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毒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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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韩笑回到那栋满载着她噩梦的别墅。原来的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招回来了,她进门时管家站在门口亲切的向她弯腰行礼,微笑着说:“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她讨厌他这种说法。

欧阳的办事手段果然雷厉风行,也许是他请了个好管家的缘故,她的房间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布置。偌大的衣橱里面还是挂着琳琅满目的华服,但是和原来的已经不一样了,上一次欧阳叫人把她的东西全部打包寄走,她又被退了回来,但那些衣服似乎都不见了,衣橱里全部是崭新的礼服。梳妆台上也是全新的一套套未开封的化妆品。

窗台上照例摆着一支白茶,这种花,非常的干净,在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下来,慢慢的环视四周,管家来传达欧阳的意思,说是他今天比较忙,让她自己找点事做,想吃什么就吩咐厨子去做。

她百无聊赖,抱着枕头到客厅里看电视。客厅已经被装修得面目全非,和原来印象中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园丁在花房里辛勤的忙碌着,偶尔用眼角余光偷偷的打量她。大约是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家的装修风格都变了,唯独人没有变。

她心里烦乱,随便的换着台,关注了一会财经新闻。

听记者的口气,好像这一次A市金融界大洗牌,动静非常大,也有人在猜测这一场变动幕后的操作者和大赢家究竟会是谁。起初她还怀疑只是欧阳在针对天瑜,可是看到其他的小财团也相继牵涉其中,才慢慢感到事情或许真的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特别报道里,提到了欧氏集团。欧阳近期投资了一个相当大的项目,横跨两市,牵动整个A市的经济命脉,业内人士称赞他的这种勇气,但同行业有表示堪忧的,因为这么大的项目,一旦资金链脱节,将会血本无归。

难怪他最近这样忙,电话都没空接。不过欧氏的总公司是注册在美国,在国内投资再怎么亏本,也不会影响到根基吧。

看完财经新闻,她担心父亲的病情,拨了个电话回家,是佣人接的,说父亲一大早已经到公司去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最近不回家了,请佣人帮忙好好照顾父亲的起居饮食。

晚饭后,韩笑就早早的躺下睡了。一整天没见到欧阳,也无法问问他关于帮天瑜的具体办法。甚至接下来的整整三天,欧阳再没有出现在别墅里。每次问起管家,总是同样的一句:“先生很忙。”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越来越无法淡定,甚至有一种恐慌,自己该不是又被欧阳摆了一道。趁着她被囚禁在别墅里的时候,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金融界早已经变翻了天了。

她越来越频繁的关注财经新闻,这场经济动荡波及甚广,A市许多金融公司之间都有合作关系,像是一个大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欧氏最近似乎也遇到一些财政难题,欧阳每每出现在镜头前,都成为众人追逐的焦点。毕竟这样的龙头企业如何跨过危机,对小公司来说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可是他只是保持一贯的沉默,俊美的脸孔在镜头前匆匆一闪,就立刻变成保镖冷漠的黑面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她想要见一见欧阳,也只能通过这样看电视的方法。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本来就无聊透顶,加上心里有事,到傍晚,她再也坐不住,想着要给他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电话照例是没有人接,她又对管家说:“打给先生,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管家去了很久,回来时说欧阳在开会,暂时无法接听电话。

她只好不断催眠自己:也许他在忙着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各大公司都在忙,如果她逼得太紧了,欧阳恐怕也会反感。

这样,她也就不再追问,安心去睡觉了。

入夜,她睡得正酣,枕头下面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她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本来就睡不安稳,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却又这么被烦扰着,顿时脾气大起来,抓起手机就想往地上扔。

幸好她不是欧阳,揉揉眼睛,还是不耐烦的按下了接听键,口气不大好:“喂!”

“出来。”

简短的两个字,泠泠清音回荡在微微颤动的电磁波中,令她混混沌沌的睡意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欧阳!

她恢复了些意识,模糊问:“怎么了?”

欧阳并未回答她,只说:“我在花园外等你。”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一般,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韩笑捶了捶还发涨的脑袋,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不过她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见欧阳一面,只要能见到他,别的也顾不上了。赶紧起床换上衣服,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后抓起梳子在凌乱的头发上划拉了两下,就换上鞋子出门了。

别墅外亮着两束橘黄的车灯。见她出来,那车灯闪烁了两下,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猜测欧阳就坐在里面,走近了,果然透过车前窗玻璃看到他熟悉的身形。她就没有走到后座去,直接从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还没等她发话,他已经将方向盘打到底,一个大转弯,将车倒了出去。

车子里立刻发出嘟嘟的提示音,她只好闭了嘴,先把安全带绑好。车厢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酒味,她蹙起眉,习惯性的抱怨:“你又酒后驾驶?”

