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杨露搀扶了徐落,同徐落一道慢慢地步入了室内,净室之内桌面上尚是杯盘狼藉,只是一张靠墙安置的雕云木床干净整洁。杨露搀扶了徐落来到床边,于床上放下徐落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扶了徐落于床上躺好,又用被子把徐落的双腿盖了,方才微微地同徐落笑了一笑,说道:“你且躺了于床上好生地将息,待我取了百宝囊中的丹药让你服用的,须好生地听我的吩咐,不则到了伤痛不愈的时节休怪我不曾提前告诫于你。”
徐落于床上躺了,微微地点了下头,侧过面去,同一旁的杨露说道:“但不知道姐姐用的什么丹药,听闻得江湖上最好的内伤药无非是少林的大还丹,全真的逍遥散,如今姐姐只是仔细则个,不要用错了丹药才是。”那徐落出口总要带有几分的嘲讽,不过是害怕杨露身上稀奇古怪的丹药恁般多来,一不小心用错了枉害了自己的性命。
杨露心中如何不知,那徐落天生的一张贫嘴,如是要不恼他,只可将他的嘴堵了上方好,不过恁的也不像个行侠的样子了的。杨露只是面颊上微微地笑了笑,稍稍地鼓起了双腮,故意吓唬徐落说道:“小女平日于江湖之上行走身上带的丹药除了治疗内伤的少林大还丹之外还必于身上备有诸般足以致人死地的膏丸,只是用得回数多了自家的手上生出了感觉的,只是闭眼往包囊中一摸必是摸出所需的丹药来,并不会有丝毫的差错。公子奈何作了忧天之杞人对于小女的手段心存疑惧的呢?”
这般同徐落说过,杨露于面颊上坏坏地笑了一笑,一晃身形探手臂把一旁桌案上的包裹取了于中,一手上拎了百宝囊,另只手伸在里面,三摸两摸打囊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看也不看,用手指于瓶儿上轻轻地一弹,弄掉了塞子,便要让徐落服用。
徐落早听刘永同自己说过,这个小妮子是最不好处的,生性有几分顽皮,更加之后天的骄纵,一发成了一个让人头痛的冤家,如今自己落在她的手上怕是要凶多吉少。眼见得杨露把手上的瓶儿递于自己面前,徐落想要闪避已是不及,只是微微闭了下眼睛,让杨露把瓶中的一粒丸药倾入自己口中。
徐落闭上眼睛,品着口上的丹药,轻轻地喃喃自语,道:“熟地黄、山茱萸、枸杞、山药、巴戟天、白茯苓,恁的这般多的草药合于一处便是这般味道了。唔,想必是没有错了,姐姐的手段真的高明的紧哩,小子算是领教了的。”
那徐落从未服用过江湖上名贵的内伤丹药大还丹,据说大还丹补气益血,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只是心中猜测大还丹的组成不过是几味补气益血的草药混合而成,却只心中怕杨露愚弄自己,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丹药让自己乱吃,方才装出一个行家里手的样子,喃喃背诵出草药的名谱。徐落顾自背了一阵,感到口中的药香气却也对路,方才放心吃了下去,这也是徐落应付杨露弄坏的一个法子。
杨露呵呵地笑了一笑,把手指轻轻地拨弄于徐落的下颌之上,凑过了面去,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唔,不成想徐公子于医药之上倒是很是精通的呢,既是徐公子的唇舌可以品得出大还丹中的诸般草药究为何草药,那么日后但是有了不懂的秘方时,只是让徐公子稍稍地品上一下便是成了的。”杨露一面说一面不无亲昵地于徐落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徐落微微地笑了一笑,同杨露说道:“恁的,我也只品解药,却是不要品毒药的。姐姐但有了害人的丸药还是自己想法子的是了,那个我可是不能拿了性命玩笑的。”
