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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差地别(1)

东宫

“二哥,你什么时候出宫啊?”李显从蓬莱宫回转东宫,第一时间闯进李贤的寝宫,问道。

“干嘛?”李贤斜了他一眼,“最近我都出不了宫。父皇让我好好读书呢,还特地给我配了一个修撰。最近是出不去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双手大开,让小宫女给他将腰带系上。

李显一路摸到李贤寝宫的衣柜边,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陶罐,冲着李贤了然一笑,说道:“想托你买点小玩意呗。”

“那你拜托大哥吧。他今日好像要去英国公府拜访,路上倒是可以去东市给你买回来。”李贤这头整好了衣冠,袖子一拂做风liu倜傥状,说道。猛然一转头,看到李显拿着他的宝贝陶罐,忙上前将东西抢了过来,末了还踹了李显一脚,笑骂道:“又动什么坏心思,想祸害我的蛐蛐?”

李显怪叫道:“二哥,我是那种人吗?我就碰了一下,没机会马上下毒的。”随即他瞅了李贤一眼,奇怪地问道:“你穿这么正式做什么?”

“今日是我那修撰第一次来报到的日子。”李贤嘻嘻一笑,说道。

“切。以前再大的官,也没见你怎么在意。”

“这个不一样啊。这个是我自己点中的。”李贤得意地说道。

这倒是让李显感到奇怪了,他们兄弟四人年纪尚小,除了作为太子的弘之外,其他人甚少配属吏,便是偶尔有一两个,不是老学究是没什么分量的新人,他们早就学会不在意这些人了。

“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在大慈恩寺遇到的那几个人不?我点的这个修撰就是那几人之一,叫王勃。听说是有名的神童呢。”李贤嘿嘿一笑,再度给自己正了正衣冠,说道,“我可等着看他大吃一惊。”

听他这么一说,连李显也来了兴趣了,嚷嚷道:“那我跟你一块去。”

“去去去,他是我沛王的修撰,哪有你这个英王出马的道理。”说完,便甩开李显,大摇大摆地离了寝宫往弘文方向行去。

李显在后面皱了皱鼻子,念道:“才不稀罕。以后我让父皇给我召十个修撰来。”说完,袖子甩了甩往豫王李旭轮的寝宫奔去。

……

王勃随小黄门走过高高耸起的长乐门,一路行到了弘文馆内。弘文馆在太极宫内,边上就是门下省,一路行来,总能看到唐帝国的重臣们来来往往,光看服色就足以令王勃心生仰慕而不敢又一丝不敬之举。弘文馆虽然声名显赫,但是它的外观在这唐宫之中却实在不显眼得很。小黄门推开弘文馆的门,然后介绍道:“王大人,这里就是弘文馆了,不过今日是节日,生员们都放假了,学士也不在,所以……”

小黄门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馆内还有一人手捧书卷。那人也是有些诧异地看着王勃和小黄门,一瞬间的微楞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是邦胜啊。”

被唤为邦胜的小黄门忙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裴大人。听说裴大人不日就要出任濮州司仓参军了。恭喜恭喜。”

这位裴大人大约三十上下,听到邦胜的祝贺,他本有些冷峻的五官现出了一分暖意。他站起身,将手中的《汉书》放下,上前一步,说道:“裴炎在此多得你照顾,你我便如老友一般,怎得也学人说这些客气话呢。”

“不敢说照顾。”邦胜忙挥手道,“裴大人如今是苦尽甘来了,也不枉这十年苦读。以大人之能,想必不日就能还京归来。小的可是在这太极宫中等着那一日呢。”

裴炎笑了笑,将话题转了转,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沛府修撰王勃王大人。”邦胜忙介绍道,同时给了王勃一个歉意的眼神,以弥补刚才和裴炎叙旧而忽略他的失误。

王勃从刚才开始就仔细观察着裴炎,也没有注意到邦胜的眼色,心中只想着,朝中为官的裴氏多出自绛州,不知道这位裴大人同那位裴行俭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裴炎向王勃拱手道:“王大人,有礼了。”

王勃此时方才如梦初醒,慌忙回礼道:“小子见过裴大人,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哪里。”裴炎低身将那本《左氏春秋》拾起,放回到书柜之上,说道,“王大人神童之名早有耳闻,这弘文馆中藏书甚多,希望今后能对王大人有所益助。”裴炎本就一派名士风范,这一言颇有提携后进的意思在,顿时令王勃对他好感倍增。

王勃俯身道:“多谢裴大人指点。”

“指点倒说不上。”裴炎摇手道,“炎在此度过十载春秋,实是舍不得这些书友从此寂寞。”

“四年不见,裴大人已经到了以书为友的境界了,真是难得啊。”一个声音响起,引得馆中三人纷纷转头看去,邦胜发现来人是沛王李贤,立刻上前见礼,裴炎王勃二人顿了一顿,才跟上。

“不必多礼。”李贤说道,“裴大人可还记得贤?四年前,你我曾有一面之缘呢。”

裴炎此时已经将来人的面容看清了,他淡然一笑,回道:“沛王殿下都还记得的事,炎又怎么敢忘呢?”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裴炎说道:“炎还要往吏部一行,不能久陪殿下,失礼了。”