转念一想,他一个集团的总裁,出去喝酒应酬很正常。只是以前的那么多年,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隐藏得那样好,让她一点也察觉不到。

欧阳没有回答她,黑色宝马的车灯在暗夜里一闪,车身就飞速的掠了出去,只留下尾灯一闪一闪的光芒。

车子开出半山,上了高速,一路沿着高架奔驰,速度飞快,半夜里本来路上人就少,欧阳几乎把速度打到了极限,尽管是性能极好的车子,在行驶中也能听到车底盘嗡嗡的声音了。

韩笑有点害怕的望着他,难怪他今晚这样反常,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出去,估计多半是酒精的作用。父亲的公司还没有得救,她还不想死,但是照欧阳这么个不要命的开法,她觉得很有可能明天的头条就是“午夜飞车,一车两命”。

她鼓足了勇气问出来:“我们……要去哪里?”

这一路的景物都是越开越荒凉,她心里越来越没底,但是欧阳不说话,她也不敢再问,因为他现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怕影响他的注意力,况且他还喝了酒。

头顶的路牌一晃而过,韩笑瞄了眼表盘上的指针,小声说:“那个……超速了……”

这次欧阳终于拿眼角瞟了她一眼,他是狭长的眼睛,眼角几乎斜飞入鬓,因为喝了酒,斜睨着越发显得秀长明亮:“怎么,不愿意跟我一起死?”

她觉得亡命鸳鸯这种词从来不该用在她和欧阳身上。她只好当他是说笑,老老实实的抓紧安全带,不再说话了。车内真皮座椅淡淡的膻味,空调风口吹出的静静香气……他身上的酒气烟气男人气息……她觉得闷,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呼一声将她头发全吹乱了。终于,到了一处荒山野岭的地方,他才把车速慢慢降下来,他把车停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打开天窗,顿时头顶上满目的星子扑面而来。

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美丽的星空。韩笑一时惊呆了,把座椅调下来,向后仰着躺靠在椅背上,正好可以舒服的仰望到天上的繁星,这地方好像离天际非常的近,漫天的星子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美的令人心动。

这个城市因为污染,平常在市区已经很难看到这样干净漂亮的星空了,也幸得是在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那个。

欧阳也把自己的座位调下来,侧着脸打量她,突然问:“你晚上打过电话给我?”

这突兀的问题让她一怔,立刻将目光从星空上收回,沉默着点了点头。

“想我了?”

他明知道不可能的。韩笑继续沉默,任风吹过耳边的碎发。这样的情境,两个人单独相处,其实最适合向他提起父亲公司的事,但不知为何,她有点不想打破此刻这种祥和的静谧。

“看来你的耐性有长进,我以为要不了一天你就会忍不住了。”他淡淡的笑,眸子里俱是醉意。

“你不好奇我打算怎么帮天瑜吗?”他喝醉了酒话就会有点多,但并不讨人厌,因为他平常实在太冷漠了,这样子的他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

她老老实实回答:“好奇。但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我可以不问。”

她说完,发现他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从那种玩味的调笑变成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冰冷的痕迹。这才是他应有的真正表情,但韩笑觉得还是刚才的他比较好相处。

她试探着问:“你今晚怎么了?”

他蹙起眉,摇了摇头,她就很知趣的闭嘴了。过了一会,听见他问:“你这次为什么会相信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肯什么都不问就相信他会帮天瑜,过去被他欺骗得已经太多了,自己还是不长记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只有他能救天瑜,她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她还是点头如实的说:“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确实。”他微微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肯定,好像这次她的决定还不算太笨,“天瑜现在是个烂摊子,没有人会傻的去淌这趟浑水。”

那你为什么愿意去呢?她想问出来,但忍住了。估计他也不会回答。

欧阳又沉寂了许久,才说:“最近我会很忙,你没事就待在家多休息,你这阵子折腾得不轻,没事多叫家庭医生看看。天瑜的事,你不要再过问,我答应你,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还是没有告诉她具体打算怎么办,她有点失望,究竟什么是他所谓的满意的结果呢?

