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落花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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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方才到了午时的光景,外面不知是来了哪家的醉鬼,只把了院门撞得震天价响,一个洪钟样的嗓门直在了巷子中吆喝道:“洒家醉得好生快和,无奈何无人识的洒家是上界的大罗金仙转世,只因洒家少了他几吊的酒钱,竟使奸赶了洒家出来。哎,这里的主人,关了门的做甚?自出来和俺答话,洒家有套因缘要说与尔听。”

不识得那疯癫的僧人还是道士使了何样的手段?把了外面的院门锤砸得毕毕剥剥的乱响,只是再要用上几分的力气,便要捶碎了那门闯将了入来。

道情手上提了根笤帚,走上前去打开门,迎面撞见一个邋遢的醉道士。只见那道士头上扎了脏兮兮的混元巾,手上拿了一柄破喇喇的旧拂尘,身上黑漆漆的道袍腌臜得不像个样子,落腮的胡须,魁梧的身材,只是满身的酒气熏煞人,脚下好像踩了云朵站立不太稳便,一溜歪斜地朝了道情的身上撞将上去。

道情发出了一声惊呼,“呀”的一声丢了手上的门栓笤帚磨身朝了书房奔去,冲了书房中尚卧在床的刘永一迭声地大声喊嚷道:“刘公子,刘公子,门外来个撒泼的野道士,好生得吓人,一身的污秽不说,没道理地就闯将入来,公子倒是出来支会与他。”

刘永于床上正困的好觉。为一阵没来由的喧哗声将自己打梦中惊醒,一时间三煞神暴跳,无名火烧起,心中纳闷:东京汴梁自己何时识得这般的人物,疯疯癫癫地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因缘,莫不是江湖中的仇家来面前寻事。

想到这里刘永“阿也”的一声伸展了一个懒腰,胡乱披了件衣衫出在外面院中。刘永一眼瞧见那院中疯醉的道士正于手上挥动了拂尘在院中做法,只见那疯醉的道人口中念着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除妖降魔我最行”,还有什么“来来来,开,杀了你这作孽的妖精。来来来,开,锁住你那变化的魂灵。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一面摇摇晃晃地脚下绕了一棵梅树旋转不停,一面挥动了手上的拂尘只把吐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刘永一时也分辨不出他是何路的神仙,只把了一掌抓去,劈胸抓在那破道士的胸前,提了那道士好像是拎鸡也似的直奔了外面。刘永手上微一较力只把了一二百斤的高大的道士丢掷在外间地上,用手点指了那道士,冷冷说道:“疯鬼,醉昏了你的狗头,讨钱化缘找个体面的去处。这片烟花的巷子也是你生财的福地么?不是看在同拜过老君的面上,早是一顿好打让你屎滚尿流。”

说毕刘永便要关门,未成想那个道士却是个不识好歹的主,身体虽被丢在地上,却用一侧的臂肘支撑了身体,下面的脚尖一用力,身体竟一个荡漾打了地上晃了起来,不是功夫精湛的武林中人缘何身怀如此的绝技?

刘永一时吃惊非小,定睛仔细观瞧,那邋遢的道人不是旁人,竟是武当山的掌门大弟子陈暮,听那徐落的说法,他尚是在山上练功,如何他也阴差阳错地到了东京汴梁,还径投在自己的门前?一脸迷惑的刘永愣愣地注视了陈暮老半天不出一声。

陈暮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到了刘永面前,呵呵地坏笑着,把了脏兮兮的手掌按落于刘永的肩头,说道:“刘贤弟整日价沉湎于烟花柳巷之中,睡惯了美人的兰床,吃尽了玉女的蜜露,怕是先自朦胧了自己的双目,竟是识不得你家的陈爷爷,爷爷自从下了武当便无时不在寻你,不想在东京撞见了你这只讨打的猢狲。”

陈暮绕过了刘永的身体,迈步朝了里间走去,扫视了一眼院中的房屋,说道:“贫道路经此处,只见得此处一团污秽之气直上云天,料想必有妖孽于此作祟,于是才假扮了醉道士来此穰灾。”

刘永吃陈暮一通奚落,先自红了面颊,上前扯了陈暮的衣袖,同陈暮说道:“大哥何出此言?小弟我自从早年结识了大哥,便是把大哥做了知心的兄弟看待。今日一早偶然遭遇到了大哥的小师弟徐落,我还同他打听起大哥的下落。只是不知道大哥已经到了汴京,不则小弟焉能苟且于是处而不去拜会大哥呢?”

