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过一炷香功夫,仪仗前面便多了一个手捧哭丧棒,一个倒挑了灯笼的少年。他二人当真能哭,把个身后敲锣打鼓的僧道们都压下好些。直引得众出家人纷纷歪了脑袋来看,想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竟来抢自己生意!
“呃,乐天?你怎么也哭的欢起来了!”
“******,都怪这些孝子没事闹的。我!我想起了早死的娘,还有在川中受苦的爹!呜呜……。”
“我呸,你还有娘老子呢!我自打小就没见过爹娘,我哭谁去啊?呜……。”
二人越哭越悲,一时拦在队前相捅而泣,把个百来号人都堵在路中央。
李家人见二人哭的如此情真意切,如此卖力,连忙吩咐家人道:“快!富贵,给这俩小子打赏,这两个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记住!咱府上以后办阴事找孝子,就这俩小子一个也不能少喽!”
众孝子见李老爷打赏,一时也卖弄起精神哭声大作,把个僧道锣鼓声当时压了下去。僧侣们见了不服,忙乱了手脚大敲钟罄,道人们也不能示弱一样的锣鼓喧天,当下里群情激奋,相互争比,哭哑的喉咙,敲坏的钟锣不知多少。独乐了李老爷,唤了四五个家人,前后仪仗里大派铜钱。
半个时辰后,两少年终于来到了李善财老爷家阴堂,因他二人会哭能闹,被管事的富贵特意安排在正堂供桌前掌了七星灯守夜。
“都是你这笨蛋,说什么到这里来打牙祭,现在倒好,饭没吃上又给别人祖宗守夜?我他妈踢死你!”说话间乐天一脚踹了过去。
落跑身子软,一个扭腰便将乐天脚让过,分辩道:“这事可也不能光赖我,要不是你说起爹娘,我能和你抱在街头闹那么大动静。可咱不也为此都得了富贵掌事一吊铜钱吗?要知道六哥一个月的月钱也没一吊,再加上先前李老爷打赏,咱哥俩加起来都有两吊半了,足够去潇湘馆打次茶围!”
话音刚落,乐天又是一脚踹了过来,骂道:“还打茶围?就知道想女人!凭你这身行头,还没到门口,就得被人用洗脚水冲出来!我告诉你,我可是饿的受不了了,先前那哭丧棒少说有十来斤,捧的我腰酸背痛,累得我魂不附体,你要再不给我找点吃的来,我看你这身麻衣也不用再换,先拜我得了!”说话间,却见落跑正对着二人身旁高高垒起的用千层糕和鸡蛋搭的供塔直了眼睛,乐天忙提醒道:“你小子饿疯了是不是?这两座塔我也瞧了老半天了,可只一动就能倒喽,到时候你也别想去妓院打茶围,只管等朱老大到李家给咱收尸吧!”
“不能!这事我以前干过,这塔是实心的,只要小心将里面的货取出来,再将外面用鸡蛋、素糕装填上,任谁也瞧不出!”
“咦!想不到你还有这门手艺,哪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动手!”说话时,落跑脚面已被乐天狠狠踩了一脚!
一炷香功夫过后,就听得乐天嘟囔着嘴道:“跑儿!我要吃千层糕!跑儿!我还要吃煮鸡蛋!”
“你他妈不会自己弄啊!”
“不行!我手没你巧,弄倒喽大家一起玩蛋!”
“那鸡蛋壳怎么办?都装身上多恶心啊!”
“笨!没瞧见那么大一只青花瓷瓶在你跟前儿,就把你这样的装两个都有剩,还愁没地儿扔蛋壳!哎哟,不好,有人瞧见咱哥俩偷吃了!”
落跑闻言一惊忙顺了乐天目光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正有一专门负责剪灯花的小丫环朝了自己二人这面打量。虽皱了眉头,可到底没有向人声张,且那丫环生的娇怯怯的,眉清目秀,身段也有些风liu。
“哇,小家碧玉,我最喜欢!”落跑道。
“什么?你再说一次?什么小家碧玉?”
“怎么了!人家小姐生的漂亮叫大家闺秀,这丫环生的漂亮就叫小家碧玉,我有说错吗?”
乐天闻言笑的险些抽了过去,可想想落跑也不容易,忙又头道:“不错,你说的很对!”又道:“不过被人看见了终究不好,最好是能和她攀上点交情,这就万无一失了!”
“怎么套交情?人都不到咱这来,咱两个又得守着这该死的灵位,走动不得!何况大厅广众的,也没法和人递话啊?”
“怎么这么笨?没瞧见咱这里的七星灯吗?她又是剪灯花的,还怕她不过来?”