杨露微微笑了一笑,说道:“这个自然使得。”杨露伸出手打一旁桌上取了酒盏,正好酒盏中还有徐落吃剩下的半盏酒水,杨露递了手上的酒盏于徐落面前,微微笑了,眯了眼眸,凑过面去,同徐落小声说道:“丹药只借助了酒水化得开了方才能尽快地感到药力的功效,公子不如用下妾手上的小半盏酒水,则身上的伤痛之苦即时便会消减上几分的。唔。”那杨露轻笑盈盈,且是把手上的酒盏置于了徐落的唇边,一张俊美的面颊上浮现出甜蜜的神情。
徐落一时觉得这般的神情自己仿佛于何处见过,不过只是心中朦胧,好像是置身于睡梦中一般,但是肩头上的疼痛又的的确确告诉自己这并不是梦境。徐落于是稍稍地愣怔了一下,方才手上接过了酒盏,把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杨露手上接过酒盏便要起身离去,奈何手臂却为徐落拉住了,杨露茫然不解地侧转过面去。
徐落同杨露笑了一笑,小声说道:“姐姐,求姐姐怜悯则个,小子的身上痛苦难当,一时怕是离姐姐不得。姐姐何不上了床来,陪同小生闲话上片时?则一个能够减轻了小生身上病苦,一个也好同姐姐亲近亲近。只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杨露为徐落拉扯了自己的胳膊,一时走不开去,听得徐落那般说,心中也好生觉得内疚,于是稍稍地红了面颊低下头去,却也并不推辞,倒是侧过面去,同徐落轻轻地点了下头,小声说道:“想你我昨日于马背上已是言之凿凿定下了彼此的终身的,如今公子不论如何说都是小女的夫君,小女为了夫君自是无所不可的,如何公子反倒说出了一个求字呢。”
杨露说至此处,丢了手上的酒盏于一旁的桌上,用牙齿咬了嘴角,一侧身躺了于床上,微微笑着搂了徐落的身体,凑过面去,用嘴唇于徐落的腮边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手上扶了徐落的身子于徐落身旁躺了。却只是不知为何,杨露面颊上微微的发了烧,也许是喝酒的缘故,也可能是比武时用力太过,只是一时形容上有几分的拘束。
徐落如何精明的一个小子,见到杨露这般,心中也有几分省得,这是杨露真心有几分喜欢自己的意思。于是徐落笑了一笑,用手指抚弄于杨露的手臂之上,侧过面去,于杨露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同姐姐虽然定下终身,却彼此尚不是十分的知根知底。小子不才,先同姐姐讲上一下小子的家世出身,以求自荐于姐姐之前。”
杨露倒也不十分的推阻,不过是处处顺了徐落的意思,听到徐落这么说,杨露倒是笑了一笑,把手指于下颌上捏了一捏,侧转过面去,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夫君之所言正是合乎了妾身的心意的,妾昔日不过是听闻得夫君的祖辈是仁宗年间的五鼠之一,至于其他的则是茫然不知了的,正要请教于夫君之前。”
徐落笑了一笑,方才同杨露小声说道:“小子也是个苦命的出身。小子的家父于公门中做个小小的押番,每日早出晚归不过是挣得家中温饱,偶尔有些闲钱便是借酒浇愁。却不想有一日缉捕盗寇,被匪人杀死于山中,家母哀毁过甚,一年后也撒手人寰,只剩下小子一个流落于江湖之上。起初不过是如同乞丐一般,整日价于街市之上沿街乞讨,受尽了人间冷暖酸苦。及至到了第二年侥幸遇到一个行首姐姐,好心交与我一项差事,类似于龟子的,整日于街上拉人送入行院中去,为是小的聪明伶俐,也常得一些小钱聊以度日。却不想好景不长,到了一年的冬日,天降大雪,小子于破庙中生下一场大病动弹不得,眼见得要奄奄待毙。好在是小子命不当绝,为一个好心的云游道人把我救了,那道人把我扮作一个道童,一路随行到了武当,为是武当的一个老道人见我资质颇好,便把我留在山上传我武艺,至于今日整整十余载,方才下山闯荡江湖。这便是小子的出身了。”