她只好旁敲侧击的问:“很棘手吗?”

欧阳轻摇头,这世上的事对他来说,好像都很简单。想要就夺取,不要就毁灭。但是之后,他又叹息了一声:“要达成一个目的有很多种方法,也许眼下的选择并不算最好,但那也是因为我的无可奈何。”

“可是……”她疑惑了,像欧阳这样站在权利顶峰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吗?

他的脸色有点凝重,显得格外的疲惫。韩笑出神的望着他的侧脸,而他缓缓转过脸来,注视着她,眼睛里有血丝,目光看起来那样深沉,黯然。

她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欧阳不打算说,无论她怎么问也是问不出的。

他说:“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都能像这一刻这样相信我。你要记住,这世上,我最不想辜负的人,就是你。”

他鲜少用这样慎重的语气说话,她甚至来不及感动,只觉得隐隐有些怪异,心中似乎有不安的感觉升腾起来。

她来不及多想,欧阳已经坐起身,一把就将她用力抱起,手指熟练的找到安全带的搭扣,按下去,轻轻的“嗒”一声,她身上的束缚就解开来。她还来不及惊呼,已经被他整个人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那带着浓烈酒味的亲吻,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独特清香,如疾风暴雨般将她席卷,他的吻,如此炽烈,铺天盖地的落在她的眉心,眼睫,鼻尖,嘴唇和颈项上。

她有些不能呼吸,身体灼热而不安的扭动着,口中发出抗拒的呻口吟,但是他滚烫的气息伴着浓郁的酒精味道源源不绝的侵入她的口鼻,与她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吻,无法抗拒,逃避不了。她只能被迫的攀着他的双肩,紧紧构筑他的颈项,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不记得他吻了多久,直到两个人的身体都变得滚烫而躁动,她的头发和领口早已凌乱不堪,他才终于放开她,后背重重的靠回椅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不要她吗?

韩笑有点诧异的看着他隐忍的表情,缓慢的系上自己领角的纽扣。

等欧阳的呼吸平复一些,才携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问她:“你看过最美的日出吗?”

“日出?”她有点诧异。

“嗯。”他点了点头,“小时候在孤儿院要很早的起床,冬天常常会看到日出。但那景象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因为天际永远是惨淡的灰。后来有一次,我有幸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欣赏到一次日出,那时候旷野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我一个,我头一次发现其实日出可以很美,很美。”

“那座山就是这里吗?”

欧阳点了点头。

韩笑不相信,哪里看的日出,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以她这样的懒惰性格,是断不可能在山上等一宿只为了看个日出的。

跟欧阳在一起,他似乎极少提到他小时候被收养以前的事。韩笑想了想,问:“上回医院里那个女医生,是你的朋友吗?”

欧阳怔了一下:“嗯,她是和我在孤儿院认识的。后来我先被领养了,就和她失去了联系,直到两年前在市区医院遇到她,才知道她后来被领养到一个大学教授的家庭,不仅得到了好的教育环境,还考取了医生执照。”

“那她算是很幸福的了。”韩笑随意的说着,不过要说幸福,都没有人比欧阳运气更好吧,竟然能被亲生父亲带回家。

和欧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其实并没有多少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各自抬头看着天空,今晚的夜空实在太美了,如同梦幻一样,直到看着它一点点由黑暗转向灰白,水平天际线那里泛起白的光,这一夜似乎过的极快,睡意也因为这期待了许久的一刻而一扫而光。

光芒破空的那一刻,韩笑几乎屏住了呼吸,四野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耳畔晨风的呼啸。那一轮深红色的圆盘仿佛破土而出,在一瞬间绽放刺眼的光芒,不同于白日灼眼的金光,那种炽烈的粉红色,浓得几乎要滴下来,连它旁边的云彩也似乎被染上了颜色,整片天空变得色彩斑斓。

韩笑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连眼睛也不敢眨,很快就被光芒刺得发痛。

好半晌,才想起对欧阳说:“快看,日出!”

她兴奋的指着那一轮红日,恰好在那一刻,太阳的光芒冲出重围,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边,当然也包括车内的她。

她的脸上跳跃着夺目的霞光,情不自禁的感叹:“真美。”一旁,那个提议要看日出的男人,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跟着感叹:“的确很美。”

她被盯着看得不自在,反应过来,问他:“你不看日出,一直看我干什么?”

