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杨露同徐落都是少年心性,话不投机当场便要动。徐落第一个来到了院子中,点手呼唤杨露。杨露也不甘示弱,退掉了外面的长大袍袖,把身上的衣襟撩起了掖了一掖,也来到了天井当院之中。杨露抖擞精神同对面的徐落发话道:“徐公子的武功想必是出自于全真道中的微末之技,我杨露如何屑于以大压小?我只同你小子过上十招罢了,如是我十招之内不能将你放倒于地上,我杨露今日情愿认输则是。”
徐落见对面的杨露微微眯了眼睛一副极为蔑视自己的样子,心中好生的恼恨,想你杨露有何能为?不过是倚仗了自己出身名门骄纵跋扈罢了,如今我徐落偏偏要打消了你的锐气方好,不则日后便是娶她为妻,也少不得要受她的欺辱。心中想至此乎,徐落打鼻子中哼了一下,冷笑一声说道:“杨露,你不过依靠了自己的美色在江湖上博取了一个虚名。想那些江湖上的诸般喽罗哪个识得什么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侠肝义胆,不过为你的女色所惑,错将了野鸡视作凤凰。今日我偏要打出你的原型来,让你有上几分的自知之明。”
徐落说至此处,脚下移转,于地上迈开了八卦九宫步,身上一个抖擞,手臂好像灵蛇一般于身上缠绵绕走,眼见得要使出武当的绝学八卦连环掌。那八卦连环掌为何被称之为八卦连环掌?只为其掌法融合易经中八卦之法演练而成,进而一拳生八掌,八掌相连环,至于生成八八六十四式连环掌法。运用起来步走八方,掌赛游龙,纵横捭阖,攻守兼备,变化莫测,出奇制胜,是武当祖传的一套精深之拳法。
杨露见到徐落狂妄至极,全然不将自己放于心上,心上也恼怒不已,正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哪里就肯放过徐落,只要用下三五分的真功夫擒拿了他好好的羞辱他一番。杨露心中这般想着,同徐落冷冷一笑,口上说道:“徐公子好生的孟浪了的,你我的功夫虽是同出于全真却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只如今你小子自不量力要拿了你那三角猫四面斗的本事要于你家姐姐的面前讨打,我又何必吝惜自身的力气替你师父师祖教训教训你这个冥顽不灵的逆徒呢?”
说至此处,杨露冷冷一阵的阴笑,把头摆动了一下,用手点指徐落说道:“无知小儿,且放马上来同我较量个上下高低。”一面说一面脚下旋转,变换了步伐,手臂一晃吐了个架子,倒是太乙游龙七十二闭手拳上的招式。那太乙游龙七十二闭手拳乃是全真拳术的一支别枝,出拳时手法如同是金蚕吐丝,处处封闭敌手,闭实击虚,专以缠丝之法粘化对方招数,却以柳叶掌、鹰爪手专攻对方软肋,更加之以三十五路小跌打专事近身擒拿,可以说也是一项精深独到的短打拳术,也为人称之为天罡手。
两个人都于激愤之下对阵,自然讲求不了那么许多。徐落心中正是气恼不过,手腕一翻,脚下一踩地面,身体一晃飞纵上前,挥单掌劈面向杨露打去。杨露心上冷笑,头向旁边一侧,手臂抬起,要用手去引徐落的单掌,徐落手腕一翻,却扣在杨露的手腕上。杨露也不着忙,抽身掣肘,只是用出粘靠跌拿打的本事和徐落周旋于一处。
两个人你拳我脚,你来我往,时而拳掌相交粘靠于一处,时而飞腿腾跳各据了一方,时而近身小厮扑你跌我拿,时而长拳短打交相而出,时而两拳相遇凛凛生风,时而你进我退攻守势易。两个人这般打斗了七八个照面尚是不能分出一个胜负。
杨露心上焦躁,不想徐落人物瘦弱,功夫上却颇有一翻独到的造诣,自己凭借了正面交锋怕是十招之内难以将之拿下。奈何自己大话已是出口,如是拿他不下,日后还有何脸面在于他人面前争强好胜?杨露心中一阵的烦恼,却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杨露身体向后一侧,下面一脚飞起,一招飞镰腿正踢向徐落的小腹。徐落也不敢托大,晃动身形一个金钩挂莲,手掌一翻把手掌黏附了于杨露的小腿之上。谁知杨露也不思躲闪,只把小腿全然送与了徐落,身体一个摇晃,杨露的身子眼看要站里不稳。徐落手上一带杨露的小腿,便要把杨露就势掀翻在地。奈何掀翻杨露谈何容易,杨露的身体却好像是柔弱无骨的一般,徐落的手掌还没运用到位,杨露上面的身子已是灵蛇般的一个侧旋,斜刺里探出一掌,正击在徐落的肩头之上。
徐落“啊呀”的一声喊,方知道自己受了杨露的暗算。杨露这是声东击西,表面上卖人一腿,暗地中却趁人不备,冷不防于上面攻下一掌,正是自己平日用来害别人的套路,却不想杨露这个妮子也是会的。奈何自己心中小觑了她,却让她钻了自己的一个空子。徐落手上松开了杨露的小腿,负痛朝后趔趄了几步,身体把持不住正撞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上,撞得大树上面的枝干一阵的摇曳,挂不住的树叶打树枝上纷纷而下。
徐落用手捂了被杨露打伤的肩头,口中鼻子中沁出血来,只感到肩头上火辣辣的生疼,一张面颊早已是羞得通红了,不无羞惭地垂下面去,倒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呻吟一声。徐落于树下就势坐将下去,盘坐调息。
杨露初始也只是心上气那徐落不过,却也无心伤他,只是要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却不想自己当时情急之下出手未免重了一些,竟是把徐落一掌打得重伤。看到徐落嘴角上流出血来,杨露心中也不由得一阵酸楚,心中想,那徐落也不过是一心为了自己的师叔,虽然说话上猖狂了一些,却本是出于一片的好心。奈何自己一时赌气打伤了他,日后师叔过问起来自己定要担下脱不清的干系。
心中这般想,杨露不无沮丧地闭了一下眼睛,走上前去,于徐落身旁伏下身去,用手抚摸了于徐落的肩头上,小声发问道:“嘿,徐公子,适方才小女的手上太重了一些了的,奈何你我争交的当口我的心中急切了一些。原不是要有心打伤公子的,如今公子身上觉得如何?不如让我扶了公子到里面的床上安歇么?”
