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刘永听了徐落的一番话,心中好如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没了个计较。刘永心想,这陈暮一向鲁莽行事,一旦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说自己要受牵连,怕是杨露也要坏在里面。只而今四个人上太师府中去,三个人已是有了下落,只惟剩下一个陈暮还是了无消耗,可不愁人么?
刘永用手扶了下面的桌案,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垂头沉思了片时,终于按捺不住,把手掌重重地击打于下面的桌案之上,把一张本就残破的桌子打得七零八碎。刘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必是陈暮这厮不听我临行时的嘱托,贪杯误事,只而今已是天色大亮,陈暮若是无恙当早便归来了。如今迟迟未归,必是出了什么差错。”刘永言至此处,将口中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一旁的徐落此时已是安定下心气,扶了下刘永的身子打下面站立起身,目视了面前气愤填膺的刘永,自荐道:“二哥莫要为了大哥发愁,千错万错都是小弟我不能临危受命,代替二哥照顾大哥罢了。而今小弟我豁出一条命去,定要再探太师府,打里面救出了大哥方是。”这般说着,徐落已是整顿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要做别而去。
刘永把手按了于徐落的肩头上,微微地摇了下头,说道:“无须四弟受累了,此事自有我去理会,只是露儿她昨日于太师府中受了风寒,你代我于此处照看一下。待我于太师府中探听到一个底细之后,便要到此处与你等会齐,你等且不要再离此半步。”刘永言还未尽,已是扭转身形,大步流星朝向房外走了出去。
徐落目视了刘永出去的背影,不无失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是闹到如今鸡犬不宁的,当初何必生出那些枝节来,不则如今我等不是早便出了这是非之地,于江湖之上逍遥快和了么?“
及至见到刘永走的远了,徐落方才把目光投向床上。只见床上躺了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这徐落也是昨日让美人们把自己掏空了身子,如今乍一见到美女,兀自有几分的发憷,用手擦试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老大不情愿地来到了床前。
徐落瞥了一眼床上躺的杨露,不无惭愧的笑了一下,把手执了杨露的手,脚下一软于床边跪将下去。徐落不无动情地说道:“夫人,小子昨日愧对夫人,昨日小子不合听信了陈暮那个黑头的谗言,上太师府中勾引什么绝色的美姝。只而今我中了他们的美人计了,害得成了这般一个模样。我本是无面目再到此处来拜望夫人的,奈何小子心中委实不能割舍我同夫人的数日恩爱之情罢了。”
于床上躺的杨露微微笑了一下,心想,徐落这个小子还算是有些良心,自己只于马上同他的一句戏言他还做了真,如今于太师府中做了下那般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能于心中存有几分的悔过之心,也算是难得了。怕是陈暮而今只将自己与他的恩情置之了九霄云外的。
杨露打床上稍稍的坐起身。搀扶了徐落打地上起来,便依靠了身子于后面的床头上,目视了徐落,小声同徐落说道:“只此处无非只有你我两个人,徐公子大可无须那般的多礼了的。江湖上你徐落怎么说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侠客,若是为了恁般的小事便于自家夫人的面前下跪那也太不像的行侠的样子了的。”
徐落不无伤痛地叹了口气。手上扶了杨露的手臂打下面站立起身,便于床边坐了下去,低垂着面颊,一个为霜打蔫了的样子,郁郁不乐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自打那日于马背之上你我定下了婚约之后,我便无日不将夫人视作了自己的浑家一般。昨日夫人同陈暮于床上胡来我首发其难便是我内心深处爱夫人的见证了。”
杨露坐于床上见到面前的徐落这般恭谨,心中不无好笑,心想,徐落这个黄毛小子,如今上了一趟太师府方才晓得女子猛如虎的道理,只如今我一个闭月羞花的美女****了身体躺于床上,他却只是一味低垂了面颊,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以之可见一斑了的。
杨露微微眯了眼睛,把手指轻轻地抚摸于徐落腰间所佩的一块女子的香囊上面,轻轻笑了一下,同徐落发问道:“此物非是府院之中爱慕于公子的才情的妙龄女娘之所赠么?想必于昨日夜间的酒宴之上公子以自己的无比才色博得了一位美人儿的欢心的,不则这个香气醉人的荷包当是打何处而来的呢?”这杨露的目光好生歹毒,只是一下子便瞧出了徐落身上的破绽之处。
此时徐落面红耳赤,一时间只闹得无地自容,愈发地朝下垂下了面去,低低的声音同杨露说道:“夫人明鉴,此正是府院中的一个丫头所赠,约我今日晚上定要再赴佳会,并许我以自己的终身云云。我当时只是以好言哄她,却并无有一句话乃是出自于本心。夫人切莫以之错怪了小子才是。”
这徐落出言诚恳,并不像是临时编就的假话。杨露只是把目光打徐落的面上扫了一下,便稍稍止住了面上嘲讽的微笑,将手上的香囊递于自己的鼻子之下嗅了一嗅,微微地笑着同床边上坐的徐落说道:“昨日你同了陈暮到太师府中的后院之中搅闹的时候,我正然卧病在床,是以无缘得以目睹你等的风流情事,实乃是我此生之一大憾事也。想必其中必有不少的有趣之处,公子何不择其一二为我讲说上一下呢?”
