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绕（１６）
我在田埂上躺下来，用ＳＤ的信挡住脸上的太阳。好想好想永远这样躺着，永远这样宁静的躺着，没有纷争，没有感情，就这样一直躺着不再起来。我害怕，害怕这个暗淡而无光的世界，我恨，恨上天为我安排的一切。
悲伤，真的有尽头吗？那么，悲伤的尽头，还有多远？
我看着太阳慢慢的钻进了西山，而那几页薄薄的纸，早已被汗水溅湿。我把它们撕碎，撕到不能再撕。然后，把它们高高的撒出去。无数琐碎的纸片在头顶上翩然的飞舞着，鲜红的夕阳洒落在纸片上，将洁白的纸张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一直在眼前飘荡着，刺痛着。忽然觉得它们都是魔鬼，嗜血的魔鬼，它们就这样，将我们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吸干。
我仰起头，让那些血一样的充满着甜腻和血腥的阳光洒落在嘴里。然后，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由那些飘零的碎纸片打落在脸上。让它们如同过往的岁月般，一点点，一点点将我覆盖。然后，那些早已被压缩在了大脑深层的记忆，又一次被串起，在大脑里无节奏的上映……
还记得那天，电子倒计时板上和教室白板上都赫然的显示着一个清晰的数字“１７”。
直到现在，那天的情景依然清晰的倒映在脑海里。那天，正是收到ＳＤ的信的那天。还记得，那天晚上，陈皓找到了我。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
窗外一直下着雨，开远的夏天，同思茅的天一样，雨说来就来。白天还是难得的好天气，到了晚上，便开始没完没了的下起了雨。陈皓站在我的门前，用力敲门。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给他开了门。
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没有表情。衣服上沾满了泥浆，头发上还不断的滴落着水珠。黑夜里，雨水冲刷着大地，发出阵阵的哗哗声，仿佛要将整个大地吞没。他忽然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抱在怀里。雨水和泥浆粘在了我白色的睡裙上，难闻的酒味阵阵传入鼻腔，顺着鼻腔进入体内。我忽然觉得一阵寒冷向我袭来，让我微微颤抖了几下。我用力想要推开他，可他却小声的哭了起来。一声接一声，不间断的抽泣。
我抬起头，看看他英俊的脸，两滴泪珠挂在脸上。此刻的陈皓，仿佛一个受了伤的孩子，正在等待母亲温柔的抚摸。
“你醉了，陈皓。”我边说边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现在的我们，还可以拥抱吗？现在的我，还可以把头埋在你怀里，听你哭泣吗？不了，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这一切，都已成为了昨天。那些发生在昨天的伤与痛，已经将我们活生生的分割开了。我们，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
他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我。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体在微微的颤动。黑色的夜空里，风和雨的节奏交错回荡在耳旁，仿佛也在嘲笑我们的无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许久之后，我擦去他脸上的雨水，小声的问道。
“我可以进去吗？”他指指屋里，说道。
我转身走进了屋子，陈皓也跟了进来。他把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在灯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了他苍白的脸。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红色的泥土粘满了全身，在他的眼里，我看不到焦点，只有一片茫然与无助。这样的眼神，我见过，就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说，他以后再也不能再照顾我了的时候。
下了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居然还醉成这样了。记忆里，陈皓从来没有醉过，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抽烟。可是，眼前的陈皓，却醉成了现在的样子。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吧！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阵酸起来。
“冷吗？”我转身递给他干毛巾，本来是应该让他冲个热水澡的，可是，自从搬出来以后，用的是太阳能，半夜三更的，哪来的热水？
他无力的摇摇头，也没有接过毛巾，而是转过身去拿桌子上的酒。“就想找个人陪我喝酒，你陪我好吗？现在，我只有你了，只有你可以陪我了。对不起，律律，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