杨露听了,心中也隐隐感到几分的酸楚,心想这个小子虽是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是这般一个苦命出身,想小小年纪便于街市上受尽了人间冷暖该是何等的一番光景?心中如何不怜悯他?杨露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侧转过面去,于眼光中透出几分的哀怜之情,小声同徐落说道:“倒是不清楚公子的出身竟是这般的凄苦,想公子幼年之时落魄于街市之上的情景委实的令人的心中感到酸楚难当的。只难得公子生长于苦难之下却并不曾自暴自弃,是以成为今日的一代侠士。”
徐落听了杨露的恭维之词,倒也不以为然,微微地晃了下头,同杨露说道:“哪里,不过是侥幸不死罢了,如何称得上什么侠字,只怕姐姐屈身事我心中要感到不堪的。奈何小子无状总是惹的姐姐恼怒,不过是小子出身寒微饱受市井熏染,以致性情顽劣不堪罢了。”
杨露听了淡淡地笑了一笑,侧过面去,把面颊于徐落的身上轻轻地蹭了几下,不无亲昵地贴了自己的面颊于徐落的耳鬓上,同徐落稍稍地张了一下嘴,小声地说道:“徐公子如何恁的说?想你我皆是全真道中的习武之人,平生最讲求的不过是行侠仗义四个字,只是把了彼此之间的一个义字看得比什么都重。却如何计较起了别的?公子且不要用了小人的见识来猜度于我的呢?”
说至此处,杨露冲了徐落微微地笑了一笑,用牙齿于一侧的嘴角上咬了一下,不无顽皮地同徐落说道:“徐公子既是能够披肝沥胆地把自家的身世同我讲述了于当面的,恁的妾如何不能将自身的所有和盘托出的呢?只是怕公子心中尚是记恨于我,不能够静心听取的呢?”
徐落见杨露目光闪烁,面颊微红,颜色煞是娇媚,心中也好生的欢喜,心想这般的一个古怪的妮子倒也有情,面上笑了一笑,用手扶了杨露的身体,把嘴唇于杨露的腮边上吻了一个,同杨露说道:“小子心中爱慕姐姐并非一日。想那日擂台之上你我比斗之时,小子便于心中想,若姐姐是个女的,我便是娶姐姐为妻又如何?不想今日梦已成真,小子如何还会记恨姐姐的无心之失呢?”
不想徐落的一席话反把杨露说得面红耳赤了,想那徐落平日木木呆呆,好像是个全不知风情的木头棒子,不想却也是个心中有情有义的人,更加之自从同徐落相识之后,此番倒是第一次为徐落亲吻了自己,杨露的心中亦微微地泛起了涟漪,有几分的动心。
杨露微微地笑了一笑,斜靠了自己的身体于徐落身上,小声同徐落说道:“我的父亲听人说是个武将,为是宋神宗末年天下盗寇横行,我的父亲为是剿寇有功一直做到了雄武军都指挥使之职。却不想到了哲宗年间新旧党争,家父受到了权臣的排挤被迫致仕辞归乡里,却不想南下明州的途中遇到了水寇,一家老幼尽皆葬身鱼腹,惟有小女不曾便死,为一个江边打鱼的老汉所救。后来义父过江之时见到我颜色端丽,便收留了我于身边,想必也不过是要养我成长,大了好图取我的美色。义父昔日是个关西的响马头子,后来到逃遁了去,一路迤逦到了南方,于路途上便收留了我于身旁。及至后来于海上招纳了无数的流民作起了海盗的勾当,几番做下来小有积蓄,方才不惜重金聘下一个武林中的高手教我武功,到了我十二岁又荐我上了华山,女扮男装学习全真的剑术。这便是小女的身世了的,想来虽是不堪,却好在总有好人相助,不至于同公子一般流落于街头之上罢了。却也全算不上什么名门的闺秀,不过是同公子一般的孤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