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光阴如箭,倏忽间已是半天的时光打两人的身旁溜了过去,只剩下冉冉欲落太阳把暖洋洋的阳光于院落中的地面上铺洒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几只归巢的鸟雀叽叽喳喳地鸣叫着飞落于庭院外的几株小树上。徐落为是身上受了杨露的掌伤,睡得并不十分得熟透,听到一点儿动静便马上醒转了来。徐落睁开了惺忪的目光,把目光朝向窗外投了过去,只见天色已是晚了,心中想到杨露晚上还要夜入开封府,一时心中警醒,不该误了杨露的大事,一个激灵打床上一下子坐起身来。
徐落和杨露本是睡在一处,身体挨挤于一张小小的木床之上,徐落一动自然影响到杨露。杨露也醒转了来,斜眼瞅见一旁的徐落,杨露的面颊上不自然地有那么几分发烧,说真的,自打自己闯荡江湖以来还从未同轻薄少年共处一床之上睡觉呢,心中的羞惭自不必说了。杨露却还要装出几分娇媚的姿态来,以手扶了于徐落的身上打床上坐起身,凑过面去,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天光还早的很呢,徐公子何不同了妾身于床上好生地养足了精神?如何倒起了身彷徨四顾作什么的?莫不是徐公子的肩头上的伤处尚是疼痛难当的么?”
徐落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侧转过面颊,同一旁床上的杨露说道:“姐姐,不是小子有心要惊扰姐姐,而是小子思量,姐姐夜晚要上开封府中劫牢,只是如今你我皆处于汴京城的外城,到了夜间进那内城殊为不易。不如你我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还是进了内城,上开封府左近的客栈中打尖才是。”
听到徐落那么说,杨露心中倒也一惊,难怪师父常说自己马虎大意,如今一时让徐落纠缠得自己昏了头脑,险一险便要误了正事的。杨露心中一惊,三分的醉意,七分的困意一时全消散了的,糜了眼睛,轻轻地点了下头,同徐落说道:“徐公子说的一点也不错的,不是公子提醒于我,我险一险便把这个碴儿给忽略了的。只如今已是到了将要日落的光景了的,你我如是再迟缓上一步怕是要赶不上入城去的人流了的。”
一面这般地同徐落说着什么,杨露尚是不忘记于面颊上做出种种的娇媚情态,把面颊贴了于徐落的耳鬓之旁,把嘴唇于徐落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个。
同徐落亲热是亲热,正事是一些也不能马虎的。杨露手扶了床沿,身体一个摇晃已是侧身下了床去,手上整理着身上的衣襟,微微地斜过了面颊,同床上的徐落笑着说道:“多亏了徐公子的提醒之言的呢,不知我适才喝下了多少的黄汤酒水的,只是凭了我的心意是一觉要睡到了天色发黑的,恁的便不知道入城还要枉费几多的周折的呢。只看在徐公子此番的恩情上,我杨露便带上了徐少侠一道上开封府中走上一遭又有何不可的呢?只是。”
说至此处,杨露已是拾掇好了身上的衣衫,一双狡黠的眼眸于床上的徐落身上淡淡地瞟了一眼,嘴角上浮现出了几分戏谑的笑意,同徐落说道:“只是徐公子的身上的伤痛可是碍事的么?如是徐公子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畏惧,怕是到了府门之中要双腿发软不能行动的,我却是不好使出分身之术救护公子脱身的呢?”
