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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纸上谈兵(2)

杨灿在白纸上画好了两军对垒的布置,便正色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我方虽占大优,然这一战尚未开始,杨某不得不多算一些。这几日思量起来,贺德伦部虽然兵数尚多,然其耗损过大,被我追击日久,斗志消沉,无以为继,故而不足为虑。氏叔琮的宣武别军倒是战力保持良好,又是先行进驻长平关,以逸待劳,着实令人头疼。不过他已与贺德伦会合,必受败兵拖累,亦不足为惧。”

许错笑道:“既然杨大郎智珠在握,还有何事为忧?”

杨灿皱眉道:“杨某的顾虑,在于梁军中的一位僚佐,名叫许错,表字子恒。”

许错心中警惕,面不改色道:“愿闻其详。”

杨灿郑重其事地道:“许子恒其人着实不凡,既为梁王智囊敬翔的门生,弱冠之龄便入梁王府供职,屡经战阵,阅历丰富,今年随梁军征河北,与卢龙军对垒馆陶时立下奇功。后于德州与河北三镇合议,在合议主使杨凝式病倒时,独力支撑大局,纵卢龙,拢魏博,挤成德,瓦解河北三镇之盟,且在危机四伏下全身而退,令人称奇。梁军入河东后,此人应是驻守省冤谷,可战至今日,此人却忽然没了踪影,让杨某好生担忧,唯恐此人会出奇谋,打我一措手不及。听闻沈候长今年追随此人数月之久,不知能否指点一下,说说此人现在何处?”

这番话貌似求教,但在许错听来却是意味深长。他现在最怕的是被揭破身份,可听杨灿的话,即便没把认出他是许错,也正在往这方面想,起码已经把他和“许错”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了。许错故作镇定地道:“这一问,恕敝人无从答起。敝人离队已逾半月,其间对梁军变化一无所知,如何知道许子恒现在何处?”

杨灿道:“这个自然,杨某也非强人所难。只是许子恒一下子就没了踪影,着实让杨某不能放心,也只能来问沈候长了。自今年来,沈候长就一直跟许子恒办差,对他的行事作风应有所了解。以沈候长来看,若许子恒仍在长平关一带,且有调度兵马之权,他会如何应对杨某?”

许错道:“这一战杨大郎不是与贺德伦、氏叔琮对垒么?许子恒就算手中有兵,也不足以左右战局,杨大郎为何对他如此执着?”

杨灿笑道:“那许子恒翻云覆雨的本事非同小可,为防万一,杨某必须问个明白。”

许错怎么推不过这一问,只好说道:“既然杨大郎这么说,那敝人便妄猜一下。若许子恒真在长平关,手里握有兵权,那他第一个要应对的不是杨家。这一战的胜负,已是板上钉钉,梁军没有扭转的余地,只能趁杨家没有进犯时,尽快撤出长平关,继续南退,直到高平,才有真正的喘息之机。因此许子恒绝不会与杨家多费周章,他要做的,首先是退,然后找机会将氏叔琮置于死地。”

杨灿皱眉道:“早听闻许子恒与氏叔琮不睦,听沈候长这么一说,莫非二人以至水火不容之境?”

许错冷笑道:“杨大郎这是明知故问了,之前太行陉北段的诸多事端,想必杨家已收到消息,既如此,杨大郎应知道敝人没有说谎。”

杨灿笑了笑,道:“沈候长说得是。不过,依照刚刚探知的军情,氏叔琮仍握有兵权,并没有什么人与他为难。三个时辰之前,我部斥候还看到氏叔琮在长平关上巡察,俨然是守关的主将,而贺德伦也退居次席,继续后撤了。如此来看,是否说明许子恒并不在长平关,甚至不在省冤谷或高平?”

许错淡淡地道:“不无可能。”

杨灿目光聚敛,注视着许错道:“那他会去何处?该不会来我灿这里做客吧?”

许错低头看着图,充耳不闻,将一闪而逝的慌乱掩饰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即将暴露,现下是该想法子脱身了。因道:“杨大郎这一句虽是笑话,但的确需要小心,若许子恒当真走投无路,或许真会孤注一掷,领上一队兵马前来骚扰本营,或者绕到本营背后,切断补给道路。”

杨灿笑了笑,道:“若真如此,杨某求之不得。”

许错一怔,问道:“莫非杨大郎已有准备?”

杨灿点点头,在图上指点道:“在本营与高望堡之间的山路上,杨某已布下重兵,若有人来骚扰,必是有来无回。”

许错面露疑色,道:“杨家主力全在此地,而收编来的晋军兵马虽多,然其尚不能尽心为杨家用事,并不足以当此大任。杨大郎如此信心十足的原由,可否说给敝人?”

杨灿毫不隐瞒,道:“晋军屡屡欺我,我自不能把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他们。因而在追击贺德伦的时候,我已暗中调来了一路奇兵,以备不时之需。”

许错越发不解,杨家一共有多少兵马,他心中有数,杨灿已经调出数千兵,麟州那边需要协助边郡防务,如何还能调兵给他?可他又不像是扯谎,那他说的两路奇兵是从何而来?一时间许错找不到答案,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微微一笑,道:“杨大郎行事滴水不漏,敝人钦佩之至。军务要紧,咱们闲谈了这么久,也该告一段落了,容敝人告退。”说着便站起身来。

杨灿起身拦道:“且慢。沈候长就不必离开了,这顶帐子是杨某特地预备下来的,专门给沈候长使用。”

许错推拒道:“杨大郎何须如此客气?”

杨灿笑道:“杨某请沈候长用这顶帐子,也是想请你不受打扰,帮忙关注战局,杨某免不了还要前来求教,你住这里,也方便一些。”

许错心知不妙,冷笑道:“杨大郎何不直说,杨家是不放心敝人,要把敝人软禁于此?”

杨灿直言不讳,道:“不错,沈候长毕竟来自梁军,杨某不得不谨慎小心,还请沈候长体谅。”

许错道:“敝人身有伤病,这里又是杨家的兵营,杨大郎是否多虑了?”

杨灿笑道:“所谓灯下黑,万一沈候长在兵营里做些手脚,杨某怕是来不及察觉。因而只能把沈候长放在显眼处。”

许错自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缓缓地坐回位子上,肃容道:“让敝人留下可以,不过请杨大郎定个期限,何时能放了敝人?”

杨灿不语,衣袖一抖,负手向外走去,将要走出帐子时,才停下脚步,背对着许错道:“待到许子恒现身时,杨某自会放了沈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