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落花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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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八十八章

出了建隆观,一直向西便是汴梁城西城墙的万胜门。道情前面引路,杨露和徐落俱于各自的肩上挑了挑子,担了箱子于道情的后面跟随。一路上无话,走出了半里路的光景,前面骤然拥挤喧嚷起来,隐隐听到前面有鸣锣之声,且听人言说,好像前面来了什么权贵的样子。

杨露和徐落肩头上皆挑着担子,自是行动不便,为前面的人流一拥攘,杨露和徐落便不能继续前行了的。两个人只好于街边的空地上放下了背上的挑子,朝向人群的方向注目观瞧,也不知是到了何许样的人物,只是人人都争拥上前观瞧,好不热闹。

过了一阵,徐落焦躁上来,上前去扯了一个年纪长些的贩浆翁的衣襟,同那个老翁发问道:“老丈丈,何许人到来了?如何街市之上骤然这般拥攘起来?莫非是什么朝廷中的显贵之人么?”

那老翁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放下身上的挑汤桶的挑子,侧过面去,瞅了一眼旁边的徐落,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后生家的,这般没个礼数。我而今已是七十八岁高龄,何不让个地方让老朽我坐坐歇下腿脚?使得我喘息定了,而后我方好同小辈们从容讲一下这到来的权贵。”

徐落见到那个老翁倚老卖老,只好赔了笑,用手点指了下面自己所挑的箱子,说道:“丈丈若不嫌弃,便于我的箱子上安坐吧。此处亦无什么茶水糕点,不则我敢不敬奉于老人家么?”

那老翁于下面的箱子上坐了下去,呵呵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摆了一下,同徐落说道:“那倒也不必。你既是要问那到来的权贵,我想不外乎是高俅高太尉了。子岂不知乎?这高俅高太尉于桑家瓦子设下比武大擂,要拣选上几个本领高强的人物作为禁军的教头。只昨日已是选出了六个武艺超群的好汉,今日一早太尉大人陪同五位好汉上西郊外的教军场中演练武艺,怕是而今便是演武完毕回来拜官授爵呢。”

这老者的一番话,触动了徐落心中的心事。徐落初时到汴梁城中,便无非是为了上擂台上比武打擂的,只是奈何让秦雨刘永两个坏了自己的好事,不则如今自己岂不是也要披红戴花拜官授爵么?想至此处,徐落叹息了一声,同老翁说道:“此事我如何不知?只是不知殿帅大人选了何许人为禁军中的枪棒教头,只而今这般的声势,想必不是等闲之辈了。”

那老头呵呵咧开嘴笑了一笑,打开了手中的葫芦,咂了一口酒水,同徐落说道:“这便要你自己瞧了。只我听说其中有一个和尚,为人称之为铁面金刚佛的,煞是厉害,据说于擂台之上凭借了一双铁掌坏了不少好汉的性命,只如今也于禁军之中谋取了一个将官的职衔。唉,如今这世道也真的愈来愈下了。”

老翁言至此处,于面颊上露出了一抹不无感伤的神情,继而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小时也曾见无数的禁军教头来着,一个个都是出自于名门正派,功夫不但精湛,且是人品纯正。只而今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便是和尚道士、女子闲汉都能成为朝廷中的栋梁椽柱,可叹世道是真的不同了。”

徐落此时心中好如是百爪挠心一般,好一个铁掌金刚佛,手段不定何等的毒辣,只街头上卖汤水的一个老翁都晓得他打坏了无数的英雄好汉于擂台之上才博得了今日之荣华富贵,恁的自己便听凭这般的一个武林败类堂而皇之地做了禁军教头不成?徐落想至此处,已是低垂下面去,把牙关咬得咯吱吱声响。