那徐落也是个热血的汉子,平日嬉笑虽是嬉笑,却也是不容人小觑的,如今听到杨露的言语之中饱含了轻蔑之意,心中也火冒三丈。徐落三五下拾掇了身上的衣衫,一瓢身下于床下,冷冷地朝杨露笑了一笑,口上说道:“姐姐也恁的小觑了我徐落的,我徐落不论如何说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一个剑侠。不要说区区的一些小伤,便是再让姐姐打上几拳几脚,我徐落于心上也是全不在乎的。只如今上开封府姐姐如何少得了我,只让我陪姐姐走上一遭正好。”
徐落玩笑是玩笑,到了正事上也是干净利索的热血汉子,倒是颇有几分杨露小师叔的风采。杨露看在眼中,心中也有几分喜欢,只是口上不好说出,只微微地笑了一笑,同徐落伸出一根手指,一双闪烁着凌厉光芒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于徐落的面颊上,小声同徐落说道:“只是徐公子万万要听从了我杨露的号令行事,我杨露倒也不是同了徐公子自夸其能,只江湖上冲州撞府的本领徐公子较我杨露自是要相去甚远的呢。”
徐落只是听说杨露肯于带自己一道劫牢反狱,心中便已是十二分的欢喜,至于其他倒不是徐落所计较的了。听到杨露说至此处,尚未等杨露的话音落定,徐落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徐落不才,如是开封府中让姐姐有一毫的为难之处,只不是全真道下的弟子,任由姐姐处置便了。只如今你我救二哥要紧,就不要再计较一些什么小节方是。”
两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徐落手上拿了杨露的百宝囊,杨露只穿了一身淡蓝色直裰,两个人相伴了出了建隆观,一路朝向梁门而去。过了梁门,一路上无话,两个人来到了太平兴国寺的后门处。那太平兴国寺位于开封府的北面,正和开封府相毗邻,左近也无有什么茶坊酒肆,倒是不少衙门府邸。
杨露侧过了面去,同旁边的徐落微微地笑了一笑,手上扯了下徐落的衣袖,凑了嘴唇于徐落的耳边上,同徐落低声耳语道:“只此处便是太平兴国寺了,此寺的南面相邻的便是南衙开封府了的。你我不如到寺院中走上一走的,说不准三更天上开封府中的门路便在这小小的寺院之中的呢。”一面这么同徐落说,一面于杨露的面颊上闪过一抹狡黠的微笑,把手于徐落的手臂上轻轻地握了一下,眼光中露出几分狡黠的光芒。
徐落倒也很是谨慎,并不言语,只是和杨露微微地点了下头,手上拉扯了杨露的手臂,同杨露一道朝向太平兴国寺中走去。太平兴国寺的后门只是虚掩了,徐落用手一推便开了,徐落带了杨露两个人一道进入了太平兴国寺,一直朝里走去。
那太平兴国寺原名叫作龙兴寺,重建于太平兴国年间,于是为人更名为太平兴国寺。寺中虽不及开封的大相国寺寺中香火之胜、僧众之多,但也是汴京城中小有名气的一处寺院,其中的殿阁也极多,佛像也雕塑的极好,只是寺僧的住舍便上百间,于寺院的规模上不亚于大相国寺。更加之寺院中栽种了大量的牡丹,往往到了牡丹盛开的时节,寺内游人如织,香火盛极一时。
杨露把手于徐落的衣袖上扯了一下,侧过面颊,微微地笑了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听闻得徐公子文采也是极好的呢,如今你我到了佛门的净土之地,徐公子不要施展上一点儿肚腹中的才识学问么?昔日一老妓于太平兴国寺中的墙壁上只提下了一首小诗便足以让自己的久已冷落的门庭车马如市,公子怕还及不上那个卖弄文字的老妓么?只怕是一诗出手天下的文人骚客都要折腕叹息呢,至于到于寺院中烧香拜佛的女娘才女如何不对公子倾心相属的呢。”
那杨露如何这般说,只为那徐落江湖上有个小号,叫做尚书生。为是徐落天生的聪明无比,私下里博览群书,能出口成章、下笔成文,不亚于那些号称才子的文人墨客,故而江湖上小有一点儿文名。故而杨露才于百无聊赖之下出语激他,说实话,杨露心中倒是一百个不相信这般一个黄毛的小子能是什么作得出文章的才子,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杨露言语之间,把目光很是轻蔑地瞟视于一旁徐落的面颊上。
