踌躇了一下,对沈龚道:“带大家祭神吧!”

沈龚当即着手准备,在骷髅王庙外设了香案,摆上供品,全体列队叩拜敬香。

兵卒出生入死,对鬼神之说最是敬畏,虽然祭了神,却仍然忐忑不安。

祭神只是求个心安理得,真正要维持将士斗志,还需另寻他法。

许错看河对岸的西坳占地不大,背靠峭壁,河边有一排狭长的林地遮挡,其中多是高大高大的松树、桦树,于是把沈龚和林九野叫来商量,道:“东曹靠着路,等一会儿在这边架设哨卡。我看西坳非常隐蔽,不妨就把居住营地设在那边。”

沈龚点头道:“好主意,辎重车队在大道上来来往往,我们把营地设在河对岸,休息的时候就不怕受到打扰。而且离头颅山和骷髅王庙远一些,兵卒也可以安心一些。”

林九野是个急性子,当即说道:“俺这就去架桥。”

许错想问问他如何架桥,于是出言将他叫住。

谁知林九野不仅憨直,而且生就一副热心肠,回过头愁眉苦脸地道:“怎的,许掾佐信不过俺?”

许错拿他没法子,只好道:“那倒不是,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不如先歇息一会儿,然后再架桥。”

林九野咧开大嘴笑了笑道:“俺不累,俺这就去了。”言罢欢天喜地地叫上兵卒、军奴,把马车上的辎重卸下来,然后解下马套,把马拴在一旁,拆下车轮,将五辆马车拼接起来,形成一道桥板。众人齐心协力抬起桥板,依次跳入河水,在河面上架设了一座临时木桥,然后打桥桩,拉绳索,牵引桥身,大功告成。

林九野率先上桥,只见他挪着肥硕的身躯,走上去如履平地一般,还在桥上还用力跳了两下,桥身纹丝不动,众人便都放心大胆地搬运物资过桥,在西坳支起帐篷,布置营务。

梁军兵马由南往北,源源不断从省冤谷经过,奔赴前方潞州。

粮道沿途的哨卡都有核对辎重数目的责任,林九野主动请缨,要办这个差事。

许错想问问他以前有无这类经验,却见他又跟自己嘟嘴,大有“你不让俺去就是信不过俺”的架势。

沈龚在旁觉得好笑,心说真是一物降一物,于是上前解围道:“就让林队正去吧,他以前做过这些事。”

许错总算放心地点了点头。

林九野又是欢天喜地地去了。

小人物总有大快乐。

许错和沈龚带上斥候,去周边勘察地形,绘制帛图,然后又赶到前方的长平关,与驻守该处的将官见了一面,协调好彼此的控制区域后,才带人返回省冤谷,此时已是午夜时分。

许错和沈龚、林九野回到西坳的营地,进了帐篷,取出今日绘制的帛图,商量如何布置谷内防务。

在南门、北口、木桥、东曹、西坳分别布置了几个岗哨,排好轮值的次序,防务便完成得七七八八。

沈龚指点着帛图,道:“西坳这边背靠峭壁,只有通过木桥进入,这边的防务比较简单。而东曹那边比较开阔,背后有几条进谷的小路,纵横交错,极其隐蔽。”

林九野自告奋勇道:“俺带人搬石头把路全都堵死!”

许错和沈龚见他直爽得过分,忍俊不禁,先后笑出声来。

林九野又摆出一张苦脸。

防务的事不能再容他胡闹,沈龚便把他强拉了回来。

许错苦笑了一下,道:“林队正没去勘察地形,所以不知。东曹背后的峭壁上有一座天然的石台,名作白起台,据说是长平之战时白起督战的所在。高三丈,台面一丈见方,可以俯瞰谷地,也能将周围的隐秘小路尽收眼底。只要派人轮流上去瞭望,便不会有闪失了。”

林九野道:“那俺现在就上去。”说着便站起身往外走。

沈龚赶紧拉他回来,笑道:“我已派了一个斥候上白起台。”

林九野埋怨道:“怎不早说?”

沈龚心想你也没容我说完啊,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错起身道:“这几天不仅有辎重通过,几路奔赴潞州的兵马也要经过,料想晋军不会选这个时候偷袭,咱们也不必太过紧张。两位都辛苦了一整天,这便回去歇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林九野还想再研究一下防务,沈龚却看出许错累了,便硬将他拽了出去。

许错强打精神去河里洗了个澡,然后回到自己帐中,却见苏想慵懒地横卧在他的榻上,盖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点着他的蜡烛翻看他时常放在枕边的一本《韩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