不多时,打万胜门走入了一队队的禁军,先是一队步军,而后是一队骑兵,再后面无数的虞候押番簇拥了一乘华丽的轿子朝向这厢行了过来。于轿子的两侧,龙行虎步行着六个英武不凡的人物。其中一个生的高大魁伟,膀阔腰圆,乃是一个年不满三十的汉子,一看便是练就了一身的硬功,可以断碑碎石刀枪不入。其中一个生的身材匀称,目如朗星,颌下三缕乌黑的长须飘洒于胸前,乃是一个中年的武师,打一双寒如电火的眸子中可以看出此人乃是内功深湛的一位内家高手。其中一个面目黝黑,鼻子高耸,乍一看像是一个胡人,只是装束上汉人打扮,背上背了一副雕龙画凤的长弓,手中持了一束雕翎箭,一眼便看出此人箭术过人。其中一个,猎户打扮,身披虎皮,腰缠蟒带,项戴兽骨项链,手上持了一柄明亮耀人的钢叉,大步流星,随行于轿子之侧,一看此人便是一个山野之人,不知凭借了何样本领也做上了教头之职?

再往后面观瞧,乃是两个老者,其中一个老者鹤发童颜,手中拂尘飘散,身上道袍飞舞,全然不像是一个尘寰中人,乃是一个年已高龄的道人。此人徐落倒也识得,乃是江湖上人人闻之变色的一位正一派的三清教道人,为人称之为血剑屠魔叟,张景尘,自下龙虎山后以一柄长剑横扫天下四十余年罕逢敌手。和那三清道人作对儿的便是老翁所提到的那个和尚了,只见那个老和尚胖大威猛,虽则已是年逾古稀的高龄之人,奈何身强力壮,模样凶狠异常,光光的头上受着戒,嘴角之上常挂着一丝的冷笑,跟随了轿子不慌不忙地行在最后。那老和尚的双掌乍一看上去,隐隐发出红光,乃是苦练过朱砂掌的征象,只一双铁掌能够开碑碎石,断筋裂骨,便也难怪那个老翁说他坏了不少人的性命了。

徐落站立了于一个自己所挑的箱子上面,举目远眺,只隔了几十米远的距离,已是将轿子边上的六个武林中人端详了一个遍,只是人极是众多。徐落不能挤上前去,凑近了把几个人端瞧上一个仔细罢了。奈何徐落一心要打擂,闹到如今擂没打成,却只能躲于一旁眼睁睁地看别人耀武扬威,一时心上回想起来,可不恨煞了人也?

徐落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箱子上下来,侧目注视了一旁的杨露,不无怅然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本当是此六人中的一个,不想你的师叔师弟好生无礼坏了我的好事,不则如今名利双收,岂不胜过如今万分?唉,不说也罢。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只是我委实看不惯那和尚的嚣张气焰,若是还能上擂比武,我宁不上去一掌打翻了他,让天下的好汉知道我全真的剑侠也不是等闲之辈。”

杨露见到徐落慷慨激扬,颇有壮志未酬的模样,心中倒也有几分替徐落觉得惋惜。杨露将自己的手掌抚摸于徐落的肩头之上,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视了面前的徐落,低声和徐落说道:“徐公子大可不必为了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惆怅莫名的。想你我皆是年少之人,日后的机缘不知还能遇上多少的,何如这般年已垂暮时日无多的老头儿呢?便只当你我有不争之心将这份虚名轻轻地让于了这般不足道的老朽罢了。”杨露言至此处,于面颊上露出了一抹顽皮的微笑。

徐落若是依了自己的本性,必要上前搅闹上一场的,奈何出来时得了刘永的叮嘱,要自己务必不要另生枝节才是。只而今自己若是上前这么一搅闹,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下还是小事,让自己身旁的杨露替自己担这份风险,自己实在于心不忍。徐落想至此处,用手扶了杨露的身子于下面的箱子上坐了下去,用拳头重重地砸落于自己的膝盖之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依了我的性格,便是说出天来,我宁不上前打翻上几个出出心中的恶气。”

此时禁军已是开了过去,一帮押番虞候簇拥了高太尉的轿子朝向这边来了。适方才徐落上箱子上看时,这轿子还离着三五十步远。及至此时,这轿子以及簇拥了于轿子两侧的押番虞候方才是真的来到面前,那吆喝声鸣锣声格外之响亮。却不想那帮押番虞候格外的仗势欺人,见到此处的人十分之多,且是拥挤不堪,生怕不小心冲撞了殿帅大人的轿子。于是这帮狐假虎威的押番虞候们一个个挥舞了手中的杆棒朝向围观的人群扑了上去,一面口上大声地呼喝,一面用手上的杆棒驱赶围观的众人。其中一个押番于口中大声地吆喝道:“让了让了,殿帅大人的轿子岂是尔等这般小民围观的么?让了让了。”