杨露说话的当口,院子中突的刮起了一阵冷风,院中的树木纷纷的枝摇叶晃。为是接近了深秋,树木上的树叶一时间纷纷洒洒地飘落下来,令人感到无限得凄冷伤情。杨露心上自是觉得对不住徐落,加之想到师叔尚困在狱中,自己如何只恁的晦气?为冷风一吹,触动了心中的感伤,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徐落全然不理睬杨露,一晃肩膀荡开了杨露的手臂,只是默默无语地垂下头去,一个字也不肯发出。杨露也不记怪徐落,为是如今心中觉得对徐落不住,杨露倒显得格外的卑躬屈膝。杨露三两下脱下了外面的直裰长衫替徐落披在身上,手上抚摸了徐落的面颊,于徐落的面前跪下身去。
杨露跪于徐落面前,哽咽着同徐落说道:“公子只恁的为了我的一时失手记恨于我不成,我杨露心中也不是全然要冷落公子,而是如今师叔为人困于牢狱之中,我的心中不能安然释怀罢了,更加之徐公子口出不逊我方才要同公子争交。实是小女的内心之中并无厌恨公子的意思,奈何公子便是不能体谅小女心中的一腔苦楚而同我冰释前嫌的呢?”
杨露说至动情之处,泪水竟是止不住地打面颊上淌落下来,登时赢的杨露反而好像是输了一般,只是跪于徐落面前好像一个小女孩儿一般的哭哭啼啼起来,泪水一时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本是娇艳的容貌却一时成了梨花带雨,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形态。
徐落听到杨露哭泣的声音,于心中也不能不感到诧异,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注视了面前的杨露,小声说道:“只是哭个什么?莫不是你打杀了我不成?真是小女子见识,便是作了侠客剑客,江湖上的名气泼天价大,也终不过是个女子。出掌打伤了个人便作女儿情态哭哭啼啼,成个什么样子?方才叫号的傲气哪里去了?”
说至此处,徐落很是不以为然地打鼻子中哼了一声,用手捂了肩头挣扎了一下打下面站起身,同杨露说道:“好在我肩上的骨头没断,只是伤损了经脉,一点小小的内伤,三五日便也好了。可知我们武当的侠客便恁的不经打么?”
杨露见徐落并不如何嗔怪自己和自己当真计较,心中自是欣喜,只怕他一时赌气上刘永陈暮那里告下自己,如是那般自己今后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于是杨露不过是浅浅地笑了一小,打下面站起身,用手扶了徐落的身体,凑过了面颊,于徐落的面颊之上轻轻地吻了一个,附了嘴唇于徐落的耳边,同徐落不无亲昵地说道:“夫君可是需要什么治疗内伤的良药么?适才为公子所打开的包裹之中正有上好的补身良药的,不妨公子同我到了里面,让我亲手为公子医治上一下的。”
杨露正要笼络徐落,言语之间神色轻佻,目光闪烁,把手指轻轻地拂掠过徐落的下颌,做出一种缠绵妩媚的情态,只要引得徐落高兴了,好把这么一场没来由地过节化解掉方好。
徐落如何看不出杨露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怕自己走漏了风声,自己今后在刘永陈暮那里吃不开罢了,奈何我徐落堂堂的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江湖中的豪侠一筹,却让你杨露看作是了一个只会背后告人黑状的市井小民了么?奈何身上痛楚,也不好同杨露再闹气了,只好顺从地微微点了下头,笑着同杨露说道:“小子倒是听说美女的唾液是可以止人伤痛的,想我这般的小伤不须什么针药,只是姐姐肯于为我吮吸上一番,我自是好了。只怕姐姐羞答答的,要嗔怪与我。也罢,我徐落总是个薄命的鬼,伤于姐姐手上反是一场幸事。”
杨露笑了一笑,把牙齿咬了于徐落的腮边之上,同徐落小声说道:“贫嘴阿,你小子不过是要把自己的伤痛做大了十倍,好攥住了我的把柄于手上赚取我的美色呢。如何我杨露一着不慎伤了你这个没道理的癞皮狗呢?如今只好舍掉了自身的羞耻服侍公子便了。”
徐落笑了一笑,把手扶了于杨露的肩头上,同杨露说道:“恁的,姐姐请背我一背。适方才姐姐一掌打在了我的肩上,朝后退步之时不小心又扭了脚踝。姐姐只可怜小生则个,背我一背。到了小生伤愈之后,十倍补报姐姐便了。”
杨露心上知道徐落拿大,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怕自己闹得不好,再惹出事来。这般的一个小子可不比刘永陈暮,自己如何随便都可以的,还是顺从他是了。于是杨露用牙齿咬了一下嘴角,把手扶了徐落的身子,让徐落搭了半边的身子于自己背上,小心地半扶半背了徐落朝向房间内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