欧阳很少流露出这样沉醉的表情,仿佛是喝多了,但是眼底的光芒很清明。他静静的凝睇着她,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说:“日出没有你美。”

韩笑顿时浑身一僵,她很少听到欧阳这样直白的赞美一个人,他甚至吝啬于表达自己的赞美。可是这种近乎于甜言蜜语的对白,让她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只好无言的扭过头去,假装没听到。

天亮后,欧阳开车按原路返回,下山时看到一些小商小贩在路边起炉子,卖一些烧饼油条和豆浆。这一带都是淳朴农民,他们租不起昂贵店面,卖早点的都是一张张小摊子,炸油条的锅就在露天的空气里噗噗的响着,油花四溅。

香气从车窗无孔不入的飘进来,韩笑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

欧阳把车速放缓了,皱着眉看那卖早点的小摊:“想吃?”

“嗯。”她点点头。

“在车里吃不方便。”她以为他要拒绝,谁知他索性把车停在了一边,走下车来陪她坐在小摊上吃。

这些桌椅都是小摊贩们自家带来的长条凳子和木桌,上面沾满了油污。欧阳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下来倒是能泰然处之。

他们点了几根油条,两份豆花,豆花很甜,出乎意料的好吃。韩笑抬头看欧阳,发现他也在专心的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她吃一口,看他一眼,倒叫欧阳不自在了,敲她的额头说:“看什么看,吃完赶紧回去了。”

卖油条的老翁笑着说:“小俩口感情真是好。”

她不认同的撇了撇嘴,他们哪里有一点像夫妻。可是,和欧阳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不同于跟顾少白在一起时的感觉,做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做什么都是甜蜜的。和欧阳在一起,她常常得有足够的心脏负荷,比如深夜飞车,比如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来,每一次都让她心慌意乱措手不及。可是又常常会觉得安心,因为他对任何事都看得那么透,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吃完早餐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别墅,欧阳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几乎没有坐下来的时间,就又要出门了。他说早上有个股东大会,一定要出席。

他真的很忙。

韩笑站在门边,出神的望着他。

欧阳换好衣服,走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说:“你昨晚都没怎么睡,再回去躺一会。”

“嗯。”她乖觉的点点头,想想又加了句,“你也别太辛苦。”

就像是送别丈夫的小妻子。

欧阳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我今晚回来吃饭。”

“啊?”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他的家,回不回来当然都不用征求她的意见啊,隔了一会,他又说:“叫厨子准备好了等我回来再开饭。”

哦……原来是叫她等他一起开饭啊。

欧阳已经走了一阵子,韩笑就把自己扔在客厅沙发里,一动不动,折腾了一整晚,全身都像被抽了筋扒了皮,一点力气也没。正阖上眼皮打盹,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韩家那边打来的。

韩家的佣人请的是外籍菲佣,因为焦急,本来就不太标准的中文更显得滑稽:“小姐,先、先生他昏倒,在医院……”

韩笑一惊,电话差点从手中滑下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抓着电话又问了一遍:“爸爸他怎么了?他在哪里?在哪家医院?”

佣人情急之下怎么也说不清楚,好在医院的名字说得还算清楚。韩笑挂断电话就要出门,被管家看到了,善意的拦住她:“小姐,欧先生说您需要好好休息。”

她没空多解释:“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那请容许我先打个电话请示欧先生。”

真是迂腐!韩笑没法,只好站在门边看着他拨打电话,可是不知为什么,管家拿着听筒,过了很久,表情依然是凝滞的。

韩笑急了,抢过电话说:“我自己打。”可是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单调的忙音。

她真是受不了了,父亲最近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这下又昏倒进了急救病房,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她说:“我真的有很紧急的事,你先让我出去,待会我自己再打给欧阳解释。”

“可是先生说过了今晚会回来吃饭……”管家有些为难,墙上的挂钟指着四点,再过一两个小时,欧阳也许就回来了。

她说:“让厨房先准备着,我尽量赶在六点之前回来。”说完直接指了一名司机,叫他把车开出来。

韩笑的车还没到医院,欧阳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开门见山的问:“你在哪儿?”

韩笑边下车边说:“爸爸突然晕倒,我在医院……”

她以为欧阳会理解,可是他只是冷着声质问:“你忘了白天答应我什么了?”