有几个腿脚不够伶俐的,便少不了要在肩头上脊背上挨上几下棍棒。这徐落杨露所在的地方正是拥挤不堪的一个巷口,到处都是围观的人,那虞候正冲了这边扑了上来,那身上无什么行李的自是躲闪得快,只是杨露和徐落都于身上担了大件的行李,一时人潮拥挤便少不了要退避得迟缓上一些。却不想一个不知好歹的押番手中提了一根棒子已是来到了杨露面前,

那押番一眼见到了杨露,此时杨露正然担好了挑子便要退避,却不想那押番好生得迅捷,一下子到了面前,见到杨露形容丑陋,衣衫褴褛,且是一身的臊臭,心中大怒不已,嚷叫道:“哪里来的腌脏汉?好生不知好歹,敢是在这里晦气俺家殿帅么?且吃俺一顿棍子再说。”那个虞候好生的无礼,手上挥舞了哨棒,劈头便打。杨露背上担了百斤重的挑子,一时慌乱之间闪避不及,让那个穷凶极恶的押番于自己的头上身上连打了两棍。那厮还不依不饶,把手中的哨棒又举将起来。

一旁的徐落本就于自己的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出豁,此时见到杨露受辱,心中好像火上浇油一般,双眉倒竖,牙关紧咬,丢了手中的扁担,探臂一把抓了于那个押番的哨棒之上。那徐落是何等样的武功,不说这一个押番,便是七八十个,徐落也只好如是打狗一般轻便。徐落飞起一脚,正踢在那个押番的小腹之上,只一脚将那个押番踢得于地上打了一溜滚儿跌了出去。

一旁尚有十几个押番,都是坐惯了大爷的,如今见到有人胆敢于太岁头上动土出手打人,一个个都不干了。其中一个押番高喊了一句“有强盗。”一伙儿押番不约而同地呐一声喊朝向徐落的方向扑了上来。徐落眯了眼睛,冷冷地笑了一笑,口中说道:“好好好,儿子们都送上了门来,便让你家爹爹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没长进的东西。”

徐落“唰”的一下打下面抽出了一根扁担,只见扁担乃是毛竹所制,有一丈来长,两边略窄,中间略宽,平平展展,乃是一个一字的形状,用来挑东西自是轻便得很的,若是用来打人怕是也不让分毫。

徐落提了手上的扁担用出了武当山上自己的恩师卢北峰亲传与自己的拿手棍术,九宫玄武棍法。只见徐落脚下迈动九宫步法,手上的扁担为徐落用作了长棍舞动得呼呼生风,但见徐落手上的那根扁担,打、揭、劈、盖、压、扫、穿、托、挑、撩、拨,用得是得心应手,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猛似一招。每一棍出必有人应声倒地,七八个招式下来,十几个押番便一个个只有倒地呻吟的份了。

眼见的这十几个押番根本不是徐落的对手,那高俅高太尉用手撩开了轿帘打轿子中探出了身子,用手点指了徐落,低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何人上前搏下这个狂徒?吾当赏以重金。”

这轿子两旁的六个剑侠,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想第一个上前动手,只是看那徐落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后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上前动手降了自己的身价。过了片时,其中那个年纪三十左右的汉子叹了口气,挽了一下衣袖,说道:“小人不辞其劳,权代殿帅大人教训教训这个无知的小儿。量他的本领对付几个押番足以,若是换了小人他必要出乖露丑于殿帅大人面前了。”

这虎背熊腰的汉子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冷冷笑了一笑,朝向徐落的近前走了过来,低声断喝道:“咄,哪里来的娃娃?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撒野。我姑念你年幼无知,不和你计较什么,你只要放下手上的扁担,匍匐于你家长辈面前认上一个错儿。我便奏明我家殿帅,饶了你去休。不知娃娃意下如何阿?”