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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泥足深陷(1)

面对软禁,许错一筹莫展,他知道杨灿对他仍只是怀疑,若他的反应过于强硬,反而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反正过不了几日杨灿就要对长平关发动攻势,届时他们无暇顾及许错,他再想法子逃生便是。

左右无事,许错便在桌前观看杨灿画出的那张作战图,图虽简单,但长平关周边的地势与兵力分布都标注清晰,显而易见,杨灿是以长平关北面为阵基,阵势锋面朝南,一旦发动,突破长平关自不在话下,且还要趁势冲向省冤谷,进而威胁高平。

这一战不会有什么变化了,氏叔琮和贺德伦只能趁着杨灿休兵这段时日,尽量将兵马撤后,竭尽所能保存战力。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许错反正是没别的事情可做,便在揣测了长平关的局势后,将视野扩大,在那张作战图周围画上潞、泽两州的地势,然后将晋、梁两军的部署也画到上面,进而研究。

全局的布置,几天前他在李存审那里已经看到过一次,当时他判断梁军各部的布置是连成一线的,只是彼此之间的联络调度实属难题,因此空有一个完满的布局,却不能在指挥上统一起来,便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

“梁军大势已去啦。”许错自言自语地叹息了一声。他毕竟是出自梁军,见梁军即将败于晋军之手,心里自然不大痛快。“若是能早一点将全局布置成现在这样,若葛帅一直握有兵权,若梁王率部亲征,或许能重演一次长平之战也说不定……”

与此同时,身在壶关的李存审也在盯着作战图,心中感慨:“梁军失去统一的调度,各部还能竭尽所能相互配合,在大局上不至于变成一盘散沙,可见梁军之素养仍稍胜我晋军一筹。若是彼此对换,我晋军落到梁军这般境地,怕是早已溃不成军了。只可惜,梁军空有一众将才,此时却少了一个主帅。葛从周突入潞州,则无法指挥全盘,至于王彦章、贺德伦、氏叔琮之流,终究还是稍逊于葛从周,没一个能在这个时候挑起大梁,扭转乾坤。”

这时兵卒进来通报,李嗣昭亲自来了。李存审赶忙出去迎接。

之前因许错一番劝说,李存审便给李嗣昭送信,请求恢复杨家的补给。这样做,便把李嗣昭推入两难的境地,若恢复补给,他之前连催杨灿休兵的军令则变为废纸,完全是自己扇自己耳光。若不恢复,致使杨家翻脸,他则要负全责。

李嗣昭又气又急,这便亲自来见李存审,当面质问道:“德祥,太原的局势你并非不知,逼杨灿休兵的用意你也一样明白,为何你忽然间帮着杨灿说话了?”

李存审微笑道:“益光先别动怒,咱们进帐说话。”

李嗣昭强捺怒气,跟着他进了军帐,一落座,便道:“有什么话,现下可以说了吧?”

李存审缓缓说道:“此次与杨家联手,大王有意收服杨灿,因而一面用权威压制他,以便将来能够驱使,另一面则要给他在沙场上建功立威的机会,让他知道归顺我晋军是有甜头的,这两步必须并驾齐驱,缺一,则不可让杨灿归心。可太原那边忽然起了变化,大王抱恙,王府一切事务搁置下来,节度府虽说还在运作,但显然也是在明哲保身。与梁军的战事,其实还是担在你我的肩上。万一战事出了岔子,你我二人必遭责难。益光,这个时候,与其压制杨灿,倒不如把他推到前面,让他去和梁军拼杀,反正战况有利,打赢了你我都能分到功绩。就算退一万步,这一战忽然间败了,太原也不能怪罪咱们,这样做,总比切断杨灿的补给,逼他休兵要来得稳妥。”

李嗣昭冷笑道:“你是怕我害你吧?德祥,断杨灿补给,虽然是你在做,可令是我下的,将来若有什么事,自然是我一肩承担,绝不会拖累你!”

李存审微怒道:“你这是什么话?益光,你我同军为将这么多年,情愈手足,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揣度我!你给我想清楚了,我李存审岂是那种自私自利之徒?若我真要自保,大可以直接行文河东节度府,把难题都推给你,到时候你能怎么办?”

李嗣昭听他把话说得这么重,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李存审又道:“现在和梁军的战事,泽州是李存璋坐镇,潞州这边则是你我。太原已经乱了,咱们这边可不能乱,你我哪儿还有空互相猜忌?益光,听我一句劝,恢复杨灿的补给,让他放手去打长平关就是。虽然之前你屡次催他休兵,他一直回绝,但这两****的确是休兵了,现在恢复补给,不会损了你的威严,你还担心什么?”

李嗣昭垂头思索起来,他毕竟是领兵的大将,不会太过瞻前顾后,听李存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便立刻下了决定,道:“既然如此,我就依了你,今日就恢复杨灿的补给。”

李存审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

李嗣昭当即起身道:“这件事就这么办了,我现在就要回潞州城去。”

李存审客气道:“何必这么急?既来了,不妨吃个便饭再走。”

李嗣昭苦笑道:“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葛从周正在对准太原行军,我得回去布置兵力挡他。”

李存审讶道:“葛从周那三千骑兵,竟然还没停下?”

李嗣昭摇头叹息道:“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啊,虽然咱们给滏口陉补充兵力,还有杨家提供的穿云弩,但还是挡不住葛从周。昨日前方送来军报,葛从周已经攻克涉县,并继续向西北方向挺进。之前咱们是小觑葛从周了,三千骑兵孤军深入,真可谓艺高人胆大。看来我需亲自领兵去会一会他了。”

李存审忧虑道:“他不会是看出太原的变化了吧?”

李嗣昭道:“说不准。前几天梁王派人去了长安,他们也知道战况不利,打算在朝廷里疏通一下,给咱们河东施压,尽快议和。南司的那些朝臣早就希望我军与梁军停战,经梁王一提议,立刻就有人出来响应,并要求大王也派人去长安,与梁军合议。可大王抱恙,太原人心惶惶,根本没人能出来应对这个事情,幸好节度府跟北司能说上话,他们已经请北司的宦官们阻挠这场合议。北司素来和南司0不睦,自然是肯帮忙的,不过这样一拖,难保不让梁军看出太原出了乱子。”

这些事非是领兵将官能够解决,李存审也没什么主意,只能叹息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多事之秋也。”

李嗣昭没再多言,与李存审道别后,便急匆匆赶回潞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