李贤知道这原是就任前的题中之义,便说道:“裴大人尽管去吧。”

李贤初进来的时候,因为背光的关系,王勃还只是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待得他走近,王勃才骇然发觉,眼前人竟然就是那一****在大慈恩寺下见过的蓝衫少年,不由得脸色一变。亏得唐时人还没有后来的臣子那种动辄惶恐的心态,不然怕是要立时跪下来谢罪了。

裴炎去后,李贤三两句就将邦胜也打发了,只留下了王勃。

“王勃,好久不见了。”李贤脸上少了应对裴炎时的成熟,多了一份稚气。

“沛王殿下,好久不见。”王勃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脸上一派淡然地上前行礼道。

“今日唤你来这里见面,是出于礼制,以后你直接到东宫来便是。我会吩咐广运门的侍卫直接把你带到崇教殿的。”李贤见他如此做派,笑了笑,他知道王勃越是如此轻描淡写,心中越是惊诧,不由得有些暗爽,大手一指门外,说道:“现在就走吧。看这附近门下省的人来来去去的,让人不自在。”

王勃看李贤在身份揭露后,待人也一如当初一般平和,心中对这位沛王的评价不觉高了一分,想起那一日见到的太子,不由觉得大唐后继有人。心情一好,也就提起脚步跟着李贤一路向东宫走去。李贤是第一次得了自己合意的修撰,对王勃也是多加照顾,一路上闲聊着打发时间,两人说着说着又不觉提起了那一日在大慈恩寺的相遇。

“对了。你后来还有没有见过那个小丫头啊?”李贤问道。

王勃也不隐瞒,如实将自己和上官婉儿的交往说了出来。

李贤听着听着,不由得对上官婉儿再度有了兴趣,便嘱咐道:“下次,她再约你们见面,带上本王一起去吧。”

在王勃看来,上官婉儿和这位沛王也算是有些渊源,沛王好奇想去见个面倒也没什么,立刻笑着应道:“既然殿下有意,那下次,勃就派人通知殿下。”

“好。”李贤乐呵呵地笑了,又说道:“不过,你别告诉她我的身份,免得惊吓了小孩子。就说我们后来结识成了不错的朋友。嗯,他既然知道你入了个东宫为官,不如就说我是你在东宫的同僚好了。”

郑十三娘倚在窗边,咬断了最后一点线,舒心地笑了。她转过头,对同样借着月光看书的女儿喊道:“婉儿,过来,穿穿看,这襦裙合不合身。”

上官婉儿忙收起书籍,来到郑十三娘的身边,双手向上,让母亲为她穿裙子。月光清楚地映照出郑十三娘仍旧美好的容颜,上官婉儿看着她卷曲的睫毛,有些痴了。

其实,她还很年轻,十八岁嫁人,十九岁产女,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却要在这宫廷中空守一生吗?

“娘,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上官婉儿开口问道,忽然有了了解这位父亲的冲动。

郑十三娘身子一僵,许久才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婉儿,想知道爹的事情?”

上官婉儿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上官庭芝这个名字,对于母亲来说,是一个永远的沉痛吧。她忙开口说道:“娘,我说错了。不提他了。”

“傻孩子,她是你爹。怎么能不提他?”郑十三娘已经振作了起来,她抱起上官婉儿,倚靠在窗边,开始叙述她印象中的夫君。

“你爹,是上官大人的第二子。他虽然是高官之后,为人却十分谦和。你爹原本有一个夫人,但是那位夫人体弱多病,婚后不过数年就撒手人寰了。后来,他和你舅舅交好,来家里玩的时候,认识了娘。”

郑十三娘简单的叙述着,面上含笑,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美好的少女时代,在家中的花园里,初遇那一袭白衣,面容俊秀的男子。

“其实,你长得很像你爹呢。”郑十三娘收紧了抱着女儿的手,说道。

上官婉儿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在模糊不清的铜镜里看到的小脸。她像父亲?

“你们上官家的长相,总是一脉相传,你像你爹,也像你祖父。”郑十三娘笑道。说完,心中却又有些突突的,上官大人的骨气与风貌曾引得天下人为之倾倒,如今这容貌、风度换到了婉儿身上,到底是福是祸呢?

“……那,上官仪,祖父,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上官婉儿低声问道。上官仪于她,一直是一个遥远的历史名词。这个死在武后屠刀下的女人,在后世的小说电视里一直是映衬武后强势的一个工具般的存在。

“你祖父在太宗时候入仕,就很受太宗的器重,后来今上即位,他也一直受到重用,常常受诏到宫中为陛下赋诗。他的诗作非常有名,时人称之为上官体。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这是?”

“这是你祖父最出名的诗作《入朝洛堤步月》。”郑十三娘低头说道。

“是祖父在上朝途中写的?”

“嗯。”

上官婉儿低下头,想道,人说上官体诗多绮丽,没想到也有这样清新的诗作。上官庭芝,上官仪……

婉儿忽然又想到了武敏之,这个在后世被描绘成纨绔子弟的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言语间对祖父是那么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