她头一回觉得欧阳其实也像个小孩子,无理取闹:“不就是吃顿饭嘛?我人都卖给你了,哪天不能一起吃?可是我爸他病了,你当然不在乎,你巴不得他死……我就这么一个爸爸,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她控制不住情绪,一叠声的向他抱怨着,因为走得太快,更加上气不接下气,远远的看到韩家的佣人,她也不等欧阳回答,直接把电话挂了,问:“我爸呢?他怎么样?”

“先生血压低,今早起来还没吃饭,接了个电话,就晕倒了……”

什么电话,能让父亲起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她还是觉得懵懵的,父亲有低血压,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她站在病房外,离着病床还有一段距离。父亲还在昏睡中,静静的躺着,两鬓的发已经斑白,眼角也有了皱纹,头一回觉得,父亲老了。他老得这样快,好像昨天自己还被他扛着在空中“开飞机”呢。

医生又检查了一番后,确定了没有生命危险,和她一起走出病房,对她说:“韩先生是急性低血压,受到突发性的刺激,就会心脏临时性缺血,导致昏厥。”

她心里没底,又问:“那这种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口罩后面的神情相当凝重:“暂时是没有,但也要看每次发病的情况。这种突然性的昏厥非常致命。建议调理好病人的身体状况,尽量减少生理上和情绪上的压力,依我看,韩先生出现这种状况,多半和工作上的压力太大有关。”

她默默的点头,这段时间父亲是太忙了,会晕倒,多半是与公事有关。她拿出手机,要拨个电话给父亲的助理秘书,问问天瑜近期的状况。谁知手机上已经有好几条未接来电,都是欧阳打来的。她这才想起刚才自己随手挂断了欧阳的电话。

她竟然敢挂欧阳的电话,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的。毕竟天瑜是死是活,都是欧阳的一句话。她琢磨着等会回去要怎么好好的和欧阳道歉,实在不行就牺牲色相吧。

电话拨通,那边父亲的助理秘书听出她的声音,礼貌的叫她:“韩小姐。”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了早上公司是不是打电话给父亲,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父亲晕倒。

黄秘书反而很奇异的问她:“咦,小姐你今天没看新闻吗?欧氏财团在今天的早间新闻上宣布了正式对天瑜进行收购计划,他们开出了极其优渥的价格,要对天瑜的股份展开全盘收购……其实公司的几位老股东早就对韩总产生了不信任,都想着趁退休好好捞一笔,这次欧氏开出这么高的价码,恐怕他们都有动摇的心思,他们手里握着公司绝大多数股份,要是都靠向欧氏那边的话,只怕……天瑜就要易主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啻于劈面一击。她只觉得懵懵的,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这些天她一直有关注财经新闻,只除了今天早上。因为昨晚欧阳彻夜带她出去看日出,早上实在太累,就睡了过去。

欧阳说他近期会很忙,他一直在忙的……就是怎么收购天瑜吗?

其实当初她找上欧阳帮忙时,就想过出让30%的股份给欧阳,让他做天瑜的执行总裁,用欧氏巨大的资金链来帮助天瑜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当时欧阳不置可否,并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如今他的做法,却是如此的不近人情,公开对外宣布收购天瑜,必然造成股民哄抬股价,等到欧阳坐实了天瑜执行总裁这一位置,股价回归理性,那么父亲手里的股份就一文不值了。他这么做,等于是逼着父亲退出天瑜,简直是赶尽杀绝,不留一点退路!

不过,这的确符合欧阳的行事作风。

韩笑只觉得心乱如麻,就在昨天晚上,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相信你。

可是仅仅隔了不到12个小时,他就用实际行动彻底的打了她一个耳光,让她觉得自己是何其可笑。

狼就是狼,永远改不了食人的凶残本性,怎么能相信他会大发善心呢?更何况欧阳这样的商人,做什么总是利益为先,要他掏三亿出来拯救天瑜的生死,简直是天方夜谭!

愈是这么想着,愈加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还是这么愚蠢,一而再再二三的上他的当!全部家当都被人谋去了,还傻兮兮的送上门任人吃干抹净,在家等着他共进晚餐!