陈暮翻动一下眼睛,白了旁边的刘永一眼,打了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拜会你家大哥?用手提了我的这把老骨头丢在地上摔得散了便是你拜会大哥的样子。不说别的,只是此一摔今日为哥哥洗尘的酒宴便要你小子请了,来不得一个不字。”

刘永呵呵地笑了个,和陈暮说道:“哥哥就是不说,小弟我焉能不知?哥哥一路寻访小弟,若不是冲了小弟的金银,便是冲了小弟的姻缘。”

正说话间,里面书房中袅袅婷婷地走出了一个年轻的道姑。一番的云雨过后,那道姑好像是沐浴过春风雨露的花儿一般,更加得娇艳了几分,倒也一点不羞涩些个,为是自小走惯了风月场中,没有深闺少女的那番拘谨形色。玉泉道姑上前同陈暮施了个道家的见面礼,说道:“贫道这里见过陈道兄,观道兄谈吐形貌,莫不是平日里刘公子常于贫道耳边念起的江湖上豪气干云的陈大侠,陈大师兄么?小道委实失敬,还望大哥多多地担待则个。”

陈暮上前扶了玉泉道姑的胳膊,豪爽地说道:“贤弟近年来不思在江湖上除灭上几条祸害他人的大虫,却把了锻炼如铁的筋骨整日价消耗于风月场中,怕十年之后江湖上的排名,你要居于末位了。呵呵,哈哈。”

刘永尚是不解地和了陈暮发问道:“大哥因何知晓小弟的下落?小弟我一路上乔装改扮,小心谨慎,却让了大哥一个当头棒喝打得贼准,不是大哥果真有了天机神算的本领怎的。”

陈暮呵呵笑着打了怀中掏出了几个银角子,赏了面前玉泉道姑,方才同刘永缓缓说道:“俺个粗野的山夫,整日价地在山中学武功,会的什么掐算?倒是京中的酒楼茶肆传遍了徐落三拳打倒华山派大弟子杨良的言语,俺一时心奇和一个晓事儿的打听了一下。那人指点了这厢说,他午时左右在上清宫撞见过徐大侠云云。我想徐落那个年少的孩子,把不住在了桃花洞中消磨时光,是以方才一路打将了入来,想闹乱了巷子好探问上一个虚实,却正好撞见贤弟也在这里,可不是巧怎的?”

听了陈暮说,刘永顾自笑了出,同陈暮说道:“哥哥这样说,我还有一个贵人要同了哥哥引荐,哥哥猜到是何等样人么?”

刘永朝旁边的耳房中走了过去,牵出了正靠于窗台边偷听的徐落,同陈暮邀功道:“大哥看这位可是认得的?不是小弟夸口,你的师弟也恁的多事,初出茅庐不明白藏隐的道理,直上台打翻了无数的英雄,引得东京城中风言风语,也好歹我多方救护,不则现今还不知在何处勾当。大哥岂不是欠下我刘永一个人情?”

陈暮走上前,劈手一把抓了徐落的衣领,瞪了一双虎豹样的兽眼,把了徐落上上下下看了三五遍,良久才愤愤地说道:“鸟贼人,你生就是个贼骨头,下山的时候盗了你师兄的体己银子不说,还留下一首小诗奚落于我。说,此番下山你又坏了多少山上的规矩,又是擂台上比武,又是花巷中风流,武当山的那点儿造化全让你败的尽了。吃打还是吃罚,但选一样,不然今日让你过不了这道关去。”

徐落一张生就苍白的面颊上又多了几分的青色,只费了半天的劲打陈暮的手中挣脱了出,徐落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和陈暮说道:“大师兄,怨不得师弟我无状。想你在武当对待了师兄弟的手段,有哪个骨头贼贱的受用得。整日价非打则骂,武当亦不是你自家开的,如何为人行事同人家山大王一般?师父师伯只是一味袒护你,却不理会我们过的是何等样的生活。”

陈暮让徐落抢白了自己两句,更是火往上撞,一怒之下抬起蒲扇样的手掌要打。一旁刘永慌忙探手抓了陈暮的手腕,一力排解道:“大哥,何须同个没知识的孩子一般见识,由他们去了。难得和大哥一见,小弟请哥哥上东京中最体面的酒楼丰乐楼小醉一场如何?他日江湖上再见到哥哥,不让他人取笑我刘某小气就是。”

陈暮听刘永一口提到了丰乐酒楼,心头顿时间鲜花怒放,五彩缤纷。话说这丰乐楼早年也叫做樊楼,是东京城中一处最为繁华体面的去处,那酒楼共有五座主楼相对而建,每楼又有三层之高,楼与楼间又用飞桥栏栅相连通,为人称之为东京城中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不但酿的天下第一的美酒,而且是达官显贵群集笑闹的一处乐土。

马上陈暮面颊上的晦气神色一扫而空,松开了徐落的衣衫,怔怔地侧转了面颊,用了舌头不自然地****着嘴唇,将信将疑地同刘永说道:“贤弟此言当真?不是拿了哥哥我取笑。”