杨露此时大病新愈,身子虽是乏困,却精神尚旺,正好拿了徐落消遣。这徐落一则年纪较杨露小,二则性情十分愚蠢可笑,且是同杨露有着几分的瓜葛,如今杨露拿他权作了一个消闷的东西了也是理所应当。
徐落听杨露发问,微微地乐了一下,侧过面去,看了床上的杨露一眼,笑了一笑,说道:“夫人问的正好,便是夫人无心要问,我如何能不将昨日府院之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与夫人知晓呢?昨日我伙同了陈暮一道进入了太师府,为是秦雨已将那太师府中里里外外的关节一并打通了,我等一进去便为一个秀丽的小丫头领了我们穿房过院到了那帮女娘们起居的所在。好一派令人惊诧的光景呢,我同陈暮只好如是走到了秀色丛中鲜花圃中相仿,数不胜数的丽人环绕了我两个只使得我两个人的四只眼儿看不过来了。只见那一个个女子生的不是沉鱼落雁便是闭月羞花,不是美如碧玉便是秀若桃李。只一见到这般一个阵势,我刹那间便没了主张,还多亏了陈暮那个黑头临阵不乱,面对了众多位秀色可餐的妖娆丽姝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只随了那般姐姐们进了一个深处的院落便了。”
徐落言讲至此处,不无怅然地叹了口气,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于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言讲道:“先走上来三五个丫环于香闺的桌案上依次排摆上果品按酒,正是水陆毕陈,山珍海味不计其数,便是用鼻子稍稍地闻上一下便要三月不知肉味了。待到我和陈暮于众美女的簇拥之下于桌旁落座之后,那一个个艳丽无比的美人们笑语喧哗,莺声燕语此起彼伏,有为我夹菜的,有为我倒酒的,一时间红袖翻舞,香风阵阵,只撩拨得我的心儿也醉了,我的眼儿也花了,这个身子也好如一时不为我所有了一般,只好如是雪狮子向火,一下子酥软了半边下去。”
这徐落怕是小时于勾栏瓦舍间听多了说书人的评话,只而今说讲起故事来,竟也形象动人,颇有几分滋味。也是一时打开了话匣子,徐落只要于杨露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口才,便一侧身上于床上,斜靠于床头上,便横卧于杨露身旁,目视了斜上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接着说道:“其中有一个年可十五六岁的美人自言自己乃是我的同乡,定要敬酒与我,我却之不恭便也受了。只是美女在旁便少不了要得意忘形失了计较,起初还好,只是架不住这个也敬那个也劝,我便喝得多了。我左搂香右怀玉,喝的高兴便就觉得醉了,我于恍惚之际便听得旁边的陈暮好像也醉得不行。他想必是架不住美人们的反复撩拨,惹动了性子怒吼了一声抱了一个美人便扑入了一旁的秀帐之中。”
徐落方才言之此处,早已把一旁边躺的杨露气的面色铁青,杨露用牙齿于嘴唇上恨恨地咬了一下,用手一摆,大声说道:“不要再说了,什么东西。我还当他陈暮乃是一个实心的汉子,只而今看来也倒是一个于美人面前把持不定的乡村野汉呢。哼,难得我实心对他却不成想这粗蠢的东西负心起来只比翻脸还要快的。”
这杨露用手猛地一推不打紧,将了旁边躺的徐落惊的一下子打床上摔了下去,徐落摔的“啊呀”的一声,好悬没有当场背过气去。只是徐落也不好同杨露这个病人计较什么,只当作杨露卧病之下心情不好便了。于是徐落自认晦气地笑了一下,用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打地上站起身,目视了床上的杨露说道:“罢了,你这妮子好不通情理,本是你要我讲与你的,如今又要我不讲。你这般出尔反尔,我还怎么讲下去?我出去走走,省的惹你烦心。”
杨露为是一时不慎冒犯了徐落,心中也好生过意不去,如今见到徐落要走,杨露如何能干?杨露伸出手去,把手抓了于徐落的手腕之上,目视了将要离去的徐落,不无娇憨地笑了一下,说道:“公子恕罪则个。适方才我不合一时失掉了计较惊动了公子的贵体的,公子但要责罚便责罚要打骂便打骂是了,只是不要一时不快便弃我而去方是。”
徐落为杨露抓了自己的手臂,试着挣了几下却挣不动,徐落便知杨露如今是真心挽留自己,便于嘴角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徐落回转过身,重新于床沿上坐了下去,侧过面去,目视了床上的杨露,小声发问道:“还要听么?”
杨露无声地点了下头,徐落心想,难得杨露这般和自己有情。于是徐落清了一下嗓子,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接下来也无什么好说了的,想必如夫人这般聪明还想见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上一些什么么?这群美女一个个深闺幽锁,心中之寂寞难捱是在所难免了的,便好如是久饿之下的虎狼一般,及至见到了我同陈暮那般的奢遮的好男子如何不打心眼中喜欢呢?吃过了酒宴陈暮便为一伙年纪略大些的女娘留在了原处过夜,我则为一帮年纪小些的美人儿把我带到了另一处福地。我只偎红倚翠同她们共入了锦绣帐中,这些女子表面上如何的娇羞动人,淑雅端庄,谁想到了床榻之上眨眼之间便变作了一个个色女银娃。唉,这其中的种种我便不同夫人言明了,只怕说出了要让夫人更生出别样的烦恼。”
杨露笑了一下,用手托了于自己的腮上,闭上了眼睛。稍稍地思忖了片时,微微笑着说道:“女子若是常年待于深宅阔院之中,每日衣则锦绣食则梁肉,且不事劳作不费心机,日日除了期盼与主家翁欢呼一宵之外更会有他想否?只如今公子以自己的身子补了那个空子,不论于情还是于理都当是一件积功德的美事呢?”
徐落于一旁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侧转过面去,同一旁的杨露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女子若是宣银起来是无终无止的呢,只这一项我如今回想起来,还兀自要冷汗涔涔,闻而变色。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奈何子非知,美人正如洪水猛兽一般,苛政较之乃一小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