手心紧紧攥着,连指骨都攥得发白了,这才察觉一直在手心震动着的手机。仍然是欧阳打来的。

她忍住将手机摔掉的冲动,按下接听键,深吸口气,努力的平复下情绪,才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她真的很佩服欧阳的定力,如果今早的新闻已经播出这个消息,那么他应该料到她跑出来会有可能得知这件事,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他的心思她一直琢磨不透,也只好若无其事的编了个谎话:“医院里信号不好。”

他“嗯”了一声,对她的话丝毫不有疑问,只说:“爸爸没事了吧?你看完他就早点回来,晚饭都做好了,等你回来开饭。你别耽搁太久,饭菜要凉了。”

这种时候他还能一门心思的关心饭菜的冷热。她握着电话的手有点吃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颤:“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又跟护工和佣人交代了几句,吩咐她们照看好父亲。接着打给黄秘书,嘱咐他把近几日公司的情况都通过电邮发给她,不要再打扰父亲养病了。

黄秘书虽然对她的能力不太信任,但老板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这种关键时刻,也只能依靠她了。于是在电话里就答应了。

韩笑走出医院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跟来时没什么差别。司机照例为她开车门,送她回半山的别墅。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她说口渴,叫司机停车,进去买了一瓶水……和一把刀。

她也不知道自己买刀是要干吗,上次那一枪都没能打死欧阳,更何况这种不起眼的水果刀。可是她无法抑止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恨意,每次想起这几日来的温情,他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就会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可恶的人,欺骗了她一次又一次,而自己竟然笨得每一次都心甘情愿的往里跳。她很想终止这种愚蠢的游戏,可是她找不到方法。如果杀人是要偿命的,那就让他们同归于尽吧。

她把刀小心的放进包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拿着矿泉水回到车里。一路上,她都忐忑不安的按着包盖,隔着一层皮革,仿佛也能感受到刀锋的寒意。她的手心都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只要一想到欧阳的胸口插着一把尖刀,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全身的颤抖。

路上并没有堵车,车子很快就停在别墅外。这一路既漫长又短暂,因为对她来说,这一路都是煎熬,但又害怕这么快要面对欧阳。她害怕自己掩藏不住情绪,在欧阳面前露出马脚。毕竟他太精明,要在他面前玩什么花样,实在太难。

她紧紧按着单肩的背包,还没整理好情绪,门已经被打开。管家照例站在门口向她行英式礼仪,欧阳早已换了一身米色的家居服,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他面前摆了杯咖啡,双腿交叠着,十分慵懒优雅的姿势。

看到杵在门外的她,又抬头看了看挂钟:“倒是挺快的。”

这样随意的表情,让她安心了不少。也许欧阳什么都没察觉。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也随意的应付着:“今天比较幸运,一路上都没有堵车。”

他起身,穿着拖鞋从沙发走到餐厅,说:“赶紧去洗洗,准备开饭了。”

“哦!”她像以前一样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就进了洗手间。后来低头洗脸时才懊恼,怎么这样随便,要是让欧阳发现包里的刀子……

她匆忙走出洗手间,脸上还挂着水渍,被欧阳看到,问她:“怎么了?”

她不回答,目光却往沙发上瞟去,那里却不见了她的包包,她不由问:“我的包……”

“哦,你就爱乱扔,管家帮你拿上楼了。”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还好是经管家的手,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应该不会随便动主人的东西。

她擦干净手,有些局促的坐在欧阳对面。餐桌上早已摆好了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刚盛出来的白米饭颗颗晶莹圆润,堆成小山一样的尖堆,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欧阳拿起筷子,先夹了块虾仁给她:“这个今天做得还不错。”

“唔。”她不说话,低头只顾着吃,来掩饰情绪里的不安。

“好吃吗?”他偏偏还要问。

她默默点头,作为回应,也夹了一块金黄的炒鸡蛋给他。

其实这样的气氛有点温馨,他们有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了。吃着最爱吃的菜,享受着这片刻短暂虚伪的温情,她觉得自己其实比欧阳也好不到哪里,因为她竟然能一边殷勤的给他夹菜,一边还想着待会要怎么把那把刀插口进他的心口……

她正出神,欧阳从桌对面伸手过来,抚摸在她的颊边,她一怔,吓得手里筷子差点掉地上。却听他淡淡的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都吃到脸上去了。”

她用羞窘来掩饰心慌。脊背早已渗满了冷汗,香喷喷的饭菜到了嘴里,一下一下,如同嚼着毒药。

一顿饭早已食髓知味。

她匆匆扒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正要起身,被欧阳按住她的手,不急不徐的玩着她的手指,问:“怎么,不好吃吗?”