刘永呵呵地一笑,同玉泉道姑说道:“玉泉,陪我和哥哥一道上樊楼吃杯淡酒,今日的应酬一并的推了,少的进项我只日后补偿了于你,只要你讨得哥哥的欢心,我还有重重的赏金。这位道兄同我是过命的交情,比不得旁人。”

玉泉道姑眼眉中闪烁着淡淡的忧虑,用了牙齿咬了一侧的嘴角,愣愣怔怔地出了片刻的神,同刘永说道:“樊楼上自有赶趁的红颜,你等便少我一个也不妨是。只我有一桩心病在此,不好去登得樊楼的欢门。”

刘永也想到了什么,只是淡淡地打问一句:“什么心病,倒说来听,有得道理便准了你也罢。”

玉泉道姑微微地红润了面颊,用手加额,垂下头去,小声地说道:“樊楼上人多语杂,且多有贫道的故旧相识,虽则贫道颜面上并无什么计较,怕是搭言搭语的要让几位兄长有不好看处。不如我自在观中等几位兄长,如是兄长们几时闲困了,便来贫道的观中作耍,贫道一定竭尽应承就是。”

刘永听了也觉得有理,不定楼上有什么往日的嫖客,遇到了苦让陈暮烦心,不小心再闹出了事端岂不是不好。于是刘永手上拉过了那娇美的道姑,不由分说地在了玉泉道姑的脸上脖子上一通狂吻,辞了道姑,同了陈暮徐落两个人出了桃花洞向北面去了。

话说那丰乐楼,坐落于东京汴梁城中的都御街北端西侧,虽则只有三层的楼,却是十分的高,下面趁了台基和永定柱,楼却建在上面,三层的楼少说也十几丈的高。于上面可以就近观赏到皇宫中的殿台楼阁,无数的穿梭的宫娥彩女,只把了天下第一的繁华富贵尽收于双目之中。当时有一首鹧鸪天的词赞的端是贴近:“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徐落同了刘永陈暮一路行着,不一时到了丰乐楼下,日头也已是到了头顶的上面,大概到了午时正牌的光景了的。丰乐楼前车水马龙往来穿行不亦乐乎,彩楼欢门下站立了两个身穿紫衣的过卖,赔了笑脸把了要吃酒的客人们往了里间迎送。

几个人正要进得里面,却听后面有人呼喊声起:“师叔,且留步。”发声的却不是旁人,正是那前往客栈寻杨露的秦雨,眼见得秦雨胯下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催马来到了几个人的近前。秦雨于马上和几个人迎面打了个稽首,滚鞍落下马来。

刘永上前一把劈手抓了秦雨那厮的头巾,拎了秦雨的发髻,把秦雨一把塞入自己的胯下,用了双腿夹了秦雨的脖子,俯下身去,一面把了鼻子在秦雨的身上不住地嗅着,一面手上上下摸着秦雨的全身,好半天才松开了秦雨,呵呵地笑着同了秦雨说道:“贼师侄,口口声声说甚么自己上东京汴梁要寻了师姐回华山请罪,却让杨露那妮子一番柔情蜜意把你打落在水中,身上一股子女人床榻间的脂粉香气,腰间还带了没数的金银,可不是你小子到了美女的兰床上就全然的忘记了师父的叮嘱,还一味要责备甚么师叔如何不做好。”

“看我不打杀了你这没道理的贼贱人,偷了香去,窃了玉走,却不思报答恩养你的师门。”刘永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不住地于秦雨的身上推推攘攘的,只要把了秦雨的一身光鲜的服饰搞得稀乱。

害得秦雨于了大路上面红耳赤地和了刘永吵闹起来:“小师叔,嘴上没有个干净地胡言个什么。我只是奉了师姐的托付到此请个人罢了,却不曾和师叔心上所以为得那般龌龊。如今师姐命我到此唤了徐公子过去到擂台上比武,我却是没有半点的瓜葛于其中。师叔说话也要讲个道理在里面,没来由地一味消遣我我可是要恼的。”

刘永呵呵地笑了下,放开了秦雨的身体,侧转了面颊同了旁边的陈暮说道:“现如今后生晚辈们都长得成了气候,我们做长辈的数落不得。但有个不高兴吵将起来,只要把了你我的耳根子震破。”

陈暮也笑,徐落也跟着笑,路上看热闹的仕女小厮也笑,直把了路上面红耳赤的秦雨笑得浑身发毛不自在起来。那秦雨干脆全不计较,用手擦了把脸上的晦气,上前一步抓了徐落的胳膊,就要拉了徐落上马,嘴上尚是说道:“师姐吩咐我今日务必要寻了你去,说擂台上的事体尚未完的,一定要你在擂台上让她当了武林群雄的面打上一个跟头方可,而后你只需亲自拿了鞋子跪于她的脚下替她穿在脚上便成了,不则日后也一定要找到了你和你纠缠个不得分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