“可人富贵管时说了,这灯里装的是兰花坊的上好灯油,就再过一个时辰也不用剪灯花的?”
“笨!那你还不快给我吹!”
说话功夫就见两少年对着眼见七星灯盏,舍了唾沫星子的乱吹,一时间灯光大作,李家人只当先人显灵,赶忙催了众僧道加紧念咒颂经,大厅里又是一阵热闹。
好容易盼到小丫环行到二人身前,怯生生的提了剪刀挑那灯芯,乐天却趁了身影被女孩遮挡,众人看不见,抬手便将丫环一只玉掌捉住。落跑不料他胆子竟有天来大,当时眼珠都快睁暴了!
女孩更是心惊,尖叫了一声忙将手掌往回夺,幸得她身后僧道们锣鼓声重,这才没被人发觉。待少女低头看时,却见小手掌中已多了两个圆圆的东西,原来是两枚供塔上堆放的鸡蛋。转念一想,明白乐天意思,忙回道:“我不要!不过你也别担心,你们两人做什么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听得少女语音温柔,乐天大乐,忙堆了笑媚声道:“还是姐姐心善,不是我和我兄弟故意想偷吃,实在是累了一宿,管事的又不管饭,饿的荒了,没法子闹的!姐姐您贵姓?”
小丫环犹豫了半晌,才害羞低首吐两个字道:“梅香。”
落跑与乐天见她举止,眼睛一亮,心下都道:“有门!”
当时乐天放出痞赖手段,缠了女孩一通乱说,只守了自己父亲真言不拣咸淡的一个劲儿夸赞,直哄的少女花枝乱颤,抿嘴作笑。说来也怪,但凡女儿家看似冷清玉洁难亲近,只为她平日里少有与男子接触,若待男女一处惯了,也就自然亲密起来,直至最后成了夫妻。这也就是平日人常道的“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那好男子有家教的不敢乱与女子攀搭,那歹汉子会逢迎,上赶着黏着好女娘,有道是“烈女怕缠郎”到最后迟早被他勾引了去。
乐天二人正是这一般人物,那小梅香本是家道严谨,从未与生人相过面的,只为今日家下仪仗太大,佣人短缺,这才到了灵堂来服待,正巧遇上乐天这般即俊俏又乖滑的少年,怎能不被套了头去。一时间不只与乐天两个熟识,还用细酒杯装了些精盐送给他俩,落跑吃了半天白煮蛋早淡出鸟来,见有盐调味,当时眉开眼笑,直夸乐天会来事。
三人说的话多,不免提及李老爷家常办阴事,到底为的是那位先灵。不料这一问却犯了李家忌讳,纵是两人与梅香已甚是热络,可小丫环即刻变了脸色,忙摇了小手连道不能说。说话时一阵阴风刮来,把个满大厅灯烛吹得摇摇欲灭,顿时昏暗了好些。僧道们见了一惊,忙又一阵锣鼓震天,小梅香也跟着一声尖叫,恰被乐天扶助。落跑见手慢了些,不由摇了头叹息。
可还没等少年人体会暧玉温香,却见迎门来了一人,戴了老高的一方尖角帽,手里还提了一只哭丧棒,行动间极诡异,不是直走,而是左右绕了圈子忽前忽后的举了鞭子乱赶。
乐天见了对方高帽心里就是一惊,当时一提手正抓在落跑大腿上,险些被没同伴掐地跳起来。
“死乐天?你没事掐我做什么?”
“****?你没看见厅外那人有古怪?”
“有人?没有啊!哪来的人?除了这满屋的和尚道士还有孝子,屋外头一个人也没有啊!”话说到这里,落跑忽然醒悟过来,面颊上不由也沁出些冷汗,慌了手脚与乐天道:“天儿!没事夜里莫吓人,人吓人可吓死人哩!”
“****!这么大座灵堂,我没事吓你做什么?”乐天说话间想起还有梅香在场,见小丫环此刻已经浑身发抖,两眼定直的看着自己,虽然心中害怕,却又忍不住的往门外觑窥,可越是看不见一个人影,少女越是害怕。为此乐天忙安慰她道:“梅香姐姐您别在意,我和我兄弟闹着玩呢!你也累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内房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别将少女往厅后内房方向推送。梅香久遇家中古怪,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在乐天指引下,连忙快步跑回了内堂中。
“乐天?你该不会是真看到什么了吧?”
“废话,哪还能有假?你当真看不见门有一个挥了哭丧棒,戴了高帽,打扮的想个无常鬼一样的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能骗你!”
“哪!哪为什么,独我一人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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