徐落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把手抚摸于下颌上,斜过面去,同杨露说道:“姐姐好情致,如今到三更天还早,你我正好于寺院中打尖入宿。只于寺院中题诗么,则是小子责无旁贷的了,到时定让姐姐知道小生的文采便了。”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朝寺院的深处走了进去,迎面撞见了一个小沙弥。小沙弥长得秀丽可人,正手上捧了一个钵盂走路,见了两个人也不躲闪,径上前施礼,同两个人说道:“两位檀越来得着实不巧,已到了要关寺门的光景了,寺中的大小师兄也都要用晚饭了。檀越如是要进香还请明早一早再来。”
杨露微微笑着斜过目光瞟了旁边的徐落一眼,把手轻轻地扶了于小沙弥的肩头之上,俯下身去,同小沙弥轻声说道:“我和这位年纪小些的公子都是入京赶考的举子,为是路上遇了雨水到得迟了一点儿,故而一时不能寻到一处落脚的所在。是以要叨扰佛门静地一宿,至于香火钱么?我等一定不吝敝囊多多地奉上以为酬谢。”
小沙弥听说两个人是投宿来的,方才微微笑了一笑,抬起面来,同杨露说道:“檀越无需如此,佛门最以救人危困为念。既是两位一时找不到下处,只随我来便了,我们方丈定会大发慈悲之心收留两位的。”说毕小沙弥带了杨露徐落两个一路朝向寺院前面走去。
绕了几绕,也不知过了几道大殿,到了方丈室的外面。小沙弥进入里面不久,笑嘻嘻地打里面走了出来,单掌合十同杨露说道:“方丈说了,二位檀越既是一时无处可去,便权于敝院中安身则是,一切需索只同下面的弟子言语便了。我等禅林之人,自是不会不与人方便的,两位尚未用过斋饭么?小僧这便下去让师兄们省出两碗斋饭来。”
徐落摆了下手,于一旁发话道:“谢过方丈的好意,斋饭其实不必了。小生已同这位仁兄于外面的分茶店中用过了晚饭。如今只是想于寺庙中走上一走,听闻得太平兴国寺开先殿中西厢墙壁上所绘的百猿图十分之传神,我正要陪同了这位公子一道去鉴赏一番。小师父只指引我们前去便了,别的便不劳小师父费心。”
小沙弥笑了一笑,同徐落说道:“檀越如何恁的心急了,容我先带两位寻好了晚上安睡的下处。至于寺庙中的盛景么,两位何时不能从容赏玩么?两位且随我到后面的寺舍中一行。”
徐落侧过面去,望了一眼杨露,杨露倒很不在意,只是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同小沙弥施了一礼,很是恭谦地说道:“叨扰良多,学生的心中何以克当?只烦劳小师父带我们寻个足以存身的下处便了,我等饱受了一日的风霜之苦,正是要好好地歇息一下酸困的腿脚呢。”
小沙弥看杨露很是识大体,不由得笑了一笑,双掌合十,还了杨露一礼,微微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小僧如何担当得起檀越的如此大礼?如此折杀了小僧的,檀越再不要如此才是。”这般说过,小沙弥带领了两个人朝向寺后的僧舍中走去。
徐落心中还惦记着杨露说的题诗什么的话头,如何有心思去什么僧人的斋舍玩闹?徐落斜了杨露一眼,口上小声说道:“一个女子家的,走到满是僧人的僧舍之中能有什么好的勾当?不如你我丢下了这个小的和尚,顾自于寺中游走上一番才是正题。”
只把杨露气得咬牙切齿,把手于徐落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侧过面去,同言语无状的徐落稍稍地瞪了一下眼睛,徐落方才闭上了口,低下头去。好在小沙弥已是走得远了,并不曾听到徐落的言语。两个人只默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