她的手心都是汗水了,手却异常的冰冷,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

她慌张的抽回手,说:“不是,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上去休息。”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挂钟,才不到七点钟。

但是在他脸上找不出一点质疑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我让人给你放水,你洗个热水澡再睡会舒服一点。”

“嗯。”她点了点头,急切的上楼去了。

她的背包果然被管家拿到房间里来了,她颤抖着拉开拉链,手伸进去,摸到那冰冷的触感,那把刀……还静静的躺在里面。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像做什么坏事,赶忙又把拉链拉好,把包放回原处,闪身进了浴室。

这时候欧阳应该还在下面吃饭,他有习惯,吃完饭要看一会电视,喝杯咖啡什么的。韩笑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洗澡时十分放心。

可是当她走出浴室时,却看见欧阳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床上,正随手翻着她堆在桌上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桌上的那只背包。

她吓坏了,几乎是本能的问出来:“你干什么?”

欧阳回过头来,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说:“你洗好了?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她看到那包的拉链还好好的阖着的,这才镇定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是过度了,忙说:“我忘了把吹风拿进去。”

他很自然的站起来,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说:“那我帮你吹吧。”

他笑着把手指穿进她湿漉漉的发,指腹偶尔刮过她的耳后,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这样暧昧的举动,对他还说却好像稀松平常。直到吹风机里吹出来的温热空气已经长久的停在一个地方没动过了,她才有点诧异的回过头来,对上他幽深的眸,忍不住问:“怎么不吹了?”

他随手关了开关,把吹风机扔在一边,说:“这样半干的好看。”

他的呼吸其实已经乱了,起起伏伏喷在她的耳后,她有些坐立不安,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她稍稍挪动了下身子,避开他的气息,说:“那我自己吹吧。”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从手心翻出一枚戒指,说:“我刚才在你桌上看到这个,已经有好些年了吧……我记得你说俗气,不喜欢戴的,怎么又想到拿出来?”

她朝他手心望去,原来是那枚“鸽子蛋”,上回在保险箱里看到,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带在身上了。

她避左右而言他:“你送过我好多东西,唯独没送过我戒指,这是唯一一枚……”

他的呼吸变得更重了,玩着她的手指,别有深意的说:“你要是喜欢戒指,我下回再让人帮你镶一个,这个款式老了。”

“哦。”她把头吹得更低。欧阳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梳妆台的玻璃上,俯身吻下来,他很少这么温柔的吻她,真的很温柔,很温柔。

身体与身体摩挲在一起,光滑的镜子上倒映出她的背影和欧阳幽深认真的双眼。

渐渐的,她的外衣滑下来,露出白的背,他的大手绕至她身后,在抚摸中,找到胸衣的搭扣,解开。

镜子里的一幕越加旖旎,香艳。

韩笑正心慌意乱,忽然无名指上一凉,低头看见欧阳正把那枚“鸽子蛋”套在她手指上:“这个……是订金,等戒指镶好了,拿它来换。”

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再为她镶一枚更华丽的钻戒。

他搂得她更紧,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的密实和缝,他咬着她的耳廓,轻声说:“笑笑,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是我对你……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真的……”

这样的表白,如果放在平常,恐怕足以让她心动。可是今天……

她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几乎要麻痹,浑身因为他的撩拨而沸腾起来的血液也瞬间冰冷。

她绵软的倚在他怀里,任他上下其手,只是觉得无限疲倦,眼泪在眼角摇摇欲坠。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独对她是真的……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她从来不知道,欧阳还有演戏的天分。他果然是一个天才!

她想,要是他亲眼看见她一刀插口进他的心脏,会不会还说出这句话!会不会还认为她是那个傻得任他愚弄的小女孩!

她光口裸的背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挣扎犹如游走在冰和火的边缘。欧阳温润的吻漫延过每一个让她呻口吟的位置,她觉得悲哀,她的身体竟然渐渐熟悉了他的抚摸和亲吻,很快白皙的皮肤上就泛起诱人的粉红,那些被他吻过的地方,不要说那感觉有多让人麻醉,就是看着都让她觉得浑身瘫软……

她抽出被欧阳握着的手腕,难得主动的抚上他的肩,指尖顺着他的骨骼曲线,缓慢的摸下去。喉咙里痒痒的,仿佛梦呓般轻声说:“嗯……我相信。”

他突然抬起眼睛看她,充满情口欲的眼眸里混着朦胧的迷惑与满足。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让他确信。身子蓦的一轻,已经被他腾空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